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正殿,一殿金碧辉煌,上座皇后一袭明黄凤袍,近四十的年岁保养极好,肌肤细白看不见一丝纹路,妆容大气,颇具一国之母之风。
容汐音垂首敛目,福身行礼,能感觉到皇后和蔼的目光中带着一些探究,“好孩子,快起了吧。”她声音亲切,看了眼白秋,“赐座。”
“谢母后。”容汐音缓缓直起腰,在秀珠的搀扶下,坐在了皇后下首,她心中波澜不兴,脸上扬起娇柔盈盈的笑意,看在皇后眼里,确是和白秋所言一样,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原主在皇后这里吃过几次亏,她没什么本事,知道被欺负了,也就哑巴吃黄连了。
“你这孩子也是受苦了,成安侯府一门虽是被流放,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你也不要太过伤怀。你现在有身子,可不能出一点差池,在东宫若是短了缺了什么,记得派人来给本宫说一声。”皇后一派和蔼,朝她招了招手,“你且上前,给本宫看看。”
容汐音起身,步履缓慢,她眸中带了丝怯意,脸上笑意不减,娇软无害的看了眼皇后头顶上的5好感。
皇后双手保养极好,无名指和小指套了嵌蓝宝石护甲套,她的手暖和,握起容汐音的手,心疼的看着她,“本宫瞧着,你消瘦不少。”护甲套又冰又凉,还没待她说话,皇后一只手就朝她小腹放去,冬衣稍厚,尖锐的护甲尾部碰触在锦缎料,力道似乎稍微重了一些,吓得她心头一窒,仿佛间都能感到微微刺痛了。
“有三个月了吧,你和太子都是好福气,这么快就有了孩子。”皇后很满意她刚才被吓着的表情,她一脸关切的交代她,“太子打小身体不好,现在你有了孩子,本宫与陛下也就能放心了。”
这话说的萧楚睿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了一样。
容汐音眨了眨眼,心想皇后不愧是这届的宫斗冠军,千年的老狐狸。她这个来自现代的文明人类确实不怎么是对手。
思绪转了转,她佯装感怀,透出几分伤感,“儿臣虽伤心于家中遭遇,但也知晓如今什么是最重要的,还望母后放心。”
皇后拍拍她的手,让她回去坐着了。这般浅浅一试探,皇后心里就有了数,是和从前不一样了,但也没有聪明到能和她斗,毕竟之前那般软弱可欺的性格,又能有多大变化,挺多就是长进了一点点。
皇后端着标准的和蔼笑容,和容汐音又聊了会儿,才放人回去。
候在外面的梦兰连忙给她穿上披风,“天凉,我们快点回去吧。”
被冷风吹得紧紧握住手炉的容汐音连连点头,这个皇后表面显得亲切,实际上处处给她下马威,她呵出一口白气,在宫人搀扶下,小心下了台阶,坐上轿辇。
【“任务发布:回到东宫后,去见萧楚睿,触发喂药剧情。”】刚没放松一分钟的容汐音,黑人问号???去见萧楚睿可以理解,但他明明是装病,却要给他喂药,这什么作死剧情?!这什么地狱级难度!狗系统真是尽职尽责!
“这不是上赶着作死么,他真不会一剑捅死我。”
【“你问问他敢吗。”】
……这系统真的是狗,估摸着这波厌恶值能突破100大关了。
轿辇在东宫里拐了个弯,往长信宫去。
萧楚睿是早朝时突觉不适,病来如山倒,之后朝议没有参加,便回了东宫。
长信宫是萧楚睿居所,是他待得最多的地方。东宫除了一位太子妃,还有一位江良媛,小说里是皇后塞进东宫中的眼线,却连皇太子面都见不着。还有七八位妾室,皇太子一人不召。他不近女色出了名,唯有容汐音是个意外。
长信宫内殿,依靠在枕上的萧楚睿一席白色寝衣,手持一卷兵书,面色苍白,神色倦怠,病容明显。
容汐音一出殿门就有人汇报了他,本以为她是过来看自己,没想到出了东宫往寿康宫去了。她在皇后那里吃了几次亏,官大一级压死人,本来就软弱可欺,回来东宫听说躲着哭了几次,这次呢,又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唐贯小跑进寝殿,一脸惊奇,“殿下,太子妃往我们这边来了。”
他面无表情,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唐贯小声问:“奴才就说殿下歇下了,请娘娘回去?”
