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颂别扭地挥挥手,示意舒刃从地上站起来,眼睛却瞪着青栀,“怎么,王府待你不好,非要吃一个侍卫做的饭菜?”
他刚下了朝回到府中,想着看看小侍卫有没有听他的话搬过来,问了下人却说看到舒侍卫和青栀两个人去了厨房。
还没进门,便看到舒刃和青栀坐在一起,紧紧挨着对方在吃饭,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怀颂对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怒火有些不解,但转念一想过后便明白了。
青栀自小跟着他,可转眼之间却被他手下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侍卫迷住了魂,这让他这个当主子的实在是很挫败。
视线再度落到刚刚被自己评价为‘平平无奇’的小侍卫身上,怀颂有些后悔这个想法。
用了谷太医的药,小侍卫脸上的伤已经尽数愈合,只剩下浅淡的印记,面上清俊的五官好似大雾过后浮于眼前的远山青黛般妩媚。
尤其是那两抹刀痕,将他那因为年龄而显得稚气的模样彻底抹去,只剩下满满的狠绝凌厉,可偏生就是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即便他是带走人性命的黑白无常,那被杀的人也会在濒死之际想要努力将他的容颜看清。
若非男子,小侍卫的容貌便真真是艳绝京城的程度,只是……可惜了。
被主子盯得心里有些发毛,舒刃朝他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看,看什么看?想被派去挑粪吗?”
腹诽自家小侍卫的怀颂有些理亏,为保身为主子的尊严,仍旧无理搅三分地先发制人,状似若无其事地踱进厨房。
一旁端着饭碗观察两人的青栀也知道自家王爷的脾气,他从来没有认真地同她生过气,也就笑嘻嘻地凑到怀颂身边。
“殿下下了朝可有些劳累?奴婢给殿下烧些热水沐浴?”
“不必,本王就是随便走走,不巧来到了这里而已。”
怀颂背着手在厨房里走了一圈,哪里都看遍了,却偏偏不将视线落在舒刃身上。
敢勾引他的侍女,胆大包天!罪不可恕!龌龊!
做饭,一个侍卫做饭,真是可笑。
今日他倒要尝尝,青栀吃得满脸都是的饭菜,到底能有多好吃!
端起小侍卫放在灶台上的饭碗,夺过他手上的筷子,怀颂轻蔑地回瞪舒刃一眼,低头吃了一大口,脸上神色变得微妙。
舒刃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缓缓僵硬的表情,心下一沉。
她家主子连鸡都过敏的人,难不成对西红柿也有反应?
“殿下……?”
怀颂迟疑着将口中的饭吞咽下去,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似乎在忍耐什么,又像在细细体会。
还未待舒刃再度劝说他将饭碗放下,自己可以为他做点其他的吃食,怀颂突然像饿了三天的哈士奇一样对着饭碗疯狂输出。
全无身为皇室子孙的半点儒雅。
抄起筷子狠狠地扒着饭,怀颂吃得嘴角都是西红柿的汁液也无暇顾及,直到将碗底舔得光可鉴人才堪堪停手。
打了几个饱嗝后,这才恢复成冷淡的表情。
“不过如此。”
舒刃:“???”
合着刚刚的饭菜喂狗嘴里去了?
“日后你可以多做做饭菜,本王吃腻了美味佳肴,再尝尝你做的淡饭黄齑,也好让肠胃学会吃苦。”
“……是。”
舒刃按下笑意,低低应了一声。
似笑非笑的表情迷得青栀飘飘欲仙,再度上前来询问,“舒郎君可曾吃饱?被殿下吃了你的饭,奴婢再给你盛些饭吧。”
怀颂气得鼻歪眼斜。
“吃什么吃,还没给我吟诗呢!”
每每气急的时候,怀颂便忘记自称本王,仿若孩童般开始刁蛮耍横。
“殿下……在这里?”
瞄了一眼识时务退出去的青栀,舒刃面露难色地环视四周。
真的要在厨房这种地方吟诗?
“怎的,我说话不好使了是么?”
怀颂内心本就极为敏感,自觉地位被质疑,不由开始不满。
道一声‘属下不敢’,舒刃搬了把伙夫平日里坐的凳子过来,放在怀颂面前请他落座。
“那属下继续给殿下读上次的劝学?”
怀颂瞅着舒刃眼睛里百转千回的情绪,愣怔地点了点头。
负手立于怀颂身前略为紧张,喉头有些发颤,更不敢直视面前那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
一首诗词背完,舒刃才将药片塞进袖中藏起,默默等待着自家主子的评价。
直到舒刃收了声,怀颂才反应过来,小侍卫吟诗的时候,他一直顾着看他的脸,竟完全忘记了听到的内容。
此时声音骤然停下的突兀感,给两人之间带来了些许尴尬的气氛。
“嗯……挺好,挺好。”
怀颂率先打破了沉默,挥着衣袖站起身来,走到门边背对舒刃,再度停住了脚步。
看着自家主子犹疑不决的行为举止,舒刃以不变应万变,乖巧地一动不动。
“傻站着在那干嘛?还不跟我回寝殿?”
