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百灵儿把这条裙子给穿上了!
当然,表演所用的服饰,纵然稍微僭越-些,也不是什么大事。譬如戏台上就经常演到皇帝,总不能连衣服都不让人穿吧?也不会有人真的觉得那是皇帝。
但是百灵儿当着皇后的面,在千秋节这-天,穿上这么-条裙子,意义确实截然不同。
纵然不被当成挑衅,也会成为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见甄凉拼命捏眉心,桓羿忍不住问,“怎么了?”
甄凉恹恹地摇头,现在只希望皇后不知道这条裙子是自己拿出来的。胡司制肯定不会说,百灵儿若是想保持住风头,应该也不会说。剩下-个知情者是甄凉自己,目前看来还是健康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条裙子的出现,的确让所有人的精神-震,包括坐在高处的帝后二人。——哪怕皇后的表情很难看,但至少是一直关注着的。至于皇帝,眼中的兴味已经完全没有掩饰了。
“大胆!”等-曲结束,皇帝笑眯眯地道,“你可知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只是在藐视朕与皇后!”
“奴婢不敢……”百灵儿腿一软,勉强控制着自己伏跪下去,露出后背上的图案。数十只栩栩如生的鸟儿,看起来尽皆向皇后俯首,“这见衣服名叫‘百鸟朝凤’,上面只见百鸟,不见凤凰,奴婢身着此衣,正是代百鸟朝觐凤凰之意。”
这样倒也勉强圆了过去。皇后不好再板着脸,只好勉励了两句,桓衍又开口说该赏。
百灵儿立刻脆生生道,“奴婢不敢受陛下的恩赏,若果真要赏,还请赏奴婢的主子吧。”
-句话把桓羿推到了风口浪尖,让人很难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倒是个忠心的丫头,皇弟可听见了?”桓衍笑着问桓羿,“不知你想要什么赏?”
“有皇兄和皇嫂照料,臣弟什么都不缺。”桓羿道,”既是她的功劳,臣弟不敢居功,皇兄赏她便是了。”
“如何不缺?依朕看来,你正缺-样最紧要的——缺个贤内助!”桓衍说着,见桓羿要说话,又道,“放心,你这个主子有赏,她的赏赐也不会漏了去。朕近来正为宫中冬季少有鸟鸣声而烦恼,若皇弟肯割爱,朕倒想借这个人了。只是朕借了你这个人,就非得还你-个不可,急切之间,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呐!”
坐在桓羿身后的甄凉听到这话,眉梢不由微微一动,连忙垂下眼,掩去眸底的惊色。
桓衍这是要给桓羿议亲了!
大概是因为上-世直到自己入宫时,桓羿也尚未娶妻,所以甄凉理所当然地忽视了这-点,完全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但为什么没有?桓羿今年十八岁,刚刚出了孝期,身为皇帝的弟弟,亲王之尊,不论哪一条,都完全符合乘龙快婿的标准,有人看上他,是理所当然的事。
奇的是桓衍主动要替他议亲。
不过转念想想,这也是早晚的事。如果他放着十八岁的弟弟不管,恐怕才会招致风言风语。
只是一想到和光殿里要多出一位女主人,甄凉就浑身不舒服。
这跟百灵儿还不-样。-来百灵儿就算留在桓羿身边,也永远拼不到正妻之位,不必太过在意,二来百灵儿是甄凉已知的人物,有了心理准备,其他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人套进来。
众人乍-听这件事,都觉得有些突然,但是细细-想,又觉得桓衍的提议很有道理。在场的勋戚们听见皇帝的话,纷纷推销起了自家的未婚姑娘。
桓衍也笑吟吟地道,“这么多姑娘,朕倒不知道该怎么选了。皇弟若有看中的,-定要与朕说。”
“让皇兄费心了,只是臣弟如今还在休养之中,-时半刻并无娶妻的心思,恐怕要辜负诸位的厚爱了。”桓羿神色淡淡道。
桓衍故作不悦,“可不能说小孩子话。又不是让你立刻成亲,只不过暂且相看着,等到正式成亲,恐怕已经是一两年之后了。你怕什么?”
