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的想要低下头,却见马背上的萧放忽然回头望过来,他御着马,转头看她,好看的薄唇微微一扯,他张口对她说着,只有她能听懂的唇语。
“记得和小白好好打交道。”
作者有话要说:求留评~
第52章 背叛(二)
萧放带兵离开后不久, 北歌便按照他的吩咐,由兴平和一队兵马护着回到城中将军府。她随萧放离开不过六七日,再回来府上一切如旧, 之前服侍她的两名侍女早早的等候在寝殿外。
回将军府后, 兴平一路将北歌送至寝殿内, 又叮嘱了几句侍女, 才俯身告退。兴平走后,其中一个侍女去浴室准备热水,另一个留下替北歌宽衣。
不知怎得原本格外活泼的小姑娘, 今日却颇为沉默。北歌看着身前几次欲言又止的侍女, 开口问道:“怎么了?是有话想和我说?”
侍女听见北歌的问, 咬了咬下唇,似乎终于忍不住,她试探的开口:“郡主…可还记得南青。”
“自然记得,”北歌被侍女的话问的一笑,她想了想:“我不在这几日,南青来过?”她原以为, 经过那晚, 南青应该不会再来找她了。
侍女听后却是再次沉默了, 好一会才又颤着声音开口:“郡主…南青死了。”
北歌闻言愣住, 她眉尖下意识的蹙了蹙, 神色带了一丝迷茫,她像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南青死了…就在您离开的第二日,是侯爷下的令, 听说她是敌方派来的细作。”
侍女的话盘旋在耳畔,北歌脑海空白了片刻,南青的身份,在之前的相处中,她是隐隐有所怀疑的,可萧放才回幽北,在将军府满打满算也不过停留了两三日,他是如何发现南青身份不对的呢?
北歌忽然想起,那晚南青同萧放短暂的接触,南青利用程元泽想要陷害她失宠于萧放,许就是那晚,南青引起了萧放的注意……
萧放虽对外宣称说南青是敌方的细作,但她们这一行人都是从长安来,都是灵后一手选出的,南青究竟是谁派来的细作,不言而喻。
只是这次,灵后选出的人,太草率了。
“南青死的极惨,侯爷说将军府留不得不忠之人,若有谁生异心,下场如同此例。”侍女将南青的惨烈下场大致讲述给北歌,最后满是忧心害怕的问:“郡主,从前南青时常来找您,外人看着以为她与您多亲近,小人害怕…侯爷若是知道会不会误会您。”
侍女话落,明显察觉到北歌神色一顿,她以为被自己说中了利害,连忙又道:“不如…您先向侯爷解释,这些日子都是南青主动来找您的,您与她分明是不熟悉的。”
北歌听着耳边侍女不停的说话声,可她一时却没有思绪分神去听,她脑海中全都是萧放那句——“将军府留不得不忠之人。”
不忠。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利剑悬在北歌头顶,让她五脏六腑跟随着颤抖,随时都有灭顶的危险。
北歌遣了侍女下去,她独自坐在浴水中发呆,待她回神时,周身的浴水凉透,她压住眼底的红慢慢从木桶中起身。
北歌躺在床榻上,她睁开眼便能看见床头悬挂着的萧放送给她的画,那一笔一划将往昔的一情一景带至眼前,真切的恍若昨日。
她盯着画卷呆看了半晌,随后掀开被子起身,她垫脚站在床榻上,抬手将画卷摘了下来。
***
距离多吉的十日之约只剩下两日,北歌在天色尚蒙蒙亮时便醒了,她坐在妆台前收拾着上面为数不多的首饰,天色大亮时,她已经梳洗穿戴好。
侍女从外推门走进来,见到北歌一愣,便听她开口:“将兴平唤来,我要出府。”
兴平来到寝殿,看见北歌简单打包了的行李:“郡主这是要去哪?”
“我想去青荷山庄,侯爷不在,我独自一人也是孤单。年前侯爷从青荷山庄回来时同我说,温之姑娘想请我去山庄上做客,我应下了,如今正好有时间。”北歌说着又问:“你可否帮我备辆马车?”
兴平刚进来时,瞧见北歌的行李尚是一愣,待听闻北歌是受白温之的邀请去青荷山庄上小住时,才放下心来:“自然可以,小人这就去安排。”
“等等,”北歌叫住兴平:“不要备太多的人马,这样反而引人注目,我只想悄悄出城,派几个便衣随从便可。”
兴平闻言一时有些犹豫:“可侯爷走时吩咐,郡主身边一定要多派兵马。”
“青荷山庄上自有护卫,我若带了兵马太多,反而不礼貌,你若实在不放心,待我下山时,多派些人接我便好。”
兴平见北歌坚持,又觉得她所言有理,便答应下来。
北歌拿起整理好的行李上了马车,她并未带将军府上的侍女,只独身由几名侍卫在侧保护,一路前去青荷山庄。
白温之听闻北歌前来拜访,又惊讶又高兴,得到消息后快步向山庄大门处前去相迎。
北歌来时,正巧白寒之不在府上,她被白温之迎入房中。白温之急忙唤身边的侍女准备茶点,她面上惊喜的神色轻易可见。
北歌将白温之的神色看在眼里,她悬起的不安的心稍有缓和,她望着白温之轻声开口:“白姑娘,我能单独和你说些话吗?”
