姜雍容:“…………”
好吧,你们高兴就好。
“我来是有件事情想问你。”姜雍容说着,走到书案前,案上铺满了纸张,全是一幅幅的阵形图,她从里面找到空白的纸卷,提笔蘸饱墨水,开始在纸上落笔。
穆腾原以为她要画阵形图,十分有劲地在旁边观摩,看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她画得云里雾里,似乎和阵形图并没有什么关系,顿时便没了兴致。
可就在他正要走开的时候,画面上的云山雾罩之中,现出两条眼熟的龙形。
“咦?!”穆腾越看,眼睛便睁得越大,“你、你、你——你怎么会画这个?”
他恍然大悟:“天爷啊,你就是那个一直给我钱的恩人?!啊,你痛恨风长鸣不要你,所以不惜花上几百万两,让我一路打到京城,就是为了让我帮你灭了风长鸣?!”
穆腾脸上的神情这辈子都没这么复杂过,混合了震惊、讶然、不可思议,以及一丝敬畏,“我的娘……你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姜雍容,“你想多了,我并没有几百万两可以给你花。”
穆腾问:“那是谁?!”
另一个声音几乎是和他的重叠在一起:“那是谁给的?”
姜雍容抬起头,就见风长天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身上穿着团龙衮服,威仪无限,人却是歪歪地靠在牢门前,胳膊底下夹着一副画卷,对着桌上的画吹了一声口哨,“哟,我家雍容画得很好嘛!”
第42章 . 审问 怎么跟大嫂说话的?!
“陛下怎么来了?”姜雍容讶异, 这个时辰他不是应该在上早朝么?
“爷说的话都不管用,还坐那儿干什么?与其听那帮大臣废话,还不如来找我兄弟玩沙盘。”风长天说着走进来, 将夹着的那幅画往桌上一搁,“上回走得匆忙, 忘了把画给林鸣了,这就一道带过来了。”
穆腾将这画展开一瞧, 头上的雾水更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画到底是谁画的?”
姜雍容示意他看落款。
“傅知年……那个大奸臣?!”穆腾吓了一跳, “可他……不是早死了么?”他的脸色顿时有点发绿, “这两年一直给我军饷的财神爷……是个死人?”
“别闹,怪碜人的。”风长天往姜雍容身边蹭了蹭,“雍容快说, 到底是谁?”
姜雍容道:“陛下可以想想看,先帝造寝陵的那三百多万两是怎么没的?”
“我哪知道是怎么……”风长天一语未了,眼睛登时睁得老大,半天没言语,怔怔道, “不可能吧?”
“不可能!”穆腾斩钉截铁道, “你这女人脑子莫不是不清——”
话没说完,风长天一脚踹出, “怎么跟大嫂说话的?!”
姜雍容只见穆腾整个人从眼前飞过去, 直接贴到了墙壁上, 好一会儿才滑下来,但落地便又生龙活虎, 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你听听她说是什么话!风长鸣给我钱让我来打他!是我攻破了皇城把他逼到自焚的!老子造反从来不后悔,他风长鸣就是个昏君,老子要是再活一次, 还要再造他娘的反!”
他说完,愤然又发现了另外一个重点,“赌局还没见真章,她怎么就成我大嫂了?没准是我弟妹呢?”
风长天道:“那就再给你一个月,一个月定输赢。”
“你疯了?一个月怎么够?!”
“交不出来?那你就输了。”
“喂!”
眼看着两人已经偏到了外婆家去,姜雍容也没有再多说,将傅知年的画收起来,再将自己的画撕了。
风长天整整衣裳走过来,发现姜雍容那幅画不见了,大惊:“干嘛撕了?你画得比傅知年的好看多了!”
姜雍容低头一笑。被他的眼光夸画得好,她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
风长天手一撑,人便往书案上一坐:“雍容,你说,真是我那七哥么?”
“妾身也是猜测。”姜雍容道,“穆腾的银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先帝的银子不知到哪里去了,两下里一合,倒是对得上。”
“可是……他图什么啊?”风长天困惑,“想寻死也没有这么个寻法,这是想用整个天下给他陪葬?我那七哥这么霸气的么?寻死都与众不同。”
姜雍容其实不了解先帝,因为,完全没有机会去了解。
她只是隔着时光回望,终于了解了先帝的绝望。
是在烈日之下一剑杀死傅知年的时候,先帝的心也死了吧?
所有的梦想都化为了泡影,姜家像是一团巨大的阴云笼罩着大央,笼罩着他,他知道自己终生都无法打败姜家。
当看到穆腾的那一刻,先帝心中的喜悦与激动,是不是就像当初看到傅知年一样?
