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早该明白,就在他一道圣旨把她嫁给北冥尘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放弃了他们的感情,一个女人,比起他的帝王江山,终究还是不值一提。
就算从前她不愿意承认,但若是现在,她还一味的选择逃避,那便是懦弱了,如果是那样,就连何沐晚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他有他的宏图霸业,而她也有她该做的事情,自从何府败落,何家上下无辜惨死,她就不再是从前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了。
现在的她,根本无暇感伤,她必须坚强起来,因为她的身上肩负着为何家报仇昭雪的重任。
黑白颠倒,草菅人命,这世间,似乎从来就没有公平正义可言,何家的风波,让何沐晚看清了官场,也看清了人心。
什么西楚律法,白纸黑字,堆放在一起,不过就是一堆废纸,这个世道,谁的手中握有绝对的权力,谁就是王法!
一个人总归势单力薄,要完成她想做的,何沐晚需要一个靠山,而北冥尘,她这个名义上的夫君,便是她现在唯一的选择。
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发现男人并非什么邪佞恶人,而他对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于是何沐晚决定彻底放下过去的感情,尝试着接受她现在所有的一切。
破天荒的,何沐晚一大早起来,去厨房炖了参汤,送去了男人的寝殿,双手拿着托盘,她着实没手敲门,又见房门虚掩着,她索性用胳膊肘将门推开,直接走了进去。
“王爷,你感觉怎么样?”见北冥尘从床上起来,秦宇宁一边伸手扶了一把,一边关心询问道。
秦宇宁知道,男人不会让侍婢进入他的寝殿侍候,可他的伤着实有些严重,放心不下,所以昨晚替男人运功疗伤后,秦宇宁便留在寝殿中贴身照料。
还未待男人开口回答,便听到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主仆两人向着彼此看了一眼,眸光中不觉多了几分警惕。
王府中的下人,没有男人的准许是万不敢随便走进男人寝殿的,而王府的姬妾,也都清楚的知道北冥尘的脾气,他的寝宫从未有任何女人踏足过。
明目张胆的闯进来,莫不是刺客?心中一惊,秦宇宁的右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佩剑。
“什么人?”回过头,秦宇宁正待出手,可在看到女人熟悉的俏脸时,他手中的动作当即顿住了。
“王妃,早啊……”惊慌和警惕瞬间全部化成了尴尬,秦宇宁支吾着挤出了那四个字。
相比于秦宇宁,何沐晚更加尴尬,因为她一抬眼,便看见男人中衣半敞,坐在床上,蜜色的胸膛尽数裸露在外,男人双眸锐利,目光不善的向她看去。
虽说之前替男人包扎伤口,何沐晚也不是没有看过,可那是逼不得已,她总归可以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更可况,那时候在雪月居,房门一关,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可现在,却是当着秦宇宁的面,何沐晚不免害羞,赶紧把头偏向一侧。
“北冥尘,你怎么不穿衣服?”紧紧合上了双目,何沐表现出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完全没想到男人会是这般衣冠不整,她不满开口道。
连门都不敲,就擅自闯进他的寝殿,他都还没怪罪,她倒是先抱怨上了,北冥尘简直无语。
“本王在自己的寝殿里,难不成还要一直穿戴整齐吗?”秀眉轻挑,男人不以为意反问道。
对于男人的问题,何沐晚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说的确实没有错,这是他的寝殿,又是一大清早的,他没穿好衣服也在常理之中。
她只是后悔,刚刚怎么就一时大脑发热,直接走了进来呢,现在倒好,骑虎难下,还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双颊早已经染上了一层红晕,虽然没有抬头,但何沐晚只觉得那主仆两人的目光全部落在自己的身上,羞愧难当,她的脸越发的滚烫起来。
“何沐晚,你一直都是这样,连门都不敲,就随便往男人房间里闯的吗?”见对方没说话,北冥尘又径自继续追问道。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我不过是看到你的房门没关,以为你已经起床了,这才直接走了进来!”
