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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姜雍容微微一笑:“肠穿肚烂,五内俱碎。”
    阿都拼命往后缩:“别!这么好的药还是省着点儿,我用不上!绑了这么久,我和这柱子早有感情了!分不开了——”
    话没说完,风长天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姜雍容抬手就把药汤倒进去,两人配合得无比默契,滴水不漏。
    阿都只觉得满口都是一种奇异的腥气,又腥又苦。
    心里都苦透了。
    风长天解开了他手上的绳子,笑道:“阿都王子,恭喜你,你自由了。”
    阿都苦着脸:“风爷,千万别这样说,我哪儿敢啊。”
    之前绳子捆住了阿都,其实也间接捆住了风长天和姜雍容。
    毕竟这枚肉票兼盾牌可丢不得。
    此时绳子一去,姜雍容终于能去外面走走。
    说是走,其实是由风长风抱着出门透个气。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离开帐篷,一望无际的绿色充满整个视野,一切看起来好像和北疆没什么不同。
    “我想去那儿。”姜雍容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小坡。它在草原中是一个圆润温柔的突起,草长得格外柔软。
    风长天小心地将她安置下来。
    一坐下,姜雍容还意外地发现草丛里盛开着不知名的野花,一朵朵纤细小巧,颜色明丽,看上去那样脆弱,盛放的力量却又那样刚强。
    天空倒扣,蓝如波,大朵大朵的白悬在上面,挂得低低的,好像一伸手就能摘下一朵来。
    四处唯有风声。
    十分空旷,十分安静。
    阿都原是跟在两人身后,此时见姜雍容头靠在风长天肩上,两人并肩而坐,他悄悄地拿起脚,后退了一步。
    风长天立即听到了,头也没问:“哪儿去?”
    “呵呵呵呵,此情此景,总觉得我有些多余呢。”阿都笑道,“我打算回帐篷去陪我家柱子。”
    风长天的命令是让他不得离开身边一丈之内,但姜雍容轻轻摊开风长天的手心,以指为笔,在上面一字一字地写:让他去。
    她的手指细细软软的,划在掌心酥酥麻麻,更兼她又这样靠在他的身上,风长天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心道阿都这混蛋着实是有些碍眼,便“嗯”了一声。
    阿都如闻纶音,飞也似地跑了。
    天地间重新变得安静空旷,天上地下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想开口。
    只想看着云缓缓飘,听着风静静吹。
    “贵人!”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寂静,姜雍容回头,就看到小咕咚领着一个矮她一头的妹妹经过,手里拎着一桶洁白的羊奶,向姜雍容递过来,“贵人要喝吗?”
    北狄的习俗,平民的一切皆属于贵族,无论是生命还是财产。小咕咚此举不算是讨好,乃是惯例。
    因为亲眼目睹过北狄人在云川城外劫掠,姜雍容对北狄人总是存着一份敌意,但对于小咕咚实在讨厌不起来。
    这小姑娘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两只眸子比夏夜的星空还要璀璨。
    “多谢你,不用。”姜雍容柔声道。
    小咕咚俯首行了个礼,领着妹妹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雷鸣一般的声响,一片烟尘在草原上被腾起,少说有几百匹马,才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姜雍容一惊,以为是塔师终于按捺不住,调动了大军。
    “别怕,不是北狄铁骑。”
    以风长天的眼力,只能看出不是骑兵,但烟尘太浓,他也看不透到底是什么来路。
    “姐姐,是阿爹吗?”
    小咕咚手里的妹妹问。
    “不是吧……”小咕咚伸长了脖子瞧,“阿娘说了,阿爹早的话也要明天才能到呢……”
    话没说完,不知小咕咚看到了什么,她一下子跳了起来,拎着桶就跑了出去,桶里的牛乳洒出来不少,她即刻停下来,将桶放在路边,然后牵起妹妹,向着那团烟尘的来处飞奔。
    姐妹两人都是梳着两条小辫子,一跑起来,四根辫子一起甩来甩去。
    太阳已经开始转向西面,将帐篷和人的影子照得斜斜地,长长地拖在地上。
    青草在阳光下发出一种明亮的金色光彩,像是天神随手洒下了一把碎金。
    烟尘里的事物渐渐清晰,首先看到的是前头十几匹马,还有好几匹骆驼。马背与骆驼身上皆驮着大堆大堆的物什,最前面几匹马上是几名北狄汉子,身后跟着的则是数以百计的羊群和牛群。
    后来姜雍容才知道,这是牧民在转场。他们逐水草而居,哪里水草丰美,就带着牧群停留在哪里。
    小咕咚两姐妹已经冲到了马蹄前,马未停,两个小女孩也没有停,马上的汉子弯下腰,一人抄起一个女孩子,安放在鞍前。
    两个女孩子开怀大笑,隔着老远都听得到她们清脆的笑声。
    小咕咚高声叫:“阿娘!阿娘!阿爹来了!阿爹来了!”