穆腾桀骜不驯,战力超强,就像一头霸道的雄狮,能撕碎一切猎物。
这是他为姜家找来的刽子手。
他没办法消灭姜家,那就让穆腾来吧!哪怕是赔上自己的性命,哪怕是赔上整个天下,他也甘之如饴。
“妾身无凭无据,无法为陛下解惑。”姜雍容的视线望向窗外,“不过,有人可以。”
窗外是一座小花园,林鸣穿着郎将的铠甲,正在狱卒的导引下往这边来。
姜雍容轻声道:“那个刻着云龙图的印章应该在林鸣身上,陛下只要审问林鸣,应该就能知道一切。”
不过,以林鸣的性子,只怕也可能会像穆腾一样,什么都审不出来。
但是无妨,只要找到印章,一切便能水落石出。
风长天也望着窗外的林鸣。
林鸣尚不知道窗内有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的神情平静,气质清冷,显而易见是个文士,以至于那身铠甲对于他来说似乎过于沉重。
穆腾看看风长天,又看看姜雍容,脑子里“这女人胡说八道”和“我草她说的不会是真的吧”正在天人交战。
林鸣进来了,先行礼,然后问道:“敢问陛下诏臣何事?”
“喂,小子,给老子写信送银子的人是不是你?!”风长天还没说话,穆腾先忍不住了,“那个印章是不是在你手里?!”
林鸣一阵讶然,然后望向风长天:“回禀陛下,臣不懂他在说什么。”
“哦,不懂就算了。”风长天跃下书案,将那幅画卷递过去,“喏,雍容说这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让爷还给你。”
林鸣一阵激动,立刻跪下,双手高举过头顶,接过画轴,“傅君对臣有再造之恩,傅君遗物,对臣来说重逾性命。臣谢陛下,谢娘娘!”
“好!这才是叫义气的好汉子!”风长天道,“你上回也算救了驾,爷还没赏你,说吧,想要什么赏?”
林鸣道:“陛下,这画已经是最好的赏赐。”
“本来是你的,算什么赏?”风长天上下打量他,“你不懂武功对不对?”
林鸣道:“臣汗颜。臣忝为郎将,却无行武之能。”
“是我那七哥乱来嘛,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能当武职呢?”风长天说着摸了摸下巴,“这样吧,你去太学当祭酒好了!”
林鸣愣住了。
姜雍容也愣住了,不是说好了要审问么?怎么变成了升官?
羽林卫郎将是五品中,太学祭酒是四品上,中间隔着三道官阶,林鸣这是连升三级。
“可可是陛下……”饶是镇定如林鸣,声音也忍不住打颤了,”“太学祭酒乃是苏之珩苏大人……”
“今天不是了。”风长天闲闲道,“今儿一早他就告病致仕了。”
姜雍容:“……”
这病的名目是叫“十万两白银”么?
“可臣年轻,资历浅,恐怕不能服众……”
风长天打断他:“给你升官儿你还不乐意了是吧?你这可是救驾的功劳,赏你个四品官儿怎么了?有谁不服,让他来找我!”
……谁敢?
屋子里的三个人心里都冒出这一声心声。
林鸣再也没话说了,行了个大礼,深深磕头:“臣,谢主隆恩!”
风长天这才满意了,“去吧。”
“臣告退。”林鸣磕了头便要退下,姜雍容道:“恭喜林大人,这是第四次起用了。”
林鸣道:“臣必竭诚尽忠,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姜雍容下一句就想问他如何个报法,肯不肯交出印章,但风长天在这里,她不能喧宾夺主,因此看了风长天一眼,示意他挟恩问讯,效果定然不错。
风长天挑了挑眉头,一脸“我明白啦”的表情,唤住林鸣:“等等。”
林鸣的脚步一顿,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躬身道:“臣在。”
“升了官儿,可别忘了请街坊邻居喝酒啊,要不要来个双喜临门,把跟梁嫂的喜酒一起办了?”
姜雍容:“……………………”
这是什么跟什么?
林鸣也是一脸懵,也有些窘,“臣、臣与梁嫂秋毫无犯,清清白白,陛下可能误会了。”
“误会了?”风长天凑近他,左右瞧焦,“那你脸红个什么劲?”
“……”林鸣大约已经发现同风长天是讲不清楚的,干脆避重就轻,“臣遵陛下旨意,这就回去请街坊邻居喝酒。”
一面说,一面利落地行礼告退,这下退得又急又快,仿佛陡然间练会了轻功。
姜雍容忍不住道:“陛下为何不问他?”
风长天讶然道:“问过了啊!他不是说不知道么!”
姜雍容:“………………”
“对!”穆腾大笑,“老子的军饷跟林鸣没关系,跟傅知年没关系,当然跟风长鸣也没关系!那位财神爷搞不好是哪一户世家大族,说不定就是你们姜家!”
姜雍容一时还真反驳不了,太/祖当初就是在姜家的资助下推翻了前朝,创建了大央。
穆腾见她不说话,越发开心,“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花钱请人灭自己?你这个女人简直蠢得——”
“呼”他再一次从姜雍容眼前飞过,贴到了墙壁上。
风长天收回踢出去的那条长腿,向姜雍容展颜一笑:“这货皮厚,屋子里没有炭盆,雍容你一定冷了吧?咱们走吧。”
姜雍容点点头。虽说这里已经是最好的一间牢房,但牢房终究是牢房,有一股阴寒之气,穆寒不觉得,她却是连指尖都发凉了。
两人出了天牢,姜雍容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难道不想知道穆腾的军饷到底是不是先帝给的么?”
“嗐,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反正现在人没了,银子也没了,穆腾也在牢里了。”风长天懒洋洋走在她身边,歪过头来看她一眼,“倒是你,明明对样样事情都不挂心,怎么这件事却偏要弄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