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冷却(四)
孟静婉看到裴绰后片刻便转回头。
裴绰对上孟静婉的冷脸, 心头那点隐隐的期待淡了下去,面上亦没了笑意。
侍女沏好清茶回来,远远见到凉亭处裴绰的身影, 心上一喜, 她急忙停住脚步, 端着茶转身退了下去。
裴绰站在凉亭外, 他看着孟静婉的背影,几个月不见,她似乎比他离去时更清瘦几分, 裴绰抬腿一步步走上亭前的台阶, 他走到孟静婉身前, 低眸瞧她。
孟静婉察觉到身前的光线蓦然一暗,裴绰的到来将她的心间一瞬塞满,满满的压抑满满的厌恶。孟静婉没有丝毫反应,她低头看书,目光一行行扫过书上的文字。
裴绰将孟静婉的态度看在眼里,他突然抬手将她手中的书抽走, 扔在一旁的石桌上。
书被夺取, 孟静婉只是一顿, 她慢慢将方才拿书的手臂落在, 双手交叠搭在腿上, 依旧不曾抬眼看裴绰。
裴绰回府时心里那点高兴,在见到孟静婉后,一寸寸消失干净。他忽得抬手用力攥住孟静婉尖尖的下巴, 迫她抬头看他:“下人说你想我了,我回来后第一个见你,你就是这样迎接我的?”
孟静婉本不欲理裴绰,可听到他口中的话,不由蹙眉抬眸看他:“我从未说过想你,也没想过要迎接你。”
裴绰听着孟静婉的回答,心底最后一点期望消失,他握在她下巴上的大手不由用力,他冷笑了笑:“我知道你没心,不想我可以,但你作为的侍妾,有义务欢迎我回来。”
裴绰勾了勾冷唇,他松开孟静婉的下巴,修长的指尖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轻拨了拨:“好好准备,我今晚去你房里。”
裴绰话落,明显察觉到孟静婉身子一僵,他冷笑了笑,收了手,转身出了凉亭。
裴绰大步出了后园,他面色冷得难看,一回到房中,便命人将方才传假话的下人抓起来,拖下去打了五十板子。
裴绰刚回府便动怒的消息立即传开,整个郡守府上下,瞬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裴绰在长安替孟静婉寻了不少珍惜草药,拿给府中医士后,很快配出了更合适孟静婉的方子。
裴绰晚上去孟静婉房中时,用新方子煎出的药刚刚送过来。
孟静婉很早开始便拒绝服药,得知今日的药材是裴绰四处搜寻来的,更是一口不喝。
侍女正心急无奈,便见裴绰推门进来,侍女连忙放下药碗,快步迎上前行礼。
裴绰看到坐榻几案上满满的汤药,他抬了抬手让侍女退下,随后走到坐榻前,端起药碗送到孟静婉唇边:“喝了。”
浓烈的汤药味刺激着孟静婉的嗅觉,她蹙着绣眉,难受的撇头躲开。
裴绰见了眯了眯眸:“你若自己不喝,便是要我喂你喝。”裴绰说完等了等,见孟静婉仍没有反应,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脸转回来,他握着她的颌骨,迫她张开口,用药碗抵住她的唇瓣,将碗中的汤药灌了下去。
孟静婉感受到裴绰的强迫,她嗓间满是药汁的苦涩,她难受的奋力挣扎,她想推开裴绰,却在挣扎间,将他手中的药碗打翻在地。
药碗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碎开,汤药洒满了裴绰身上的浅色衣袍。
孟静婉动作一顿,她正有一瞬的不知所措,下一刻,侧脸上不轻不重的挨了一巴掌。
孟静婉懵住,她懵了好一会儿,突然眼眶一湿,眼前的视线皆模糊开来。孟静婉下意识死咬住嘴唇,她用尽全力将眸中的眼泪憋住,不想哭出来。
下一瞬,孟静婉呼吸一滞,她被裴绰紧扣住脖颈,她的小脸涨红,眼泪再也憋不住,一滴连着一滴滚落下来。
裴绰终于在孟静婉不断的反抗与挣扎中被激怒,他红着眼底,掐住孟静婉的细颈,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区区县录事的女儿,当年爬.我.床.时,怎不见你有这般脾气?”
