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过了一会儿,快递公司的人来了,给萧雅琴把东西都称完重,算好钱,就见这个快递小哥莫名其妙冲着她的钢琴走过去了,还动手动脚,一副要把钢琴拆了的架势。
    萧雅琴赶紧拦住他:“哎哎哎,你干嘛,问你呢?动我们家东西干啥?再动我报警了啊。”
    小哥一脸茫然地转过头:“这个钢琴不是也要寄吗?还特地说了其他东西走快递,这个很重走物流便宜一点。我看你们没拆,就帮忙拆开好运输啊,这样一整个太占空间了。”
    “谁说要寄了啊,不寄不寄不寄,要寄的就那几箱,你拿走就完事儿了。”
    快递小哥站起来,也认真了:“给我打电话的那位先生就是这么说的,快递费是他付,所以我听他的。”
    萧雅琴:“……”
    喊快递小哥过来的是她经纪人。
    那么大一家公司的经纪人,不会那么抠吧,给她报销了一架电钢琴还要从鹿镇千里迢迢运回京市去?不会吧不会吧?
    “你等等,我给他打个电话。”萧雅琴拨出号码。
    经纪人说:“公司最近对每个艺人的投资有限,我想你回京市还是要勤加练习,在宿舍也放一架琴比较好,再买太浪费了,干脆把这台搬回来。”
    萧雅琴:“不用,我可以在公司练习。”
    “公司不要关门的吗?难道你每天只想练到公司关门就不练习了吗?怎么可以这么不上进!你本来基础就不好,还不想着私下偷偷多练练?那么懒你怎么跟你同门师姐妹同台竞争???”
    “……”萧雅琴,“我不是要偷懒……”
    “不是就好,就那么定了,运费我都会帮你付,唉,你非要在鹿镇就买,害我多出几百块运费,别忘记我的好!挂了。”经纪人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向来都是她干脆利落挂别人的萧雅琴:“……”
    她捋了一把头发,感觉到了头秃。
    本来她想说,那几百块运费省下来,都能再买一台低端电钢琴了,她要关起门偷偷练估计也不会练多久,不需要太好的琴,结果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怎么样,要寄吧?”快递小哥问。
    萧雅琴哽了一下,一时没说出话来。
    但是小哥看明白了她的表情,掏出一把螺丝刀,三两下把电钢琴的主体跟木板分了家,专业而熟练地装进小棺材似的巨大纸板箱里,一个人扛起来放上他的货车,其疾如风地走了……
    萧雅琴和绵绵一下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对着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客厅发呆。
    还是绵绵先回过神,开导姨姨:“搬走也挺好的,姨姨去京市也能弹钢琴了。姨姨好好学钢琴,以后绵绵可以在电视上看你表演。”
    萧雅琴抱着小团子直蹭。她家小宝贝真是太贴心了。
    可是,这个电钢琴她本来就是想留给家里的,结果还要运去京市。
    想到买钢琴那天她还跟林老师一大早去人家琴行门口等了半早上,冻得直跳脚,还费了老大力气两个人才一块儿抬回来……所以她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了个啥呢?
    两天后,琴姨就背着包,奔赴她梦想的新起点,京市。
    林伯伯暂时没有跟着一起去,他在鹿镇的一个小剧组找到了活儿,比预想中要好,没当导演助理,直接做起了贴近专业的现场执行导演。
    他不想拖萧雅琴的后腿,想要更加努力地追上她的脚步。
    ……
    家里每个人都早出晚归,每天去幼儿园接绵绵的人变成了陆明澈。
    他的太子已经杀青,开始在玉环传剧组本色出演大反派,时间比他当武行的时候自由,大多数时候只要不是正在拍他,跟导演说一声就能出来接人。正好碰到在拍戏走不开,就拜托苏水月的司机去接。
    绵绵每天来回于剧组和幼儿园之间,感觉剧组成了她的第二个家,最大的乐趣变成了每天看大反派奇奇怪怪的扮相。
    他有几场戏是穿着胡服,两只耳朵上各戴了一个硕大的圈状耳环,头上戴了泡面假发套,俊朗的脸庞硬是装扮出了几分风骚。
    他就以这副模样,去跳胡旋舞,一会儿跟两个小舞姬歪歪缠缠,一会儿跟玉环你来我往,把唐玄宗看得神魂颠倒。
    绵绵以为陆明澈不演她爹爹,来演这个真反派是自己缘故,看着监视器,有点愧疚地说:“我太对不起哥哥了,要是我那天演得好一点,他就不用演安禄山了。”
    她真的没想到跳胡旋舞要打扮成这个样子。
    “跟你没关系,是编剧老师给的建议。我觉得这个样子很好啊,我从来没想过安禄山能这么好看,男人跳起舞来真的是……”霍大伯意识到自己边儿上的是个孩子,及时打住了嘴,拿起杯子慢悠悠喝茶。