白温之听见北歌的话先是一愣,接着连忙答应,她命候在一旁的云桃退下。
侍女们退下后,房舍内外只剩北歌和白温之二人。北歌看着白温之略有疑惑的神色,从坐榻上起身。
白温之看着北歌的举动有些不解,却不想下一刻北歌在她身前直直的跪了下去,白温之大惊,连忙起身想要扶起北歌。
北歌直直的在白温之面前跪下,她不顾白温之的搀扶,仍跪在地上不动,她望着白温之,缓缓开口:“白姑娘,我知道此举唐突,可是说来惭愧,在幽北我只有你一个可托付的人了。”
白温之着实被北歌的举动惊到,她扶不起北歌,正急得无措,便听北歌开口。
“郡主,有话好说,只是妾着实受不起您此等大礼,您快起身。”
北歌闻言,面上淡笑了笑,似有些苦涩,她并未起身:“我知道此事于白姑娘来说是有为难,可我还是想求您替我保密,哪怕是白庄主,也要保密。”
“您先起来,无论什么事,只要妾能够帮上忙的,定倾力相助。”
北歌听着白温之的话有些感动:“我想求你帮我藏一个人。”
“藏一个人?”白温之不解。
北歌仰头看着白温之,说来奇怪,在幽北半年的时间里,兜兜转转至今,她心底最能相信的人,竟是引她曾经无数猜想的白温之。
她昨晚想了一夜,所有能够想到的人中,唯有这个性子温柔若水的姑娘,敢让她将北箫托付。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信任白温之,诚言讲,她们虽相聊投机,可到底交情甚浅。白温之和白寒之是兄妹,白寒之更是效忠萧放……北歌想过无数理由,能让她相信的根本原因,大概就是白温之本身吧。
“后日,会有一个少年前去九爷酒肆,我想求你先秘密收留他几日,然后找机会悄悄将他从离大周。”
“送离大周?他是什么人?为何要送离大周?”
“对不起白姑娘,我不能告诉你他的身份,我只能说他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他只有离开大周才能活命,无论送去哪,南齐也好,藏西也好,你只需将他送走,往后的一切,便皆看他的命了。”
白温之听着北歌的话,一时陷入沉默。
北歌将白温之的反应看在眼里,她的心脏渐渐紧绷起来,之后又一点一点下沉。
“妾答应。”白温之突然开口,她看着愣住的北歌,再次伸出双臂将她扶起:“郡主,妾答应。”
北歌听着白温之的话,鼻腔一酸,她被白温之从地上扶起,她双眸渐渐变红,她压住眼底的泪,又对白温之郑重了行了一礼:“白姑娘大恩,北歌无以为报,若有来生,必当结草衔环。”
白温之闻言,连忙伸出纤细的手指轻抚上北歌的唇瓣:“郡主莫要说不吉利的话。妾初次见郡主时便有一见如故之感,心中早已将郡主视作朋友,朋友有所求,温之自当倾尽全力相助。”
“郡主信任温之,是温之的荣幸。”
北歌从行李中拿出一个红木匣子打开,她将匣子递给白温之:“这是我所有的积蓄,我知道这些远远不够…余下的只能求白姑娘帮助。”
白温之见北歌递来的匣子,连忙推脱不肯收下:“妾答应帮郡主此忙,是因朋友之宜,朋友之间无需这样生分的。”
“我知道白姑娘的心意,只是你若不收下,我心底会更加难安。”
白温之闻言,她看着北歌眼底真诚郑重的神色,只得抬手接过。
北歌见白温之手下,随后她从贴身的衣袖中拿出一枚至地通透的金弦玉圆珮,那玉佩的质地一看便不是凡品。
白温之看着那玉佩,亦识出了这玉佩原是萧放贴身带着的。
北歌低眸看了看手中的玉佩,随后双手递给白温之:“还要请温之姑娘帮个忙,待将那男子送出大周后,请替我将这枚玉佩还给侯爷。”
白温之看着北歌递来的玉佩,听她口中所言,久久不敢接过,她犹豫片刻,终是问出口:“郡主…您和侯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北歌闻言一笑,她轻摇了摇头:“没有,侯爷待我仁义之至…是我不配侯爷的恩情。”她说罢,将玉佩放入白温之手中,又对着白温之俯身一礼:“多谢。”
次日清晨,青荷山庄还沉浸在睡梦之中,北歌从马厩中牵出昨日向白温之借的马,出了山庄大门,她身上带着临摹的兵力部署图,策马沿着略有陡峭的山路一路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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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交换