    不知是听到了女儿的叫声,还是单纯只是被牛羊们的动静所惊动,不远处的一只帐篷门被掀开,一名矮矮胖胖的妇人钻出来,袖子挽到臂上,头上裹着花巾,手叉着腰倚在门口,等汉子们带着孩子走近。
    这是小咕咚的阿娘,也是这片部落里手艺最好的厨娘,被塔师指名为风长天等人提供饮食。
    像世间所有的中年夫妻一样,小咕咚的阿爹和阿娘见了面也没多说什么,一个问“回来了”,一个答“回来了”。
    后面的几名汉子有小咕咚的阿叔,也有共牧场的邻居,照例被迎进了帐篷,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大家纷纷发出欢呼声。
    不一时,帐篷的门再一次被打开,小咕咚的阿爹和小咕咚一起出来,小咕咚往这边坡地上一指,她阿爹便往这边来。
    “请您降罪,尊贵的老爷。”小咕咚阿爹行礼,“我和我的兄弟转场而来,一整天没有吃东西,方才不小心动了屋子里的烤羊,才知道那是要敬献给老爷的。”
    他是个高大的汉子,面庞经过长年的风吹日晒,变成一种紫铜色。他说着便拔下腰间的小刀,双手捧向风长天,“这全是我的过错,请您责罚。”
    小咕咚紧张地偎在阿爹身边,一双眼睛望着姜雍容,满是乞求。
    “不妨事。”风长天道,“天底下的东西,就该给饿了的人先吃,我们还没饿呢,你们只管吃。”
    “多谢老爷。”小咕咚阿爹收起刀,一脸感激,顺手摸了摸身边小咕咚的头,是一种无声的安抚,一种沉默的温柔。
    在此之前,北狄人在姜雍容心中只是敌人,只是那些骑着马挥着刀在云川城外呼啸而过的“猎人”。
    可现在,她身在北狄,见到了北狄的山川,见到了北狄的人,才发现他们和大央人一样,都有夫妻父女兄弟家人,都有温暖的来处和归处。
    “等一等。”
    在这对父女准备离开的时候,姜雍容唤住了他们。
    小咕咚的阿爹转过身,行礼:“听从您的吩咐,贵人。”
    “你去央朝打过猎么?”姜雍容问。
    小咕咚的阿爹回头望了望自己带回来的羊群,他的兄弟和帮手们已经准备在帐篷后面搭羊圈了。
    他脸上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意,“今年的收成好,春天的时候,我有了一百多只小羊,二十多头小牛,只要今年天不是太冷,应该可以过冬,用不着去打猎了。”
    “你们过不了冬,便要去劫掠央人,那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们劫掠的央人怎么办?”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贵人。”小咕咚的阿爹叹了口气,“央人种地,不管一年四季都有米吃,他们冬天饿不死,但我们会。冬天没有草,羊就会死,羊死完了,我们就会死。我们只想得到一点吃的,穿的。原来可以用钱去跟央人买,或者拿羊皮跟央人换,可后来不行了,只能用抢的。”
    姜雍容陷入了沉思。
    后来不行了……指的应该是后来两国交战,取消了通商互市。
    风长天挥挥手,将小咕咚和她爹打发走,然后道:“雍容,你发什么愁?真打起来也是跟北狄兵打,他们这种是老百姓,咱们不打他们。”
    “一旦开战,谁能逃得掉?”姜雍容轻声叹道,“壮年男子会被征召入伍,妻子会失去丈夫,孩子会失去父亲,母亲会失去儿子。”
    还有他们的牛羊马匹,也会被军中征用。
    安静的草原,温暖的帐篷,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烤羊,全部都会消失。
    风长天忍不住道:“雍容,你不会不想打了吧?心肠这么软可不行啊。你也看到了,即使是普通的牧民,过不下去了也会去咱们北疆打劫的!这不是把北疆当成他们的粮仓了么?!不把他们打跑,咱们北疆的百姓日子怎么过?”
    “这场仗必须打,而且必须要打赢,这样,北狄人才知道我们大央不是好欺负的。”姜雍容道,“但打完之后呢?北狄地广人稀,真到活不下去的时候,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们还是会来抢,因为他们想活命。”
    风长天淡淡道:“那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恐怕你没有机会了。”
    一个声音沉沉道。
    是塔师。
    他的话音落地,便一挥手,身边的兵士开弓上弦,箭尖齐刷刷对准了坡地上的风长天和姜雍容。
    风长天轻轻一笑,“你们听了这半天的壁角,总算肯冒头了?”
    阿都则站在塔师的身边,笑嘻嘻道:“这不是想听听看有没有什么军情密报嘛。结果二位聊了半天也没聊到点子上,真让人着急。”
    姜雍容道:“阿都王子,你不要命了么?”
    阿都微笑:“我找军医看过了,我根本就没有中毒,夫子,你根本就是唬我的吧?”
    姜雍容看了看天色,浅浅一笑:“看来还没到时候啊。”
    “美人儿,你那些耍人的把戏在本王子面前还是收起来的好,本王子三岁的时候就会用这招害人了。”阿都道,“你的脑子比姓风的好使,不想放过身在大狄的机会,想要打探我大狄的军情,所以不能老拿绳子拴着我,于是便编出一个毒药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我把你劫来的时候,你正在高台上跳舞,谁跳舞会随身带着毒药?!”
    姜雍容叹了口气:“我会。”
    阿都也叹了口气:“美人儿,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不用陪他一起送死,只要你肯到我身边来,我照旧疼你。”
    “怕是不行。”姜雍容叹道,“你知道我的腿受了伤,走不过去。”
    阿都忍不住道:“那我派人把你抱过来。——喂,风长天,你也是个爷们,不想女人陪你一起送死吧?”
    风长天摇头:“不想。”
    “算你还有点人性。”阿都点点头,正要吩咐身边的士兵,姜雍容道,“我不要别人碰我,若是你真想救我,那就你来吧。”
    “……”阿都脸皱了起来,“夫子,你这就太没诚意了。”
    姜雍容道:“没诚意的人是王子你啊。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不肯为我冒半点险。”
    明明被箭尖所指,她的神态和声音依旧十分悠然,风吹动她的衣袖和发丝,蓝天白云之下,她美得那么醒目那么耀眼,就跟当初在北疆那座高台上跳舞时一样。
    那时候阿都只是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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