女人的名誉何其重要,可不能任由男人胡说,于是何沐晚赶紧接过话解释道。
“我又不是你,身边莺莺燕燕无数,这还是我第一次进一个男人的房间呢!”始终偏着头,不敢抬眼去看,何沐晚委屈的喃喃自语着补充道。
虽然不懂感情,又是个木讷之人,但不打扰别人的二人世界这个道理,秦宇宁还是懂的,向男人拱手行了个礼,他便识趣的默默退了出去。
处境窘迫,何沐晚根本不知道秦宇宁已经离开了,看着女人偏着头,紧紧闭着双眸的害羞模样,北冥尘不由觉得好笑。
流转的凤眸,将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他清了清嗓子道:“人都走了,现在屋子里只有你和本王两个了,王妃是不是不必再故作矜持了?”
什么,秦宇宁已经出去了,她怎么完全没有察觉到,听了男人的话,何沐晚当即把脑袋正了回来,同时睁开了双眼。
空荡荡的屋子里,确实只剩下了她和北冥尘两个人,一抬眼,映入何沐晚眼帘便是男人完全露出的胸膛。
第131章 第一次下厨
“之前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好矜持的!”秀眉轻轻向上扬起,床上的男人不以为意的补充了一句。
话音落下,北冥尘立刻收到了女人的一记白眼,被她瞪,男人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北冥尘的目光落在了女人手里拿着的东西上。
“你一大早闯进本王的寝殿,是为了给本王送吃的?”
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何沐晚只是径自走上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她向着男人瞥了一眼,自说自话道:“你把衣服穿好!”
迟疑了片刻,北冥尘终于还是按照女人所说,拉了拉身上半敞开的衣衫,随后他将衣带系上,盖住了自己原本裸露的胸膛。
从床上起来,北冥尘走到桌边坐下,一脸好奇向着女人放在桌子上的托盘看去,“你这端的是什么?”
“参汤!”何沐晚如实回应道,“你昨天不是受伤了吗,我想着,你或许需要补一补!”
一边说着,何沐晚一边将托盘上的汤盅打开,往一旁的空碗里盛了几勺,推到了男人的面前。
“你自己熬的?”看看碗里的东西,又试着闻了闻,北冥尘觉得似乎还不错。
“不然呢?”何沐晚不答反问道。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还是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北冥尘故作惊讶道,说着,他还特意伸长了脖子,顺着纸窗,向着外面探了探头。
“什么啊?”对于男人突然的奇怪举动,何沐晚一头雾水。
“王妃竟然主动给本王煲了参汤,还一大早亲自送到了本王的寝殿,本王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她算是明白了,弄来弄去,原来男人就是想要嘲讽自己不够贤惠体贴,把男人的一脸邪魅看在眼中,何沐晚没好气道:“你不喝算了!”
说着,她站起身子,伸手便要将刚刚递到男人眼前的汤碗拿走,可她的手却被男人一把握住,“你别着急啊,本王又没说不喝!”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突然的触碰,让何沐晚心中不由一慌,微微一怔后,她回过了神,把手从男人的手里抽回,又径自坐回了身后的椅子。
凤眸斜睇,向着一旁的女人看了一眼,北冥尘嘴角轻勾,随手舀起一勺汤,他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何沐晚转过头,凑到男人面前,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从小到大,这还是我第一次下厨呢!”未待男人回答,何沐晚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原来这是她第一次煲汤,难怪她会如此急切的想要知道汤的味道怎么样,男人在心里一笑。
刚才微微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北冥尘把原本想要说得话全部咽了回去。
“你熬好了汤,自己就没有尝一下吗?”放下手中汤勺,北冥尘不答反问道。
“炖好了我就直接给你送来了,这汤盅都没打开过呢,我自然是没有尝过!”
“再者说,送给别人的食物,哪有自己先吃的道理!”声音不大,何沐晚理所当然的补充了一句。
随后她瞪着晶莹的双眸,向着男人看去,一脸紧张道:“怎么?不好喝吗?”
“还可以!”
