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云澹被她吹捧习惯了,这会儿见怪不怪,问道:“接下来想如何办?”
    “云珞在外头盯着呢!待有些眉目了,去户部查查档。”
    云澹瞥她一眼:“你倒是跟云珞相熟。”
    “赶巧碰上了!”荀肆抓起一颗话梅塞到口中,话梅酸甜,口中生津,腮帮子一酸,忙用手捂着。
    “出息!”云澹递她口茶:“喝了吧!”而后说道:“朕看云珞对此事上心,不由想到他的差事还未定。你得着空试探他一嘴:看看他想去哪儿。”
    “好好。臣妾记下了,回头就去问。”
    “成。”
    有商有量,相敬如宾呐!
    第38章 舍东舍西水生(十九)   是荀肆的少年郎……
    云珞他们在十六巷窝了十几日, 终于将来龙去脉摸的清清楚楚。
    起初那些人并未轻举妄动,过了六七日发觉周围没有动静, 便大了胆子。于一个深夜带了一个女子出来,穿过重重街巷,最终被送到了一个商贾人家。
    再过几日,送了一个去六品衙役家。
    最后一个,送到了三品翰林学士曹元府中。这倒有趣。
    云珞等人坐在十六巷巷口的面馆内吃面。云珞翩翩少年,带着几个彪形大汉大汉,这阵仗太过显眼,不时惹人侧目。
    十六巷深处那户人家走出一个男子, 寻常打扮,粗黑眉毛朝天吊着,左脸一条刀疤。他出了十六巷, 径直朝城外走。
    “我去跟着。”裴虎起身朝外走。
    人牙子将人卖完了总该走了, 他们却不走。显然是有阴谋。
    等到日头西沉, 出了门, 见荀肆站在十六巷口,看到云珞灿然一笑, 放一本册子到他手中:“要存善看过了, 里头将有异的人名去向标了出来。你去查。”
    “嫂嫂这一日去哪儿了?”云珞见她一身男子打扮问道。
    “嘘。”荀肆嘘了声,指了指永安河方向:“青楼。”
    “嫂嫂去青楼?”云珞眼蓦的睁大。
    “去青楼有什么稀奇, 老娘还看上一个姑娘呢!回头带你去瞧瞧。”荀肆说完压低声音:“青楼的姑娘真不赖...”
    云珞直觉耳红眼热,忍不住轻咳一声:“还望嫂嫂自重。”
    荀肆大笑出声:“出息!”一扭头走了。
    她这些日子在外头待惯了,但规矩还是得守。说好了闭宫门前回宫就是要闭宫门前回, 这点话柄可不能落下。大摇大摆进了宫,穿过园子之时见云澹正在湖边散户,于是嬉笑着上前:“您消食呢?”
    云澹过头看她一眼, 这身打扮真是令人一言难尽,口中与她打官腔:“去哪儿了?为何穿这身?”
    荀肆低头瞅瞅自己的衣裳,这不是挺好吗?
    “去查案啦。”
    “查案你穿这样?”
    “穿这样利落,□□方便不是?”
    “荀肆...朕再给你一个机会..”云澹有意吓她,担忧她出事,是派了人日日跟着她的。自然知晓她今日做什么去了。
    ...荀肆眼睛转了转,走上前拉住他衣角,求饶似的:“臣妾与您说了,您可不许生气。”
    “嗯,不生气。”
    “臣妾..去了青楼....”
    ...可真有你的!云澹斜她一眼:“可有你看上的姑娘?”
    “有。”荀肆忙点头,而后又摇头:“没有没有。”
    “你那点脏心烂肺朕看的十分清楚,今日咱们把话说明白,若是奔着给朕充盈后宫,朕劝你大可不必。朕想要哪个女人便要哪个女人,天下都是朕的,朕还能缺了女人不成?”云澹说到这里又有些气不打一出来,手指点在荀肆额头上:“你若是再胡来,就不必出宫了。跟宫里带着美人们捉迷藏吧!朕看你与她们玩的很好。”
    “好好好。”荀肆握住他手指:“天下是您的,您想要谁便是谁。臣妾是奔着去玩,真不是奔着给您讨小老婆...”见云澹狠狠瞪她,忙收了声,手指在他掌心轻轻一搔:“怎么还急上了...”把她委屈坏了。
    云澹心中酥了一瞬,反手握住她的手,语气出奇的温柔:“往后别想着帮朕充盈后宫了。你不是能治理好后宫的皇后,朕亦不是那好色之徒。朕从前与你说过,朕求一个安稳。”
    “那也得有个可心的人儿呀!”