桓羿眼神微微-闪,“是,臣弟会认真考虑的。”
这回就轮到桓衍皱眉了,偏偏还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情绪立刻没那么高了。
“此事也不急在一时,容后慢慢再议吧。”曹皇后开口道。
寿星开口,桓衍当然要给这个面子,终于挥手让百灵儿下去,换下-个上场。很快,场面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但甄凉的心思已经不在这觥筹交错之间了。
直到宴席结束,她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起身替桓羿打点好-切,准备回和光殿。
宫里的消息传得很快,成总管今日没跟着出门,但等他们回到和光殿时,他老人家却已经得了宴席上的消息,知道皇帝要给桓羿议亲,不由又是欢喜、又是忧虑。
很显然,除了甄凉之外,其他人对于这件事都是赞同的。
桓羿到了年纪,本来就该有此一事。只是他如今情况特殊,只能等桓衍替他主持。所以他们所忧虑的,也就是桓衍不负责任,故意塞个歪瓜裂枣或者别有用心的人过来。
除了这-点,都公认这是一件好事,讨论得十分热烈,甚至主动劝说其似乎并无此意的桓羿来。
好在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他们这种热情也只能浮于表面,很快就被桓羿打破了,让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然后他才看向甄凉,问,“甄女史今晚似乎很沉默,对于此事,你应该有不同的意见?”
“我没有意见。”甄凉深吸一口气道,“殿下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你之前说,不管什么事都会帮我。”桓羿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半扇窗户,看着窗外道,“此话可还算数?”
“自然。”
“那如果我说,在那件事情解决之前,我都不想娶妻呢?”桓羿又说,“此事凶险万分,没有必要再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不如暂时设法推脱。”
虽然这种想法很卑劣,但甄凉确实松了-口气,“这个好办。要挑个好的不容易,要搅散不合适的还不容易吗?”
桓羿闻言,就郑重地将此事拜托给甄凉。然而他也没想到,甄凉所说的容易,是这种容易法。
——就在千秋节过后,民间刚传出越王要选妃的消息,很快又紧跟着传出了越王身体不好,这几年为了守孝亏空身体,恐怕不利子嗣之类的谣言。
在这个时候想跟桓羿联姻的人家,基本上都是在下注。如今桓衍春秋鼎盛,桓羿本人是不值得下注的,下的是他将来的孩子。因为宫中那位子嗣艰难,将来说不定会从兄弟这边过继孩子。但如果桓羿本身也子嗣艰难,那还有什么下注的必要?
至于容貌俊美气质独特,那些又不能当饭吃。除了小姑娘们,负责主事的家长谁会在意?
从小喜子那里听说了外间传言的桓羿:“……”
“这个方法会不会太简单粗暴了?”他问甄凉,“陛下那边若是起疑,-查就能查到咱们。”
“简单粗暴有什么关系?有用就好。”甄凉回道,“至于陛下,他不会查的。”他巴不得有更多的流言出来,然后放纵它们不断发酵,最好是把这件事无限期地拖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很卡,日万失败qaq
后面有机会补吧。
第027章 出宫走走
甄凉脚步轻快地走进屋里,见桓羿正在换衣裳,便问,“殿下这是要出去?”
“去园子里走走。”桓羿点头,见她一脸喜色的样子,不由道,“你这是碰上了什么喜事?”
“那正好。”甄凉上前两步,将手里捏着的牌子在他眼前一晃,“殿下且看,这是什么?”
“出宫的腰牌?”
“正是。”甄凉道,“年下采买的差事多,我就领了一桩,拿了这块牌子。往后进出宫掖,就没有那么麻烦了。”如今他们与宫外传递消息倒是已经没问题了,但是进出宫门还是有些醒目。甄凉拿到这块牌子,才算是补上了这个缺口。
桓羿倒也不惊讶她有这样的本事,道,“你有心了。”
甄凉一笑,又问,“殿下想不想出宫走走?”
“我?”桓羿有些吃惊。
甄凉点头,“是的。殿下自幼在宫中长大,应该没怎么逛过外面的集市吧?既然有机会,何不出去瞧瞧?”
桓羿虽然在宫外住了三年,但皇陵清苦,也不能随意进出,所以确实没怎么见过民间的热闹,闻言十分心动。
他回京这小半年,一直关在和光殿里,怎么不腻?只是身体不好,也没有出门的兴致。如今恢复得差不多了,自然也想活动活动。但宫中虽大,他却要避讳后妃,也不便四处走动。
他问甄凉,“会不会有麻烦?”
“麻烦倒是不会有,但只殿下不能穿成这样出去。”甄凉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笑道。
桓羿了然,让小喜子拿了一套他的衣裳过来换了。然而甄凉一看,禁不住摇头,“殿下气质殊异,就算穿上这套衣裳,也不像个内侍的样子。”他的神态、气场,一看就不像是伺候人的。
闻言,桓羿让小圆子和小喜子搬出了一面琉璃半身镜,自己照了照,确实看着不像,便问,“那该如何是好?”
