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向苏尘递来。
苏尘眸光一闪。
云婀低着声音,面色有些红,“督公,我喂您。”
苏尘斜瞟了一眼坐在对侧面色不虞的男子,眉开眼笑:“好。”
一勺汤送到嘴边,他打量着一侧顾朝蘅的面色,似乎十分沉醉。
顾朝蘅终于忍不住提醒他道:“千岁大人,请您看一看卷宗。”
苏尘这才如梦初醒。
他将卷宗展开,放在腿面上,一边喝着汤羹,一边漫不经心地翻动着。
顾朝蘅握着拳,冷嘲热讽道:“常听闻东厂效率甚高,无人能出其右,如今一看,不过是个虚幌子罢了。”
东厂办事态度,果真如此么?一边喝着老母鸡汤,一边看着他要呈给皇上的卷宗?
苏尘嘻嘻一笑:“给皇上看的东西,自然要斟字酌句地慢慢看。”
顾朝蘅冷笑一声。
“东厂提督尚如此,看来这整个东厂,也没有多少火候了。”
见他这么说,阿宁忍不住反驳,却见苏尘将手轻轻一挥,不让他吱声。
绯衣男子抚了抚卷宗,其上字迹楷正,让他忍不住发笑:“不过是查阅卷宗罢了,急不在一时,顾将军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叶云婀也蹙眉。
她心中的顾朝蘅不是这般。
“喂,”苏尘转过头,突然转过头,朝着叶云婀眨了眨眼,“他先前对你也是这么凶吗?”
语气真挚、诚恳,且无辜。
顾朝蘅的脸一黑。
叶云婀:……
下一刻,男子直接起身,抬起脚就往外走。
苏尘在他身后喊:“诶,顾将军怎么走了,不是要谈卷宗吗?”
顾朝蘅不理他。
“顾将军这般走了,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可怎么办啊?”
顾朝蘅还是不理他。
“那说好了啊,我东厂可是尽职尽责,出了事儿顾将军可得兜着啊。”
顾朝蘅一抬脚,直接出了院。
对方身形消失的那一刹那,苏尘直接将腿上卷宗举起,“啪”地一合。
“收好了。”他将其递给阿宁,准备明日就上交给皇帝。
反正出了事儿也是顾家兜着,他也不用多操这份心。
真好。
顾朝蘅一走,便已是正午,到了叶云婀去取药的时间。
虽然说他这次惹得皇帝怫然大怒,不过苏尘好歹也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待皇帝过了气头,终于允了太医院给苏尘开药。
她碰着药,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一转角便看见了朝自己方向驶来的车轿。
云婀知晓那是宫内贵人们的轿辇,便看都没看,直接沉下身形。
那车马却未直接从她身边驶过。
“停。”
轿辇之上,有女子徐徐开口,声音又细又长。
云婀感觉到有人走下了轿子。
“公主,这便是东厂提督的夫人,叶家的六小姐,叶云婀。”有人报着叶云婀的家门。
琉月公主颇为傲慢地看着她,公主身侧,有位锦衣玉袍的男子,云婀认得他,他便是那天晚上将金钗赠给自己的男子。
大郦的太子殿下,郦墨和。
琉月公主上下审视着她,一揪太子衣袖:“三哥,这便是那日得双钗的女子罢?”
近些时日,叶云婀的大名和她那日所经历之事,在宫中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让不少女子又惊又妒。
琉月公主便是其中之一。
她走上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云婀手中所捧之物,不知为何,叶云婀觉得对方的眼神凌厉,极带有攻击性。
“这是什么呢,像个宝贝似的端着。”
云婀抱着那药罐,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对方却执意要看,逼上前去。
“墨怜。”太子站于一侧,微微蹙眉。
郦墨怜虽一向娇纵轻狂,但也听兄长的话。她瞧着叶云婀近日在皇宫里出尽了风头,便想给她一个教训,谁知兄长却拦着。
她瘪了瘪嘴,哼了一声,而后转身上了轿辇。
郦墨和瞧着自家小妹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不过须臾,又转过头来。
叶云婀被太子这么瞧着,想起了先前在潜龙殿经历过的事,顿时他生了许多抵触。
女子抱紧了怀中的小药罐,往后撤去。
见状,郦墨和轻轻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轻缓,犹如江南水乡上方的一袭烟雨,在她的心头徐徐飘荡开来。
他笑:“叶姑娘莫怕,本宫不是要害你。”
他的声音,竟比顾朝蘅的还要温柔许多。
见她面上的警惕消散,郦墨和眼中笑意更甚。那是层清淡、柔和的笑意,让人瞧了,只觉得心旷神怡。
他的眸中已有了追忆,“叶姑娘也不必视本宫为洪水猛兽,本宫只是觉得,姑娘让本宫想起了一位故人。”
与她攀谈,他竟觉得很是亲切。
有一种心安之感。
郦墨和垂了垂眼,瞧着她怀中抱着的小药罐,问道:“这是给苏尘吗?”
诚然,她点了点头。
男子沉吟,“苏尘此人……”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小,勾起了叶云婀的好奇心。
苏尘,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旁人对他的评价又会是怎样的呢?
她屏息凝神,听着郦墨和往下说。
他却突然顿了顿声,瞧着眼前的少女,认真道:“若我带你离开苏尘,你会离开吗?”
离开那个,世人口中表里不一的厉鬼、心狠手辣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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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入月沉府府门的那一刻,云婀还有些恍惚。
她又想起来方才郦墨和同自己说的话。
他让她远离苏尘。
郦墨和说,苏尘吃人不吐骨头,她是斗不过他的。
怕是日后,她连自己是怎么死在苏尘手上的都不知道。
她恍恍惚惚地入了府,侍人迎着她回了正殿,苏尘正坐在殿内,不知在翻看着什么东西。
云婀将药罐子摆在桌子上,“督公,药取回来了。”
“嗯。”他连头也不抬一下,抬笔略一勾点。
那是一份名册。
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叶云婀有些头晕。
她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这便是顾朝蘅交给你的那份卷宗?”
“不是,”他又抬笔,一蘸墨汁,答道,“过些时日,宫内又要新进一批太监,他们要先送去净身阉割。”
他正在挑选人选。
老弱病残之流、家籍不明之辈,需全部挡在宫门外。待阉割之后,再由人逐一分配去各大宫殿。
太监本就是为皇室服务的工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就不算是完完整整的人。
像苏尘这般,跻身于顶流、荣封“千岁”之尊的,更是凤毛麟角。
在这其中,甚至有些人连进宫做太监的资格都没有。
苏尘将名册翻阅完,一回头,便看见叶云婀面色怔忡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
一声轻唤拽回云婀的思绪,她回过神来,“没什么,就只是觉得有些残忍。”
历朝历代都有不少太监的存在,可如今,当这件事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边时,她觉得既残忍、又无奈。
阉割之术……
那些正受着阉割之术的男子,有多疼痛、多绝望啊。
苏尘闻言,便纠正她:“也不尽然。”
“倒也不是所有阉人都要入宫走这一遭,”他解释道,“有些人家的小孩,一出生便是要入宫的。家里人就会为他雇一名‘手艺人’,在男孩很小的时候,手艺人便会对孩子进行麻.痹阉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