“我花重金买药续着你这条贱.命,由得你想喝不想喝?你便是想死,也要经了我的同意。”
孟静婉看着裴绰,她感受到脖颈上的力度,却没用丝毫挣扎,她多希望,裴绰就这样掐死她,放过她……
裴绰握在孟静婉颈子上的大手在颤抖,他的手臂,连带着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裴绰松开孟静婉,他见她伏在榻上艰难的咳嗽,他亦站在坐榻前,用力的大口呼吸。
房内慢慢寂静下来,裴绰站了许久,他似乎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他红着眼靠近,将孟静婉从坐榻上抱起,嗓音艰难:“阿婉。”
孟静婉感受到裴绰的怀抱,她用尽全力推开他,用尽全力抬手扇在裴绰的俊脸上。
裴绰被孟静婉打的一愣,他愣了片刻,没用动怒,而是再次将孟静婉紧紧抱入怀中。
孟静婉被裴绰锢在怀中,她的小脑袋埋在他的胸膛,她再没力气挣扎,任由眼泪肆意流淌,缓缓的无力地闭上了眼。
*
孤狼城的天空满是阴霾。
距多吉离开至今已有四、五日,萧放依旧一句都没有向北歌提及议和之事,也没有下达任何决定。
北歌从连祁处听闻,萧放与多吉立定半月之约,来考虑多吉新提出的要求。
自北歌知道多吉向萧放讨要她一事后,连日来,她的心一直空悬着,如今离半月之约只剩下十日,北歌知道,萧放到底会不会留下她,就在这余下十日的判断里。
多吉离开后的第十日,北歌同往常一样去小厨房替萧放煎了晚上需服的汤药,她端着药回到寝殿,见白寒之正同萧放议事。
北歌走到萧放身边,将汤药放在他身前的书案上,正要起身回避,却见白寒之率先起身告退。
北歌见白寒之离开,她端起药递给萧放,细心叮嘱了句:“侯爷小心烫。”
萧放闻言轻嗯了一声,他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北歌又连忙递上备好的温水,让萧放冲了冲口中苦涩。
萧放喝过水,从一旁抽出一张崭新的信纸平铺开,他拿起笔,让北歌替他研磨。
北歌闻言轻挽衣袖,她跪坐在书案前为萧放仔细研磨。渐渐的北歌握着墨的小手变冷,愈来愈冷,直到冷得身心颤抖。
北歌眼见着萧放在信上盖了印,随后将信纸封好,传了外面的亲卫进来。
萧放将信交给亲卫,吩咐明日一早将信送出城,三日内务必送到靺鞨。
北歌坐在萧放身旁,她忽觉得周遭封闭起来,萧放的声音越来越低,眼前的光线也暗淡下来,她此刻宁愿自己不识字。
她亲眼看到萧放在信上写,答应多吉提出的议和条件,三日后交人交城。
北歌只觉得现下眼底满是刺痛,却流不出一滴泪来。她愣愣的抬头,盯看着萧放的侧颜。
他面色如常,好似无事发生,他是真的打算瞒她到最后一日……无声无息的将她拱手送给他人吗?
北歌低下头,她是不是早该明白,她这点本就不重分量,怎能抵过他数万的兵士与奋力守卫的城池。
萧放命人备了浴水,他从桌案前起身,见北歌仍愣坐在原处,他抬指点了点她低垂的小脑袋,随后向她伸出了手。
北歌因着萧放的动作回神,她看着他伸来的手,愣愣盯看片刻,才慢慢将小手搭上去。
萧放将北歌从软席上拉起,他握着她的小手,一路回了内殿。
很快,军中的奴仆将热腾腾的浴水抬了进来。
北歌站在萧放身前,替他宽衣,北歌一件件脱.下萧放身上的衣袍,待脱.到中衣时,北歌动作一顿。
北歌突然抬手环住萧放的脖颈,下一瞬,她踮起脚仰头吻住萧放的薄唇。
萧放先是一愣,他很快回神,搂住北歌的腰肢回.吻.她。萧放将北歌抱在怀中,将她所有的呼吸吞.噬.殆.尽,许久才放开她呼吸。
萧放神色微暗,他哑着嗓音挑眉问怀中的人儿:“想做什么?”