“不必。”他掩唇咳嗽一声,唐贯上前把滑下肩头的狐裘披回太子肩头,“那奴才就去迎娘娘进来。”
作为和皇太子一同长大的小太监,唐贯自诩练就了一身不动如山的本领,太子动动眉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见惯了太子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唐贯就不知道慌字怎么写。
萧楚睿突然没了看书的心思。
长信宫亮堂,殿里温暖如春,她步履缓慢,跟在唐贯身后,握紧手中手炉,悄咪咪打量太子居所。原主没来过这个地方,以往活动的地方,也就仪和宫周边。
唐贯在垂幔处一站,垂头道:“娘娘,请吧。”
容汐音深吸口气,踏着铺了地毯的地面,不紧不慢往里走去。
萧楚睿听得动静,抬了下眼。
从垂幔走出的容汐音小脸白里透红,妆容精致,眸含春风,唇似樱红,不卑不亢,身姿袅袅。她拢了一身浅蓝色披风,绒毛边扫着脸颊,绾的端丽齐整的乌发配着简单精巧的发饰,她不紧不慢走到中间,福了福身,“殿下安。”
是和以前不一样的妆容和打扮,多了灵气,少了惹人厌的哀怨。
他不轻不重“嗯”了声,容汐音站在那儿,注意到了他苍白的脸,不禁啧一声装的真像。
“听闻殿下身体不适,臣妾特来探望。”边说边把手炉放在圆桌上,解下披风叠好搁在手炉旁,她就像对这里熟悉不过,萧楚睿精神不济,目光一扫,落在她腰间,细的过分。
第6章
“皇后可有难为你。”他问了一句,声音平淡冷漠,没有任何感情在。
容汐音缓步上前,思考了一会儿坐在哪里,搬了圆凳过来坐下,“皇后让我别多想,好好养胎。”她腹部不显,摸上去平坦一片,加之没有孕期反应,那里像是怀孕的人。
她在里面穿着杏色交领襦裙,从耳后垂落的银丝流苏落在白皙修长的颈脖边,她凝着萧楚睿,又说:“她还摸了我肚子。”
萧楚睿冷眼掠过,阴郁又淡漠,头顶上厌恶值加一。
“愚蠢。”他冷言,书也不看了。
容汐音眼里噙着些盈盈水雾,有些委屈,“我也不想让她摸的。”
话落,萧楚睿头顶上厌恶值减一,看得容汐音脑子一愣。
寝殿静悄悄,萧楚睿心里闪过一瞬满足,莫名其妙的令他呼吸微凝,嘴上没什么好话,“皇后你应付不了,以前吃的亏是不是忘了。”
容汐音心道小说里也没说原主吃什么亏了啊,她满脑子思考怎么优雅的激怒他,娇怯道:“这不是有殿下吗……”
被讨厌的女人依赖,没有哪个男人不烦。她一双干净明亮的像黑玉般的眸子轻柔凝着他,萧楚睿果然听得一愣,头顶厌恶值在三秒后跌了三个数,好感莫名加了一。
这人怎么回事???
他像一只露着獠牙的凶兽,眸光深冷地望着她,“好好待在仪和宫,没人伤得了你。”
容汐音低着脑袋“嗯”了一声,心说这乱不乱跑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啊。她在这里和萧楚睿尬聊,要触发的剧情没有任何动静,萧楚睿冷眼瞥了一眼,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溢出,她抬眼一看,就见他侧着脸,捂着口鼻,低低咳嗽。
“殿下可是受凉。”
她起身要给他顺气拍背,被萧楚睿按住手,微皱的眉头展开,嗓音低沉淡漠,“你回去。”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任务还没完成。
“臣妾留下照顾殿下吧。”
“孤得了风寒,你有身孕,不宜久待,快回去。”萧楚睿压着脾性说话,好声慢语,低沉的声音都没有那么冷的不近人情了。
急于完成任务的容汐音哪里听的进去,反正他是装的。
突然萧楚睿噤了声,狠瞪容汐音一眼,她被唬得有些怂,顿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练过武,周遭有点动静逃不过他的耳朵。
唐贯进来,手上端着的填漆茶盘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黑褐色汤药,光闻着味就想要让容汐音吐,于是她很给面子的,捂住口鼻,弯腰干呕。
萧楚睿变得温和起来,坐直身子,拉了她的手坐在床沿,拍着她的背,“孤方才就叫你回去,偏你不听。”
唐贯把药碗放在榻旁的楠木小方桌上,就听太子吩咐:“去把沏好的清茶端来。”