“是吗?我尝尝!”看男人的神色,何沐晚本以为自己的汤炖的很糟糕,但如今听得男人说还可以,她当即破涕为笑,直接把手向着汤碗伸了去。
可谁知她的手才刚刚碰到汤碗,就被男人一把拦下。
“诶!你不是说了吗,这汤是你炖给本王的,哪有你自己喝的道理!”紧紧护着汤碗,北冥尘一本正经道。
“我就是想尝尝,这样下次煲汤的时候,也好心里有数!”一边解释着,何沐晚一边用力想要把汤碗从男人手中夺过来。
听到女人口中的“下次”,男人的神色明显一顿,但随即很快恢复了正常,“那也不行!”依旧坚持着不肯松手,北冥尘傲娇道。
顺着门缝看到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一来一回拉扯着汤碗,秦宇宁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突然听得“咣当”一声,秦宇宁不禁吓了一跳,向着屋里看去,才发现,竟是两人手滑没拿住,至使汤碗摔落在地,瞬间化成了碎片。
汤汁洒出,溅在了何沐晚的手上,虽然盛在碗里的汤已经凉了许久,但总归还是有些烫,蓦的吃痛,她不由轻轻皱了下眉头。
“你没事吧?”北冥尘一急,赶紧关心询问道,说着,他伸手便要去看女人刚刚被烫到的手。
痛感不过就在刚刚那么一瞬间,压根没什么事儿,于是,何沐晚趁着男人紧张的功夫,快速向着摆在桌子上的汤盅而去,直接舀起一大勺汤,送进了嘴里。
看着女人麻利的动作,北冥尘当即傻了眼,想要阻止,可却已经来不及了。
嘴里装的鼓鼓的,何沐晚眉头紧皱,终于还是没能咽下去,她把刚刚喝进去的参汤一口全部喷了出来。
汤水溅到男人的裤脚,他也没有在意,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方手帕,递到女人的面前,讪讪道:“擦擦嘴吧!”
一把将手帕抓过来,何沐晚擦掉口角的汤汁,一脸难为情道:“怎么会这么难喝?”
“都说了不让你喝,你却非要喝!”接过话,北冥尘略带责备道。
“我明明是按照书中所说的那样来做的啊,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呢?”似乎没有听到男人的话,放下手帕,何沐晚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
“要本王说,煲汤这种事情,本就不适合你,本王看,你以后还是别做了!”无奈的撇撇嘴,北冥尘一脸嫌弃道。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虽说这个汤难喝了一点儿……”何沐晚跳脚,指着男人大声道,直到说到“难喝”两个字,她才明显小了声音。
但随后,她马上就恢复了一贯的理直气壮,“可这汤好歹也是我起了个大早,特意给你熬的,就算你不领情,也没有必要这么打击我吧!”说着,何沐晚不屑的偏过了头。
第132章 他生来就不正经?
依旧还在冥思苦想着寻找问题所在,何沐晚不自觉喃喃小声道:“到底哪里不对呢?”
“本王说的都是事实啊!”北冥尘不以为意道:“人各有所长,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来所有的事情!”
将女人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除了长相,北冥尘在她的身上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一点儿女人的特制。
微微凝了眉,他故作疑惑道:“何沐晚,你当真是个女孩子吗,怎么女人该擅长的你样样不通呢,你不会是投错了胎吧?”
回给男人一个大白眼,何沐晚没好气道:“我倒希望我自己是个男人呢!”这句话,她脱口而出,却也是发自肺腑。
男人可以征战沙场,纵横官场,女人却只能守在家里,相夫教子,过着平乏单调的日子;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要三从四德,恪守本分……
这个世界对男女的不公平,让何沐晚从有记忆以来,便极度渴望自己是男儿之身,所以她讨厌女工刺绣那些传统女子必须修习的技艺,倒是喜欢摆弄一些男人喜欢的物事儿。
何家世代文官,又是书香门第,何宏只希望何沐晚能够像寻常女子一样,安然长大,然后找个如意郎君嫁了。
不想她以后的生活是在刀光剑影中度过,更不想她卷入是是非非之中,是以,何宏不同意何沐晚习武,而是请了先生来到府上教她琴棋书画等适合女孩子的东西。
那些东西,何沐晚都觉得无趣的很,学习的时候压根提不起精神,好在她天生聪慧,一点就通,马马虎虎,每一样,她也都学会了些。
逃学,翻墙出府,跟着邻里的男孩子在大街上疯跑,小时候,何沐晚就是个假小子,从来没有安安静静做过什么淑女,这么多年早已经成为了习惯,想瞬间变得端庄贤良,这怎么可能。
从前,何沐晚还只是渴望自己可以是个男人,到了何家出事后,她便开始痛恨,痛恨自己不是男儿之身。
她时常在想,若自己是个男人,她便可以跟何宏在官场上并肩作战,联手对付顾世崇;若她是个男人,她便不需要寄人篱下,依托他人……
想到这些,何沐晚的眸光中不觉闪过一抹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