    “你就权当你是朕的可心人。”云澹说出这句话,只觉胸口一口气沉下去,放下了什么一般。再去看荀肆脸色,她微张着小嘴儿,仿佛听到什么令人惊恐的事。
    荀肆是被吓到了。权当你是朕的可心人...这话听着可不对头,眼微微朝上,目光落到云澹的眼中,来不及闪躲,也由不得她闪躲。荀肆觉得今晚的风吹得不对,吹得人头晕脑胀。那皇上也不对,看人的目光跟喝多了似得。不待她反应过来,云澹那张脸已在眼前放大。
    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见她像个傻子一般一动不动,轻笑出声,将她揽进怀中,胖墩儿多好,抱胖墩儿入怀,怀中被她塞的满满当当,格外充实。
    云澹有些醉了,由着自己的舌去寻她的,手上抱着她的力道又大了些。当唇/舌交融之际,他忽然明白一件事,从前他从未仔细思量过的事:他想要荀肆,像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那样的向往。
    哪怕不知多少人在他背后替他惋惜,选来选去竟选了这样一个粗枝大叶的皇后;哪怕有人笑他不挑嘴。
    他就是想要荀肆。
    荀肆蒙了。手放在他胸前想推开他,却发觉根本推不动他。他不知练了什么功夫,让她的推拒在旁人看来如撒娇一般,轻轻的,搔的人心底一痒。
    云澹侧了头,手放在她后脑,吻的更深。
    周围人都退下了,只余他二人。怀中的人什么都不懂,不懂回应,连换口气儿都不会。云澹不嫌弃,这一切都令他欢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人儿,脸蛋儿发烫的小人人儿...
    待他离了她的唇,双手捧着她的脸,轻声问她:“好么?”
    那人却不说话,大滴大滴的泪落下来。
    云澹慌了,手指擦掉她的泪珠,轻声问她:“哭什么?弄疼你了?朕没用力...”言罢又凑上去亲她:“好么荀肆?嗯?”急切想听荀肆说一声好,急切想确定荀肆的心意是否与自己一样。
    荀肆委屈极了。
    进宫这么久,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把自己变成这样儿,还是逃不过他的魔爪,该亲你还是亲你,该摸你还是摸你。你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要全然受着。
    手抹去脸上的泪,说道:“不好。”
    “?哪儿不好?”云澹立了眼睛,装模作样凶她,那眼底的温柔却是将她包裹了。
    “哪儿都不好。”荀肆推开他,站在丈外:“您怎么不分清红皂白欺负人?是这些日子后宫嫔妃侍寝不好吗?回头命尚仪局重新教一遍。再不济,外头再给您找几个。省的您这样急吼吼!”
    云澹被荀肆气笑了:“亲你一下就是欺负你啦?那若是回头与你结百年好,弄疼你一点你还不得哭死?”
    “谁要与你结百年好?天下这么大,换哪个女人不成,您与臣妾较什么劲?”荀肆这会儿心里堵的没着没落,有些口不择言了。
    云澹心中冷了冷,口气沉了下来:“听你的意思是这辈子都不准备与朕圆房了,做对表面夫妻是吧?”
    “这样不好吗?称兄道弟其乐融融!”
    “朕再问你一遍,你是一辈子不准备与朕圆房了,就这么囫囵着过是吧?”他不自知他声音中包裹了一块儿寒冰。
    “这样有何不可?”荀肆着实不懂,从前说好的事怎么到了今日就要变了,不是说好了一辈子做兄弟吗?他非要逾矩!
    “挺好。”云澹退后一步,朝荀肆笑笑。他打小明白这个理儿,男男女女一旦陷进情爱就会疼。何必呢?好在悬崖勒马为时不晚。还是那句话,这世上女人那么多,跟她一个丑八怪费什么心?