唐贯稍微愣了下,应了声“是”,毕恭毕敬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
容汐音看了眼手里凉透的茶水,面不改色,轻呷一口,幸好殿里暖和,要不这一口,透心凉不说,还是隔夜茶。
把茶盏放在方桌,脸上扬着笑,“臣妾喂殿下喝药吧。”
萧楚睿能拒绝吗?不能,他表情都没变一下。
那双端起药碗的手雪白柔软,白瓷药碗被她捧在手里,如珠似宝。
她舀起一勺黑漆漆又难闻的药汁,扑闪着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长睫轻颤,声音又甜又软,“殿下,张嘴。”
萧楚睿苍白着脸色,眼下一圈轻微乌青,张开干燥的嘴唇,喝下她送来的药汁,眉头不皱一下。
容汐音带着报复心理,这么难闻的药,喝起来一定巨苦。修长雪白的手指拿着白瓷勺,一勺一勺把药喂进他嘴里,眼神逐渐带了丝窃喜的愉悦。
萧楚睿温柔看着他的太子妃,捉到了她眸中小小的愉悦。
一碗药汤喂完,唐贯被迫吃了顿狗粮,虽然是演的。但这伉俪情深的场面,演得跟真的似得。
唐贯收拾了空碗,弯腰低头的退出寝殿,绕出垂幔后,一身暗红色蟒纹内监袍服的高松越也松开了扒着垂幔的手,手执拂尘的中年太监把视线放到唐贯身上,稍一招手,转身离去,唐贯见状,跟随在后。
高松越是昭明宫总管太监,也是文帝心腹,这次过来探视太子,又不想打扰里头两个人,就没进去。
听起来叫有眼色,实际上这是暗中观察皇太子是否真的生病。
“咱家来的不是时候,就不再进去了。不过见殿下和太子妃关系甚好,咱家心里也高兴,回去必回禀告陛下。”高松越声音尖细,压着音生怕打扰到里面,“殿下身体不适,你们一定要尽心侍候。”
唐贯点头哈腰,“公公说的奴才都记下了,您且放心。”
闻言,高松越不再多待,唐贯把填漆茶盘交给别人,殷切的送高松越出了长信宫大门。
寝殿。
容汐音默不作声。
萧楚睿面如寒霜。
明明是你先坑我,没病喝苦药也是活该。
压不住内心愉快,低着眼的容汐音眼睛亮晶晶,里头净是得逞的愉快。
“你似乎很开心。”萧楚睿阴冷道,有寒风靠近,她的下巴被挑了起来。也不知道小说给他按的什么毛病,他也喜欢这样挑娇羞的女主,这个对于女主的独特福利,可从来不是工具人的。
眼里一点火苗没及时压住,萧楚睿看得脸色更冷,“你醒来后,也不曾为家中遭遇伤心;现在,你在为什么高兴。”冷厉的眼盯着她,只一个眼神,气势如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的眼角红了,嗓音轻软带怯,“家逢巨变,臣妾如何能不伤心……臣妾自入东宫,从未亲近过殿下,是臣妾僭越,不该存有侥幸之心。”
萧楚睿眯了眯眼,冷哼一声,松开手。
她拉耸着肩膀低下头,可怜巴巴,像极了之前见她被江良媛欺负的时候。
突然将自己和江良媛视为一类,萧楚睿有点生气,头顶的厌恶值很给面子的涨了三个数。
系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他要生气,就下了顺平他气的任务,完成后,能有50的点数。别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是面子重要还是抽卡重要!
当然是抽卡!
她把面子豁出去了。
容汐音没穿来前,是个二十岁的大二生,父母早亡,寄住在亲戚家,亲戚家供她吃穿上学,像完成任务一样,供她上了大学,断了联系。她没得到亲情,虽然亲戚一家没有亏待过她,她像是个租客,但无所谓,她不在乎,现代社会讲究佛系养生,但古代……系统偶尔根本不让她有佛的机会。
面对写歪的,十八岁少年,身为老婆的容汐音,没有姐弟恋的心动,她只想快点撸平他背上的刺。
在现代,像你这样欠收拾的熊孩子,是要挨上一顿社会主义毒打的!
但是顺平他的气并不简单,寝殿静悄悄,她提着裙子起了身,“臣妾去给殿下沏壶新茶。”
这是在埋汰他的隔夜茶,捧着兵书的萧楚睿没给她眼神。
容汐音面上委委屈屈,眼中湿润,心里四平八稳的想着小样我还治不住你了,她这几步走的慢且缓,到了桌边,身子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