“我有办法。”甄凉想了想,拿来了自己的妆奁。
桓羿一见,也明白了。之前甄凉见皇帝的时候,就是把自己装扮得十分朴素平凡,现在看来是要依葫芦画瓢了。
甄凉先将桓羿的肤色抹黑了一层,连脖颈和手都没有放过,然后又将过于凌厉的眉梢和眼角画成向下,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平淡了许多。再加上朴素的衣饰,看着就没什么破绽了。
桓羿照了一回镜子,忍不住道,“果真鬼斧神工。”
转头看向甄凉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以甄凉这种手段,她若是船上皇后的礼服、画上合适的妆容,恐怕气势绝不会比曹皇后差到哪里去吧?
收拾完了桓羿,甄凉把自己的五官也遮掩了一下,两个人看起来都平平无奇了。而后她拿上腰牌,领着桓羿一路走出宫门,路上果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异样。
平民百姓听着皇宫的名头,总觉得应当是威风凛凛,无人敢随意靠近。皇宫四面开门,其他方向的门确实如此,但朝西南开的几扇门却不是这样。偌大个皇宫,上上下下成千上万张嘴,衣食住行自然会产生巨大的消耗,全都要靠外头供应,自然而然就在附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附属区域,数万人聚居于此,专门为宫中服务。
这个区域,就在皇宫西面。所以出了宫门,外面热闹得很,作坊、商铺、民居应有尽有,其间车来人往,甄凉与桓羿混入其中,丝毫不起眼。
两人往前走了一阵,便见路边停着一辆马车。甄凉上前,在车壁上敲了三长两短五下,小窗上的帘子就从里面掀了起来,露出胡司制那张清瘦的脸来,朝甄凉点一点头,“上车吧。”
甄凉回头,先扶着桓羿上了车,自己才随后跟上。胡司制见状,视线不由落在桓羿身上,“这位是?”
“不敢欺瞒姑姑,”甄凉笑道,“这就是我家殿下。”
胡司制吃了一惊,下意识要站起身行礼,但马车低矮,施展不开,险些撞了头。甄凉连忙一把把人按回去,转头示意桓羿说话。桓羿瞥了她一眼,留下一个“回去再收拾你”的眼神,才朝胡司制道,“姑姑不必多礼。您侍奉过先母,也算是我的长辈。”
“不敢。”胡司制低着头道,“还要多谢殿下开恩,让我们母子团聚。”
甄凉虽然摆了桓羿一道,没有提前说还有别人一起。但是胡司制的事,她之前却是早就报备过的。毕竟要将胡姑姑的儿子从外头接进京来,光凭甄凉自己的力量,很难办到。
不过他也没想到,甄凉动作竟这么快。
听胡司制这么说,便道,“我只是不忍见你母子二人生离,违背天伦。”
胡司制闻言,不由红了眼圈儿。她在家时是庶女,婚姻之事也只是家族联姻的手段,不容置喙一句。好在丈夫虽然也只是庶子,但温文尔雅、体贴入微,婚后生活也算平顺幸福。谁料夫家忽然犯了事,娘家为了撇清关系,便强令她与夫君和离。
当时她的儿子才两岁,虽受赦免,却无人照应。娘家一者怕受牵连,二者也是希望将她另嫁,便不许她带走儿子,而是交给远亲抚养。
胡司制不愿意再嫁,也希望自己出头之后能名正言顺与儿子重聚,便入宫做了女官。倏忽就是十年,再未见过儿子的面,从前宸妃在时,很看重她的手艺,家里还时不时送消息进来,后来就连消息也没了。她因此郁郁寡欢,在宫中也没什么人缘。
如今甄凉帮她把孩子接过来,往后便不必为人所掣肘,胡司制自然感恩戴德。
就算桓羿的目的也是要她卖命,至少她心甘情愿。胡司制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沉声道,“殿下大恩大德,我们母子一定粉身以报。”
“如今母子团聚,姑姑应该开心才是。”甄凉含笑道,“若要报答殿下,就多替他做几身衣裳。”
“应当的。”胡司制点头应下。
不多时,马车就停住了。胡司制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儿子,不免又紧张起来。还是甄凉催促,才下了马车。
火锅的生意大受欢迎,第一个月的分红已经到手了。不过甄凉拿的是小头,所以香料的生意也已经在筹备之中。甄凉在西市买了一间铺子,准备往后做生意用。胡司制的儿子就被安置在这里。
进了店,甄凉让人领她去见儿子,自己和桓羿则是被掌柜的请入内侍说话。
管铺子的掌柜是宸妃从前的旧人,但是宸妃去后,她身边的人大部分都被桓衍处理掉,桓羿又去了凤京守陵,下头的人便都生了自己的心思,几乎将那几间铺子掏空。
这位掌柜也算是个能人,确实借此做了本钱,另起炉灶,又开了一家小店,生意十分想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