怀颂走了两步,听见身后的人没有跟上他的脚步,于是停下了向前的步伐沉声质问起来。
“属下还……没有用饭。”
舒刃实在饿得不行,回忆起主子说过要同她做朋友的话,想着作为朋友,总不能不让她吃饭吧。
一冲动便开了口。
看到怀颂瞬间变得令人捉摸不透的脸色,舒刃说完就后悔了。
怀颂拉着脸,回身坐在了凳子上,抱胸靠在门边阖上双眼,“那你快吃,我等你。”
心中的惊讶被暂时压下,终究被饥饿战胜了理智的舒刃毫不迟疑,拿起一个新碗盛了碗饭,靠在灶台边再度吃了起来。
这个时代竟然有本应还在南美洲没有被发现的西红柿,连这个都有,那么肯定还有其他的稀罕果蔬。
看主子那副口嫌体正直的做派,舒刃咽下口中的饭菜,抿着嘴忍住笑意。
如若能寻找到那些蔬菜给主子做些美味的菜肴,也许他会更愿意允许她同他讲话。
碗里还剩下一口饭,舒刃余光突然瞄到了地上的大桶,里面正是新鲜得活蹦乱跳的大虾。
舒刃眼睛一亮,扒了最后一口饭,蹲下身子看向闭目养神的怀颂,语气略微欣喜,“殿下,您方才未曾吃饱吧,属下再为您做点其他的菜式?”
心中正寻思棘手的怀钰,听到小侍卫向来无波无澜的声线此时竟带着几丝喜悦,怀颂好奇地睁开眼睛。
他倒想看看什么事情能让小侍卫开心得将情绪都外露出来。
“吃饱了……”怀颂刚要说吃饱了,便看到小侍卫眼中的光亮变得黯淡了一些,眼中的失望清晰可见,紧忙改了口,“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会吃饱。”
“好,属下给主子做油焖虾。”
舒刃笑了一下,眼睛被颧骨带得弯弯的,煞是好看。
“……好。”怀颂又看得有些痴醉,懵懵地点点头。
古时候的油都是手工磨制的,颜色清亮,吃起来也不用担心。
舒刃架起还未彻底熄灭的大锅,烧热后加入了菜油,随后放入姜片和切段的大葱,直到葱姜都变成了四周泛黄的样子,才将大虾倒进锅中。
滋滋啦啦的声音吓得怀颂收着脚向后退了一步,屁股下的凳子却安稳如钟,将慌张的怀颂掷出了自己的身上。
油锅的巨大声响使舒刃忽略了身后的声音,也隐去了趴在地上的怀颂的尴尬。
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怀颂环视一周,看院外洒扫的下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这里,这才胡撸着膝盖从地上爬起,坐回凳子上。
直到虾子的表面开始发红,舒刃才再度拿起铲子将它们翻了个面,继续等待起来。
看着小侍卫一副娴熟的样子,怀颂将刚刚发生的不愉快之事抛之脑后,双手捧着下巴蹲在门口看舒刃做菜。
瞧,本王的侍卫,长得好,做起菜来也是如此嚣张跋扈。
为了煸干虾子表皮上残留的水分,舒刃抄着铲子时不时地翻动两三下,随后才找到老抽,生抽和盐糖放入锅中。
找了一圈发现属实没有料酒,便拿起手边的酒坛,拍开泥封,舀了两勺的量放进锅中。
翻炒至所有的虾子都被调料均匀地盖上了颜色,舒刃拎过锅盖盖在了上面,焖上一会儿。
怀颂早已咽了无数次口水,有些急不可耐地从舒刃的背后朝锅里看,面上却仍旧保持着端庄典雅的模样。
趁着盖锅的间歇,舒刃找到了醋坛,倒出了适量盛在碗中,又切了些葱花备用。
掀开锅盖,将醋沿着锅边的一圈缓缓加入,起到炝锅的作用,再将葱花撒入,一时间屋内香气四溢。
端着盛满虾子的银盘放在灶台上,舒刃再度盛了两碗米饭,“殿下,可以用饭了。”
怀颂努力压下一步跃过去的冲动,将步伐放到最为雅致的状态,施施然地来到了大虾的面前,矜持地挑挑眉,伸出一根手指,一副不怎么满意的模样。
“就这?”
半柱香后。
舒刃看着怀颂手边堆积成山的虾壳,心里害怕极了。
可当视线落在满嘴流油的自家主子脸上时,舒刃心里更害怕了。
“殿下,您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hh,猜颂颂怎么了
第18章 chapter 18
怀颂叼着半个虾尾,疑惑地抬眼看向舒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