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郭婉宁连忙帮腔说:“我没想到小容公公也在,是我留他陪我解闷的。”
    温浓见她急着替容欢说话,也不知她知是不知容欢的心意。
    “姑娘,您怎么来了?殿下那边……”恭总管原想劝她回去,还没多说就被温浓制止了:“我来取镯子的,听说是郭小姐亲自送回来的,我赶来给她道一声谢。”
    郭婉宁当然不能承她一句谢:“上回你来府上没取着,这回换我给你送回来也是应该的。”
    她将放置玉镯的盒子完好呈上,温浓打开,确定是原来的手镯,这才重新阖上:“我听说你想见我?”
    郭婉宁面色一紧,顾左右而言他。
    也就只有涉及到曹世浚,温浓才会罕有地从她脸上找到这样的情绪。可是经过这次陆涟青的受伤,她深刻体会到失而复得的滋味,除非陆涟青主动提,否则她不会再碰这件事。
    这回出来见郭婉宁,温浓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劝她放弃曹世浚。
    “恭总管,劳你送容欢回竹心苑。”
    恭总管知道温浓这是想单独相处的意思,犹豫道:“可是殿下吩咐过……”
    “我的事他都知道的。”温浓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色:“不管我在哪、说什么做什么。”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在场的人俱是一愣,随即郭婉宁脸色发白。
    “那老奴先下去了。”恭总管心神领会,作势要把容欢拉走。
    容欢看了她俩一眼,不等恭总管来‘请’,依依不舍与郭婉宁道别,这才大摇大摆地走了。
    留下温浓独自面对神色恍惚的郭婉宁,郭婉宁面白如纸,压低颤声:“信王殿下……他知道。”
    第104章 吵架   温浓捂起双耳,气呼呼地甩脸走了……
    温浓故意这么说, 就是想让郭婉宁知道彼此的一言一行并未能够逃过陆涟青的耳目,她深叹一口气:“他都知道,所以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也别再惦记那个人了。”
    “他是因为我才被抓的、都是因为我……”郭婉宁双目含泪, 满心自责, “因为我把他的所在说出来……”
    “这不能怪你。”温浓眼神闪缩,她总不能说陆涟青的负气行为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他本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各人立场不同,她没办法怪责谁,可是站在陆涟青的立场看待事情,曹世浚是反贼,剿杀他是必然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郭婉宁掩面摇头:“是我告诉他你会去的,所以他才会在那里一直等你, 是我害了他。”
    温浓心下一突:“什么?”
    “他想见你,我说我能帮他将你引过去,他只是想见你一面, 他是为见你才去的。”郭婉宁攥紧温浓的双手:“你一定要救救他。”
    温浓蹙拢眉心, 凝神看她:“郭小姐,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以你的身份, 你不该继续掺和那样的事。”
    “我的身份是什么?”郭婉宁凝着泪珠, 面色戚然:“信王根本不是真心娶我,祖母和爹也只是利用我。这样的身份于我而言根本只是痛苦的束缚, 毫无用处。”
    “你可知道当日信王在忠国公府开出什么条件?他让我作小, 娶你为正, 分明就是想要羞辱我,我是抵死也不会答应的!”
    温浓一脸骇然, 难以置信。她怎么也没想到陆涟青背着她竟妄想左拥右抱,还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险些气不打一处来!