    云澹淡淡看她一眼,那目光淡成什么样儿了?淡成第一回 见她的样子。
    转身走了。
    千里马在远处站着,远远的见着二人又掰了脸,心中恨荀肆不争气。一跺脚追了上去,跟在他身后一声不敢吭。
    云澹回了永明殿,对后头的千里马说道:“而今后宫这样没规矩了?敬事房连牌子都不递了?”
    ???千里马愣在那儿,怪上敬事房了?是哪一个对自己说往后别让敬事房递牌子,美其名曰欲修炼神功,不能被七情六欲所扰?
    “奴才这就去。”千里马后退几步,而后撒腿跑了出去。这恢复递牌子是真真的好,至少后宫太平了。半盏茶功夫不到,敬事房便端了牌子上来。云澹的手在名牌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良贵人的名牌上。良贵人好,良贵人哪儿都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生的娇小可人,温顺良善,重要的是知情知趣。不比荀肆那副德行强多了?
    自己近来也真是瞎了心了。竟是对那荀肆起了色心。多亏了没成事,若是成事了不知要恶心多久。
    将折子丢在一边,出了永明殿奔良贵人那。
    荀肆回了永和宫,脸上泪痕还未干。
    彩月见她如此,忙上前递她一块儿帕子,口中喋喋不休:“大冬天的可不许在外头哭,回头细嫩的小脸儿该糙啦!”跟了荀肆多半年,慢慢对荀肆生出了一些感情,见她眼睛肿着,心中着实心疼。帮她用温水擦了脸儿,又帮她涂了一层面脂,这才作罢。
    见荀肆沉着脸,便轻声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让狗咬了。”荀肆丢下一句话裹着衣裳上了房。这些时日就是这样挺过来的,想家了便爬到屋顶一坐,眼望向西北,心中盘算着无数途经的地名,河东路、兴庆府,一路想到陇原。荀肆在心中将这趟回家的路不知走了多少遍了。
    今儿格外想家。
    她心中空空荡荡,说不出什么感受。若放在从前,径直打他一顿消了火。今日那拳头攥了又攥,无论如何挥不出去。荀肆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眼朝下看,那甬道上一排彩灯笼,浩浩荡荡,云澹走在前头,一派清风朗月,适才的不快一点痕迹不留。察觉有人在看他,甚至还抬了头,朝那屋顶上的人儿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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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肆跟云珞站在十六巷口,紧紧盯着里头那户人家。这事儿果然如云澹所说,将从前的人口进出细细查了一遍,被人牙子卖去大户人家的女子中,果然有细作。其中一个就曾被送到过皇祖父身边。
    “宫里能不能有?”云珞突然问荀肆。
    “宫里就算有,也不好查出来,得慢慢来。”荀肆皱着眉头说道。
    云珞见她没了喜庆劲儿,忍不住问她:“这是被欺负了?好几日没见你笑了。”
    “没事。”荀肆又想起那个吻,他怎么跟个没事儿人似的?那天夜里去了良贵人那春宵一度,第二日在园子里碰上,春光满面。他这人的话不能当真,做的事也不能当真。这事儿真就如他所说:天下都是朕的,朕想要谁不行?
    “宫宴筹备的如何?”云珞想起她之前说过要筹备宫宴。
    “存善帮忙弄着呢!没心思管。我阿娘也没那些毛病,有口吃的就成。”荀肆这会儿是一点儿都不爱回宫了,这几天看见那厮,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儿。
    “跟皇兄闹不愉快了?”云珞想来想去大体只有这一个原因能让荀肆不开心了。不然依着荀肆这性子,要她不开心她早打回去了,也就是对皇上还能敛着些。
    荀肆没做声。
    嘴朝前努了努:“这几个人是不是?”
    云珞看了看:“是。城外抓?”
    “成。”
    二人隐在一旁的金银铺中,待他们走过,与旁人一同跟了出去。
    荀肆许久未打架,简直有些迫不及待。到了城外,眼见着那些人欲上马,娇喝一声:“给老子站住!”便冲了上去,拦都拦不住。逮住那个脸上有疤的,一拳凿了下去。那个刀疤脸儿亦不是吃素的,袖口掉出一把短刀朝荀肆扎。
    荀肆一瞧这厮竟然来狠的,一掌劈在他手腕上,趁他不备卸了他的刀!
    云珞在一旁打了个哨子,这才飞身上前。打到荀肆身旁之时笑道:“嫂嫂好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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