    他现在觉得这么拍很有逻辑,毕竟现在的审美和那时候不一样了,要真找个三百斤的演员,观众无法感性地体会到唐玄宗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们的舞,现在这样,一眼就能看明白。
    绵绵:“其实我也觉得哥哥跳舞挺好看的,就是造型有点……像辣椒糊了眼睛。”
    “噗……”霍导一口茶喷了出来。
    这孩子咋这么会比喻呢?虽说这个发型装饰都是剧情需要,但这么一说,他自己都觉得泡面头大耳环辣眼睛了。
    好在也就那么几场,后面的造型还是正常的。
    郁野和许澜暂时都回京市艺考了,陆明澈这几天的表演出彩,特别是跳完舞之后,演唐玄宗的焦老师都没忍住过来夸了他好几句。
    大家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又说到了考试上。
    “小陆可以去试试电影学院,你的文化课我不了解,但是专业能力和外形,考上没问题。”焦老师本人就是电影学院的教授,前几年也参加过招生工作。
    霍导也说:“我赞成,现在明星都越来越看学历了,有点学历的明星都爱说自己是哪哪哪毕业的,电影学院出来的更是恨不得天天挂在嘴边,好像多了不起似的。”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好像是不太看得上电影学院的意思?”焦老师。
    “没有没有,就是现在大家都追求这个,人多了,里面良莠不齐的概率难免更大。”
    苏水月凑过来:“我现在觉得小澈去考戏剧学院也不错,就专心钻研演技,别去参加什么综艺啊那些,太浪费时间了,就走演技派的路子。”
    大家说归说,也只是给他提个建议。
    毕竟,很多演员演技是真的好,学习也是真的不擅长,大家并不了解陆明澈的文化课情况,无法给出更具体的意见。
    许澜郁野艺考完之后,白峰陪着他们一起来了鹿镇。
    最近这段时间,白峰通过和霍导的聊天,以及看了一些陆明澈的表演片断,终于决定过来找他签约。
    虽然没有明说,但许澜和郁野也知道自家经纪人是为什么过来。
    许澜还很不服气,他跟陆明澈有过节,不说去年跳水跳那么好抢他风头、还在他吊笼子的时候故意跑过来羞辱他的事,但今年这连着两部戏范围压他就已经足够足够打脸了。
    他是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出门还会被粉丝认出来追着跑的顶流,陆明澈呢?不过是个在鹿镇当武行混饭吃的蝼蚁罢了!
    但现在,蝼蚁居然压了他的番位,还要跟自家公司签约!
    许澜真是一点都不希望陆明澈签到白峰手下,未来很多年还要跟自己抢资源。
    郁野拦住他:“别闹了,峰哥要签人,我们没有理由不让他签。我们能有现在的这些热度,全靠峰哥当年一意孤行培养我们,就算再签一个人,也不会对我们有太多影响。”
    “郁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电影学院稳了就不担心这些?我告诉你,电影学院两年不能演戏,两年后你们俩谁更火都说不定。”许澜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他那个人很邪性,你看看我,当时我明明白白的男三,他就是个没人会注意的侍卫,结果还能闹出一堆事儿把男三从我手里抢走,我还一个字都不敢说。”
    郁野已经听他说了好几遍抓阄定太子的事了:“别说了,这个就是巧合,也不是他说的要抓阄,制片找茬有什么办法,顶多算阴差阳错吧。”
    “我就要说。他那个妹妹更邪性,我后来问了工作人员,抓阄的办法就是他妹妹想出来的,你说她一个小女娃哪来那么多鬼主意?”
    郁野:“你再这么说我真生气了,我觉得这个办法想得很好,解决了难题,也很公平。有时候就是这样,越长大思考问题越复杂,小孩子的想法才会那么单纯。”
    “反正我不信,我就是讨厌他们,我绝对绝对不可能再让一个替身压在我头上!”
    “你难道高考完还准备跟现在一样拼命演戏吗?你擅长的是唱歌啊,发展唱歌比演戏有前途多了,就算真的不喜欢唱歌,你上综艺也好啊,综艺流量也不小。”郁野忍不住多说两句,“你考电影学院悬,但峰哥不是说你在音乐学院发挥得还不错吗?”
    “我就要演戏,我的脸天生就是演古装男一号的,唱歌综艺有什么前途!我不但要一直演,我还要让陆明澈一直只能给我当替身!”
    郁野觉得许澜开始偏执了:“娱乐圈谁压谁都有可能,当年我们压别人的时候,也没有人想到啊。许澜,你想想当年我们在山区的日子,你当时连饭都吃不饱,每天被你大伯母骂,也不让你去上学,我们不是应该庆幸现在的生活吗?”