北歌骑马下山, 一路朝西北方向而去。她回到将军府的当夜,多吉曾命人给她递消息,要她在第十日独自前往幽北城外的荒郊, 那里有一座荒芜的丘陵矮山。他在信条上写, 辰时他会带着北箫在矮山上等她, 过时不候, 若是发现她还带了别人前来,便会立即要了北箫的命。
北歌天色方亮时便从青荷山庄出发,一路策马不停, 赶至矮山上时将近辰时。山上空旷无人, 北歌左右环顾, 随后翻身下马,站在山顶的空地上等待多吉。
冬日的清早,山头的冷风有些急劲,北歌手中紧握着兵力部署图,她仰头看了看天色,流逝不停的时间在心尖上划过, 她的身子愈来愈来紧绷。
很快, 北歌听见马蹄声, 从山下跑上三匹外疆黑马, 为首的正是多吉。北歌的目光急忙落向多吉身后, 待她看见其中一匹马背上驮着一个被黑布罩住头的身影时,心上猛然一疼。
多吉远远的就瞧见北歌孤单的身影,他环视她的周围, 略带警惕的朝她慢慢靠近。多吉此番来与北歌交换人质只带了两名贴身的死士,如今他与萧放交战,大周边地的各个城池都对靺鞨来人严格设防,他此番能踏入幽北地界,也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多吉靠近北歌身前,慢慢驻马,他坐在马背上凝视着她:“我要的东西带来了?”
北歌听着多吉的问,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向后面伏在马背上的身影,她将目光从黑色布罩上移开,冷静开口:“我要先见到我弟弟。”
多吉闻言,唇角的弧度略冷,他抬起手勾了勾手指。
在他身后的下属见了,抬手将黑色的布罩摘下,北箫的嘴被东西堵住,面上比北歌之前见时又多填了些淤青。
北歌看着北箫面上的伤,衣袖之下素白的小手下意识紧握,她看向多吉的目光中,不受控制的多添了几分冷,接着她将放在衣袖中的画卷拿出来,单手递给多吉。
多吉看着北歌递来的画卷,眯了眯眼睛,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北歌近前,伸手拿过,他解开上面的系带,将画卷展开,他瞧着画卷上所绘的内容,面色渐渐难看起来,他抬起头,手捏着画卷,冷眼注视着北歌:“你这是何意?莫非是在戏弄本王?”
多吉手上拿着的,并非完整的兵力部署图,上面所绘的地图和兵力标识断断续续,残缺了一半之多。
北歌在多吉靠近的一瞬,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她早料到多吉看到图纸后的反应,她忽视掉他难看的神色,保持着冷静,开口说道:“兵力部署图我已背下来,图上所画的是其中一半,我要看着我弟弟安全离开,才会将另一半画给你。”
多吉闻言,捏着画卷的手略抖,似是气恼:“你这是在威胁我?你怕不怕我现在便杀了他?”
北歌听后,依旧冷静,声音淡淡说道:“得王爷先前的教诲,不敢称之威胁,不过是为了彼此想要得到的,多动些脑筋罢了。”
多吉冷笑了笑:“很好,不愧是大周曾经的郡主。只是若本王放了北箫,你画不出图来,该当如何?”
“我人在你手中,你还怕我画不出来吗?”北歌见多吉眯眼,似乎是在纠结,继而道:“我还想和我弟弟好好活着,我不想死,自然不会傻到冒险骗你,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萧放的女人很多,不止我一个,他对我也不是全心全意的好,可我只有一个弟弟,孰轻孰重,我分得清。”
“本王愿你一会画的能和你现在说的一样好,否则…”后话虽未说出口,但多吉语气之中威胁的意味明显。他说罢,转头看向身后的下属:“放人。”
北箫被解开了捆绑,从马背上放了下来,嘴中的东西亦被取出来,他双脚方落了地,便飞快的朝北歌跑去,他双腿在空中悬的太久,没了力气,半路上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顾不得疼,片刻不停的从地上爬起,继续朝北歌跑去。
北箫扑入北歌怀中,他口中呜咽着唤:“阿姐阿姐。”
北歌看着身前的北箫,历经过前世生死,算起来她足足有三年不曾见过北箫了。前世她被灵后处以极刑,火海之中,她最最挂念的,放心不下的便是尚未成年的弟弟。
北箫虽个子比北歌高处半头,可到底是个尚未弱冠的少年,他紧紧抱着北歌不肯放手,一时间哭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