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果然就像她说的,直男有时候真是可爱的很特别。”
    “谁?”
    女生站起身,因为蹲的时间太长,血液一下没流通眩晕了几秒,差点没站稳。
    谢夏谚及时扶了她一把,但等她缓过来后,立马就松开了手。
    仿佛刚刚碰到的是什么被烧热的滚烫锅炉,他只是纡尊降贵地帮了个忙。
    纪枣原没有计较,反而冲他咧开了一个笑。
    那笑容很灿烂,虽然还红着眼眶,但看上去元气满满。
    “电磁波。”
    她说,“神秘的电磁波从m78星云穿行而来,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傻子就叫谢夏谚。”
    “……”
    如果谢夏谚少年也能和十几年后的自己沟通,那么三十岁的老谢一定会告诉他:你只是被你未来的女朋友撩了一下。
    可惜他不能。
    所以青春懵懂的直男小谢很单纯地g了这句话的意思:纪枣原骂他是傻子。
    他扯了扯唇角。
    呵呵。
    看在你刚哭完的份上,懒得跟你计较。
    ……
    宿嘉澍的情况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打完药之后,医生很快离开了,只让他躺在病床上休息一会儿,再多留几个小时观察看看。
    如果确定没有问题了,那就可以回家了。
    而就在刚刚,宿嘉澍的家里人也接到通知电话赶到了医院,握着他们的手千恩万谢。
    纪枣原和谢夏谚大功告成,当然这个点也不太可能回火锅店继续涮火锅,就准备打辆车直接回去。
    反正他们一个就住学校对面,一个离学校不到一千米,家隔得非常近,基本可以算是顺路。
    只不过走到医院门口,纪枣原的鞋带忽然散了,她蹲下身系鞋带,还没来得及打上蝴蝶结时,就听见耳旁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
    然后下一秒,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要不是谢夏谚挡在后面,估计此刻已经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了。
    她站起身,正要寻根溯源,才发现事情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多了。
    是医闹。
    病人出了车祸,全身多处重创,在手术室因抢救失败而离世。
    病人的家属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抱着个灵位就来医院哭。
    在大厅里披麻戴孝,哭天抢地,漫天撒白花。
    很多医生护士都出动过来劝解阻拦,大厅里围满了人,比菜市场还热闹。
    可是场景却让人觉得不忍多看。
    家属无理取闹是真,脸上的悲痛也是真,其中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几乎快要哭撅过去。
    纪枣原垂下眼眸,淡淡叹了口气。
    跟着谢夏谚迈步离开了。
    直到后来上了出租车,开出去好远,她才看着窗外一棵棵扫过的行道树轻声道:“生命都是很脆弱。”
    谢夏谚微微抬眸,望向突然发出人生感叹的女生:“嗯?”
    “没有,就是今天又忽然发现,死亡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又?”
    “你也知道我爸爸在警局工作嘛。”
    她笑了笑,“所以听说过很多类似的事情。”
    “你看着暨安像是个小地方,非常安稳又非常平静,连抓到一个外省的嫌犯都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感觉就是很安全的样子。”
    纪枣原抱着膝盖,语气低缓,“但实际上吧,在很多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抢劫案伤人案强奸案命案,并不少见。”
    谢夏谚微微怔住,不知为何,竟然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你知道吗,前几天,我还在城西那边碰到一个出狱的囚犯。”
    女生的嗓音很轻,语速很慢,带着淡淡的沙哑,听上去像是在讲故事,又像是在叹息。
    “我还小的时候,有个无辜的人因为他死掉了,虽然不是被他杀的,但在我看来其实没差,不过法律讲究实际情况,再加上他的律师很厉害,最后只判了十年的刑,又因为在牢狱里表现好,只坐了六年牢就出来了。”
    “我那天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开了一家面馆,娶了妻子也生了女儿,我看见他抱着女儿坐在店门口玩国际象棋,他妻子在旁边给他们煮水饺,一家人其乐融融,看上去非常幸福。”
    “但是你说凭什么呢。被他害死的人,原本或许可以有比这更幸福的人生,却因为他而莫名其妙地断送了生命。而他作为半个杀人凶手,不,就是杀人凶手,杀人犯只需要坐六年牢,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过自己的好生活。”
    ……
    车内沉默了许久。
    身旁静悄悄的,谢夏谚一直没接一句话。
    反而是前面的司机叔叔,笑呵呵地开口劝了句:“没办法。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嘛,大家都只能习惯了,只求老天保佑不要把大难降临到自己头上就好。”
    “……真是不公平。”
    纪枣原又低声感叹了一句。
    然而这次,旁边的谢夏谚终于开口了。
    “没办法。”
    他重复了一遍司机刚刚说的话,语气淡淡,“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要么适应,要么,”
    “还是适应。”
    纪枣原本来还有满腹的言语想要倾诉。
    但是偏头那一刻,她忽然看见了谢夏谚搭在膝盖,被指甲陷出一个血洞的右手掌心。
    偏偏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甚至连眉毛都没抬起来。
    四平八稳,风轻云淡。
    但不知道为什么,纪枣原忽然就住了嘴。
    ……
    这周是大星期。
    纪枣原在家躺了两天,除了吃就是睡,企图也没心没肺的猪猪状态,来缓解内心的悲伤。
    因为这次考试考的不错,纪父纪母也难得纵容了她一次。
    大纪说她这几天要去迪拜出差,基本上是没空陪她聊天了,让她闲事莫管,好好学习。
    小纪在深更半夜孤独的时候,只能找谢夏谚打游戏。
    而谢夏谚觉得她打游戏的水平比化学成绩还垃圾。
    有一次,他都已经定住了boss,纪枣原还能把终极大招给打偏了。
    屏幕上的血条急速下降,沉默了好半晌,耳机里才传来男生淡淡的嗓音:“你很特别。”
    “能做到学也学不好,玩也玩不好的,迄今为止我也就见了你这么一个。”
    他的语气平静而认真:“纪枣原,你很特别。”
    “……”
    纪枣原受刺激之下,又放偏了一个大招。
    .
    总而言之,星期日的深夜,纪枣原打游戏打到凌晨两点,变成了一个跟谢夏谚一样玩物丧志的网瘾少年。
    也幸好爸爸妈妈睡得早,季圆音在一楼,不然纪枣原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妈妈下网络禁令一个月。
    因为消耗了太多脑力,第二天早上到教室时,纪枣原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她看着旁边一口一个奶黄包神采奕奕的同桌,觉得世道真是不公平。
    “你是打了亢奋剂吗?为什么你睡的比我还晚,但是看上去一点困的意思都没有?”
    谢夏谚语气很敷衍:“没有为什么,就是牛逼。”
    “……”
    跟这种人真是难聊。
    纪枣原郁闷地转回头继续背单词。
    周一的下午有体育大课,四个班级一起上。
    对于高三学生来说,其实就是男生打篮球女生聊八卦的自由活动时间。
    然而今天要体测。
    八百米,坐位体前屈,跳远,还有仰卧起坐。
    体育老师在前方点名,说这次就不让大家自主安排了,按照学号顺序来进行。
    尤其是噩梦八百米,每个人都要测,别想蒙混过去。
    “老师。”
    第一排有个高挑的女生站出了列,“我摔了一跤,手和膝盖都受伤了,想请个假。”
    体育老师看了眼她缠着纱布的手。
    左手手腕,右手手掌。看上去非常严重的样子。
    “那行,那你就来帮忙按表好了。”
    站出列的女生毫无疑问,是宋曦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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