    “是,我那个时候确实是整个山沟沟里最惨的,连你都过得比我好一百倍,但是,我家明明是有钱的!我妈每个月给我打三万生活费,比你们全家一年的开销都多!我明明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而不是现在这样连个大学都考不上!”许澜愤怒地吼道。
    他很小就父母离异,抚养权被父亲要走,母亲远走异乡。但他的父亲没过多久就意外身亡,之后便一直跟着从没出过山区的奶奶生活。
    但是许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很糟糕,白天晚上都昏昏沉沉的。虽然疼爱孙子,大部分时间并没有精力照顾他,以至于他被大伯母克扣了好多年,整天邋里邋遢。他们村本就是个穷山沟,可就连穷山沟的其他穷人,都能看不起最穷最瘦的许澜。
    许澜原本也并没有多恨大伯母,虽然为了省学费不让他上学,而大伯母自己家里三个孩子都在上学,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都是大伯母自己挣的钱,让她自己的孩子上学也是应该的。说起来他跟大伯母也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的亲大伯是个混子,整天游手好闲,只会花钱,不会赚钱。
    想想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大伯母至少还给了自己一口饭吃,何况他是很放得开的性子,被骂也没什么感觉,吊儿郎当地不放在心上。因此,他虽然整天被村里其他孩子嘲笑,日子也就这样过下去了。
    直到有一天,白峰做公益,不知怎么的竟然做到了这一片别人连做公益都看不上眼的穷乡僻壤。他在这里呆了一个月,然后在离开前一天把野性不羁的许澜喊到山上,跟他进行了一场谈话。
    他告诉许澜,他无意中碰到许澜的大伯娘去银行取钱,觉得有些她神色有些心虚,便多管闲事稍微查了查。如果没弄错的话,那些钱应该都是许澜的母亲打回来的抚养费,每个月都有不少,但是,看许澜这个样子,完全不像是有额外抚养费的样子。
    全村最穷的一家人其实是郁野家,但就连郁野,看起来都过得比许澜好一百倍。
    许澜最开始当然是不信的,所有人,包括他去世的老爹、精神头不好的奶奶、每天骂他的大伯母、跟他抢饭吃抢衣服穿得堂哥堂姐们,还有村里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只要见到他,就会骂他母亲水性杨花,跟着人跑了,连带着他也受到牵连,被人骂小杂种。
    他一直以为,父母离异是因为母亲出轨,母亲是一个很坏的女人,要把他们父子撇得远远的,自己去外面快活,不管他们父子的生死。
    但是,许澜心里到底有些动摇了,他本来也已经活成一个小混子了,没脸没皮的,也不讲究什么颜面,心里有刺之后,干脆摸进大伯母房间,翻了个底儿掉,终于翻出了一沓信封。
    寄件人全部是他的母亲,以前的都空了,但这个月的信件大概还没来得及拆。许澜冷着脸撕开,里面是红通通的三叠百元大钞。
    三万。
    他妈给他寄了整整三万!这里的人家,一年劳作的收入都没有那么多!
    里面还有一封信,看语气是写给他爸的,大意是问许澜过得好不好,她每个月都会按时打钱,孩子到了发育阶段了,要吃点补品,让他爸别嫌麻烦,去山村外面给儿子买。
    许澜他爸,死了那么多年,可是母亲一直都不知道,还以为这些钱到了许爸手里,毕竟是父亲,手里有钱了怎么也不至于苛待儿子。
    然而许爸早就死了,这些钱一份也没用到许澜身上。他瞅瞅自己补丁比好布多的破烂衣服,乌漆嘛黑的脏手,那么他的钱都被用到哪里了呢?
    他想到了白白胖胖的大伯母,和她家三个同样好吃好喝还上学的儿女。
    不等他拿着证据去质问大伯母,大伯母先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信封,三两下撕了个粉碎。
    “小杂种居然还学会偷东西了,翻老娘衣柜,看我不叫人打断你的腿!”
    “那是我的钱,我妈寄给我的!”许澜眼睛通红,整个人都要疯了。
    “你妈那个贱人的钱,谁稀罕!她对不起我们老许家,我们收钱是为了给她赎罪!”大伯母把三刀纸币往怀里一塞,料定了许澜身无分文走不出这个小山沟,有恃无恐,“你有本事你去找你那个不要脸的娘啊,地址信封上都有,你去找啊。”
    许澜当真蹲下来去捡被撕碎的信封,拼一拼,总能拼出地址去找他亲妈。
    白胖白胖的农村女人见了,冷笑一声,闭着眼睛踩许澜捡信封的手指:“不要脸的人,生的儿子也这么不要脸,软骨头一个,还跪在地上捡破烂。”
    许澜倔脾气上来了,非要捡到不可,最后还真让他从抠出来两片碎纸屑,往外冲。
    “大宝二宝,给我拦住他,这小子要跑了!”
    许澜的两个堂哥围了上来,从他手里夺走了信封碎片,还仗着人多力气大,把他压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
    大伯母当着他的面,把那堆信封烧成了齑粉,彻底断绝了他找到母亲的可能。
    许澜想到了他唯一能离开这里的办法。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拖着被打得半残的身体去找了正准备带着郁野一起走的白峰,求他带上自己。
    最后,白峰带走了小山沟里两个最穷的少年,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用他们姓氏的首字母组成了少年团xy,大力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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