    “阿浓姑娘, 求你救救他。”郭婉宁泣声乞求:“他曾做过许多错事,可他有身不由己的苦衷,你都是知道的。”
    “我知道你能在信王殿下跟前说得上话,只要你帮我救下他,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为了他,我宁可不要现在拥有的一切——”
    温浓的双手被郭婉宁紧紧攥在手心,她眉心一跳,从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一道清冷声音:“她不会答应你的。”
    郭婉宁神色绷紧,充满忌讳地僵在温浓身侧。温浓偏头看去,陆涟青身着墨色长身斗篷,一身寒气伴随推门而入的冷风来袭,也不知什么时候立在门外,冷眼朝这向看来,眼神冻住了屋里的人。
    知他怕冷,看他拢得严实,温浓下意识想上前去替他捂捂,可是转念想起郭婉宁方才的一席话,正要迈出去的步子卡在原地。
    陆涟青面色阴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冷:“就凭你的这席话,本王立刻就能抄了忠国公府。”
    郭婉宁的身子轻颤,透过她爬过来的双手源源不断传送到温浓这边。温浓暗暗皱眉,但见郭婉宁已经站了出来:“是我勾结刺客要你性命,你要杀就杀我一人,郭家满门绝不会任你摆布。”
    温浓直觉不妙,果见陆涟青露出轻笑,笑得异常危险:“本王不动则己,动则诛杀全族,不留后患,省事省心。”
    “郭家不是那些图谋不轨的外戚,我祖父三朝元老,功勋赫赫,一心为国。叔伯父亲为官清廉,我们郭家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天家之事,你这么做就是滥杀无辜。君逼臣反,民心异向,你只会令更多的人对你不服。”
    美人落泪,容色清凄,看得温浓何其不忍。尤其郭婉宁说的没错,就算她与曹世浚真有点什么,可陆涟青并没有任何实质证据,说出去最多就是郭婉宁的清誉不保,郭家颜面扫地,但郭家绝不会任由信王安置罪名抄他全家诛连全族,世人更不会乐见信王诛杀百年钟鼎世家,欺辱一代良臣。
    现世有不少人说他信王□□,事实上很多的小老百姓根本就不知道信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无外乎是道听途说。而忠国公忠名在外,几代子弟学生不尽,坊间几度赞许一派清流。信王若要拿郭家开刀,势必要拿出足够充分的理据,否则就是坐实了□□,其所引发的不适,恐将成为引发时局动乱的导|火索。
    就在这一刻,温浓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说陆涟青的未来王妃会是郭婉宁,也只能是郭家的婉宁,二者联姻所存在的还有一层政治上的利益关系。
    可郭婉宁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试图以家世压制陆涟青。果然其然,陆涟青的脸色更加阴冷,冷到摒射出来的杀意遮掩不去。
    温浓下意识挡在郭婉宁面前,那道冰冷的视线便理当所然顺移至她的身上。温浓心头猛跳,张口想要说什么,可是郭婉宁更快地拦在温浓身前:“你我都不该插足他们之间的感情。”
    “……”温浓呆了呆,咦?
    “他与阿浓姑娘早在你我之间就已经认识,他想再见阿浓姑娘又有什么错?”郭婉宁隐忍咬唇:“阿浓姑娘一次又一次放他走,分明也是有情有意,只要他能带走阿浓姑娘,远走高飞双宿双栖,他再不会对你动手,你为什么非要插手他们之间的事,非要强拆他们!”
    温浓忍不住瞪郭婉宁,可是郭婉宁背对她看不见。而正对着她的陆涟青周身就像渗了寒冰,眼神冻住了温浓有些慌乱的表情。
    “等等,我不是。”温浓不得不火速澄清,她想要走向陆涟青,哪知身后一双素白柔荑紧紧攥住她的袖袂。郭婉宁仓促摇头,眼里是不忍与伤心。
    温浓更无语了,她又重新看向陆涟青,陆涟青双目乌沉,看不见一丝芒光,刺得温浓心坎疼:“你明知道我的心意。”
    那双眼里稍稍恢复一道光,温浓忙不迭挣开郭婉宁的手,三步并两步来到陆涟青面前,用无比诚恳的眼神表白心迹:“我的心里只有你。”
    “我知道。”直到陆涟青的双眼逐渐有了全新的神采,温浓这才勉强能够松一口气,转念就觉得郭婉宁简直就是在坑她。
    这种话能在陆涟青面前瞎说吗?万一陆涟青当真了,她就是真有心想救曹世浚也没命救了啊!
    不对,曹世浚算是罪有应得,她才不会再淌这浑水!
    眼见温浓并不理她,而是直接投奔陆涟青左右,郭婉宁伤心垂首:“我明白了。”
    温浓朝她看了一眼,也不知她是否真的明白。郭婉宁低喃:“我知道殿下已向郭家提出解除婚约的事情,但祖母与父亲并未同意。不过经此一事,想必她们不同意也不行。”
    温浓愣然,郭婉宁牺牲自己的名声,迫使郭家接受信王退婚,难道她是想……
    “殿下退婚吧,不需要您背负任何骂名,我愿一力承担所有后果。”郭婉宁双膝跪地,立刻就要把脑袋磕下去,被快一步的温浓赶紧拉住。
    郭婉宁含泪低泣:“求你们放过他。”
    温浓怎么也没想到郭婉宁竟会为曹世浚做到这种地步,她慌慌张张地朝陆涟青投以一个求助的眼神,陆涟青冷脸漠然,无比决绝:“不行。”
    郭婉宁哭得更加绝望,温浓卡在两人中间更绝望,陆涟青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来:“让她跪,让她磕头,让她哭,闹够了就滚出去。”
    不忍心的温浓还想帮腔说几句,可是陆涟青不给废话,拉着她就往外走。
    眼看郭婉宁匍匐在地,即便看不见也能感受到那份发自内心的悲伤绝望,温浓忍不住按下他:“要、要不然还是……”
    “还是什么?放了曹世浚?”陆涟青伫足反问,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是对她心软,还是对曹世浚心软?”