北歌靠在萧放怀中.喘.息.缓和片刻,她听见萧放的问,没有回答,而是将环在萧放脖颈上的手臂收紧,再次踮起脚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打个预防针:没错,裴绰是个需要被虐成渣渣的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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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冷却(五)
北地冬来, 深夜漫长,流转苍穹,薄雾闭了月, 隐了星。无光天地间, 寝殿内的烛火格外明亮。
北歌像一只莽撞的小鹿, 撞入萧放怀中, 青涩懵懂又热烈。
萧放感受着怀中的人,强忍着的欲.望被彻底勾起,他锢在北歌腰上的手臂稍稍用力, 将她提抱起。
北歌忽觉身子一轻, 她本踮起的脚尖离了地, 她被萧放抱在怀中,随着他一路去到了床.榻处。
北歌平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她纤长的小腿垂在榻外,腰间束带下的衣裙略有散乱。
木桶中的浴水散着淡白的雾气,燎燎灯火下,幔帐间的空气变得滚.烫。
青玉单钗藏在松散的云鬓间, 随着眼角的泪, 在床头雕花的红木上敲打出悦耳的声响。
北歌只觉得周身燥.热, 嗓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她难受的哼.吟, 想在无尽的濒临窒息中,寻得一丝解脱。
北歌的小手吃力的攀.附着萧放的肩头,他额上的汗砸在她嫩.白的肌肤上, 烫得灼.人。北歌从铺天盖地的疼痛中抽出些神志,她指尖稍稍用力扣入萧放肩头的肌肉,她嗓音在颤,带着难言的委屈:“侯爷…您不要妾了吗?”
萧放听见北歌突如其来的话一顿,他修长的五指穿过她湿透了的发丝,他抚摸着她的小脑袋,低头吻了吻她潮湿的额头:“说什么傻话?”
北歌闻言,颤动的心跳一滞,接着是隐隐不绝的酸疼。她的呼吸,随着萧放的动作漏了一拍,她疼的低.吟,难忍的闭上美目。
混乱的思绪撞击着本就混沌的脑海,事到如今,北歌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挑明。她以为她方才的询问已然足够直白,萧放明显有意装傻,她挑明之后又会如何?
不过是撕开最后一层薄纸,将最后的体面也丢了。
萧放不想她知情,她若是个聪明人,就该陪着萧放一起装傻……
萧放见北歌久久不说话,他放缓动作,抬手擦她小脸上的湿汗,她眼下格外的湿.漉,萧放眯了眯眼眸,他嗓音低哑,格外撩人:“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北歌闻言缓缓睁开美目,她看着身上萧放英俊的容颜,他的眉宇格外好看,北歌慢慢抬起小手抚上萧放的剑眉:“妾害怕…害怕有一日侯爷厌烦妾,再也不要妾了。”
萧放拿下北歌抚在他眉骨上的小手握在掌心,送到唇下亲了亲,他低声笑话她:“竟会胡思乱想。”
北歌眼底一热,压抑的泪涌出来。
萧放被北歌的眼泪弄得一愣,他连忙抬手替她擦拭:“哭什么?”
“妾没有…”北歌已记不清自己的话:“妾只是…舍不得。”
*
北歌次日醒时已是晌午,内殿里空荡荡的唯剩她一人。她撩开床幔,入目的是窗下燃灭的红烛和炭盆中奄奄一息的火光。
昨夜到了最后,她思绪混杂,出口的话已然超脱了理智,萧放回答的话,她听在耳里,却无力去思考。
最后在脑海的空白中失去清醒,她忘记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忘记昨夜后半程所发生的一切。
北歌撑着疲惫的身子起身,她双腿发软,有些艰难的走到衣橱前,她寻了身干净的衣裙穿上,推开内殿的门,想唤人备水沐浴,洗掉身上的粘.腻。
北歌走到殿门前,她刚刚推开门,便听见殿外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整个寝殿静悄悄的,二人的谈话清晰无比,片字不落的进入耳中。
“信已按照侯爷的吩咐送出城外,大概明早便能送至多吉手中。”白寒之对坐在萧放身前:“侯爷早下决断是明智之举,如此对我们的损失才是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