    温浓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卡词。
    陆涟青双眼摒发出怒焰:“是你说既往不咎,过去的事我不会再问,但我不想再听见任何有关你与其他男人的任何事情。”
    温浓皱眉:“我跟他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涟青怒极反笑:“那你的邻家哥哥呢?”
    温浓哑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陆涟青翻旧账竟能翻出这桩事。邻家哥哥?确实有邻家哥哥,当时随口一句想到的也确实是曹世浚,可又能代表什么?谁没几个幼年玩在一起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左邻右舍,或者长辈家的孩子,她说起这四个字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后来会再遇见他!
    温浓深吸一口气,主动服软道:“我们能不能不要再为这个人吵架?”
    陆涟青沉默片刻:“能。”
    温浓刚要松一口气,就听陆涟青说:“等我杀了那个人。”
    “……”
    温浓终于炸毛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一个字也别跟我提,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陆涟青眉心一动,嘴巴欲张,可温浓捂起双耳,气呼呼地甩脸走了。
    临回宫的前一晚,温浓跟陆涟青分房睡了。两人自出宫第一夜有了更进一步的关系,就不曾再分开过,即便是陆涟青昏迷不醒的那几日,温浓每日衣不解带守在他的床前。
    这是两人在王府分房睡的第一次,也是温浓无声抗议的头一回。
    虽然彼此只有一墙之隔,明知陆涟青就在隔壁房间,可是温浓还是觉得冷,床冷,心也冷。
    感情虽然是两个人的事,可也许是因为彼此一开始的关系不对等,也因为内心贪恋的东西更多,温浓总会觉得自己应该给予更多的耐性与包容,即便相处下来以后知道这人既任性又幼稚,心眼坏还脾气差——
    缺点多得数之不尽,但其实也有很多好的时候。温浓睡不着,摸黑爬起来点灯,围着桌子捧腮想,人非圣贤,谁也不能尽善尽美。她知道自己的缺点也很多,陆涟青也在努力的忍让与包容。
    可陆涟青一而再的质疑令她觉得自己从前所付出的真心与努力都是泡沫,陆涟青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分一毫都不曾摆进心里。
    温浓苦闷地想,陆涟青眼里的她究竟算什么?
    假如真的那么不信任,当初何必满口答应,又何苦非要把她留在身边,放任这样的留在身边,对那么多疑的他而言难道不是一种折磨?
    温浓忿忿然想,如果陆涟青敢说她是折磨,那她绝不多留,收拾包袱立刻滚人。
    思及此事,温浓摸出白天郭婉宁给她带回来的盒子。她对郭婉宁的心情很复杂,上辈子因她所累,死得不明不白,原本温浓是怨恨她的,可是这辈子接触过后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尤其今天郭婉宁为了曹世浚忍辱负重的牺牲,温浓实在不知应该可怜她还是说她傻。
    倘若今天陆涟青应承下她的请求,那她可就真要背负一生污名,不仅给家族抹黑,往后她的日子也不知怎过……
    除非曹世浚能明白她的心意带她走,否则她为曹世浚所负出的代价太惨痛,实在是不值啊。
    温浓一边叹一边打开盒子,精致的宝盒躺着平平无奇的玉手镯,委实大材小用了。她嫌盒子累赘,把手镯取出来正要收起,忽而摸到盒子下阖藏了什么。
    她摸索站掏了出来,是一根钥匙。
    “……钥匙?”
    哪里的钥匙?
    第105章 钥匙   这是什么钥匙?
    这是什么钥匙?
    温浓凝神打量, 却对钥匙的来头一无所获。
    盒子是郭婉宁给的,也许是她的意思,可保不济是郭家人的手笔?温浓注意到钥匙的陈旧磨损程度, 不是一把新钥匙, 甚至上面还有经久未褪的铁锈,岁代久远,并且不像是受过精心留存的样子。
    温浓不知道这根钥匙的出现是无心之失还是刻意为之,总之不属于她所能认知的范畴,不能碰。
    于是她郑重其事地物归原位,然后把盒子完好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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