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和煦,做事体贴。”
“我今日看到,不管是哪一位夫人,她们都能说得上话。往后若是想要和某位夫人结识、找人说和,去求她们总是没错的。又或者将来咱们要打听什么事情,也可以尝试着去问问。”
“再有,永安侯夫人……”
……
傅永宁先是无所谓地听着,手里还拿着那本旧兵书,后来他身子渐渐坐直,再接着是把兵书放下,全神贯注不说还若有所思……
终于,曾淑合上了册子,看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不过你也不懂,和你说这些都是对牛弹琴。我看呐,我还是让郭嬷嬷给辅国公府再准备一份重礼吧,日后也好让我上门去讨教讨教。”
“我们去把祖母接回来吧。”
傅永宁突然道。
“老太君?”曾淑停下收拾笔墨的手,奇道:“可是老太君在我们成亲后不久,不是到城外避暑去了吗?当时说要入了秋才回来的。”
“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傅永宁想到就去做,站了起来吩咐人准备马车,“你和我一块去,若是顺利我们晚上就回来了。”
“若是不顺利就在城外住上一日,你不是老吵着要去看蜜雪吗?”
“我哪有老说要去看蜜雪?”
曾淑不满,“也就才说了三回!诶诶诶,你等一等,骑马的衣裳还没带呢,针线房刚给我做好的……”
……
老太君居住在京城郊外一处山清水秀,带着汤泉的庄子里。
那是她的陪嫁庄子。
这庄子就在汤山脚下,此处的山由于能挖出汤泉来,被人起名为汤山。这汤山以及汤山周围的地都被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占据了,少有流露在外的。最起码曾淑之前还在闺中的时候就没有听到周围哪家在这里有庄子。
就连善于经营的祖母都没能置办下,最后曾家只好在通州老家那边,寻了个相似的地方。
至于之前曾淑去的那一个有蜜雪的庄子是广宁侯府的。
离这里并没有很远。
老太君是王府出身,规矩重。曾淑来到此处的时候,见到的下人们都绷着脸,行走间步伐无声,言行举止和昨日见到的宫女们有些像。
所以一路走来,连带着曾淑也有些拘谨,脑海中蜜雪活泼的影子也被刚到侯府的时候郭嬷嬷教的规矩所取代。
“拜见老太君——”
傅永宁和曾淑在丫鬟拿上来的蒲团上跪下,行了个大礼。
“都起来吧,来人,看座。”老太君语气平和地招呼着,然后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也不遣人打声招呼。”
傅永宁直截了当道:“我们是来接您回去的。”
这话没头没尾的,老太君看向了曾淑,于是曾淑只好瞪了他一眼,机智地解释:“昨日四公主下降,孙媳和侯爷去了承恩公府一趟,见到了辅国公夫人。她老人家问起了您,于是侯爷就带我过来了。”
“这样啊……”
老太君恍然,笑道:“看来最近她是闲得厉害呢。”
那神情,也不知道信没信。不过既然应付过去了,曾淑也就没管了,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听老太君和傅永宁说起了朝堂之事。
对这个身份高贵、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婆婆,曾淑每每和她相处的时候,都是全神贯注,提着一颗心的。
这倒不是说老太君这人不好,而是心思不表露出来的人,曾淑下意识地便会多加重视。如果她像老夫人一样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喜欢就赏,不喜欢就罚,那么对于她的喜怒,曾淑便不会多在意。
但老太君不是这样的人,她的一句话里头,可能蕴含着两三个消息,所以她说出来的话嘛,曾淑则总是会多思量几分。
“我呀,在这里住惯了,还是按照原先说好的,入了秋再回去吧。”
“你们两个,若是想来,便让人打声招呼。”
“也不是多费劲的事。”
老太君说到此处,转头看向了曾淑,语气柔和,“至于府里头,我都听说了,如今是规矩了些,霆儿媳妇你做得不错。这树大了,枝丫就多,盘根错节的惹人烦。若能剪一剪,瞧着也好看。”
“今夜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隔壁庄子来了贵客,明日正好领你去见上一见。”
第二十章 再遇上五公主 没想到五公主是这样的一……
“你说老太君要带我去见什么人啊?”
从老太君的院子里出来,曾淑就一直在纠结这个事情,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干脆就问起了傅永宁。
洗漱过后的她着一件淡黄色的寝衣,盘腿坐在丸子床上,手里还扯着半搭在膝盖上的被子的一角,神情颇为困惑,“还是去隔壁庄子上见人,你知道隔壁庄子是谁家的吗?”
傅永宁手里拿着一本旧兵书,时不时地翻看一两页,然后停下来思索,听到曾淑的话略抬了抬头,“隔壁,是承恩公府。”
“承恩公府?”
曾淑来了兴致,前倾着身子问道:“那里头住着的是谁?他们家刚刚才办过喜事,家里头喜棚怕还没拆干净呢,这么快就腾出空闲到庄子上闲住来了?”
她托着下巴,“还是说住在里头的,是承恩公府的某个亲戚?”
“那会是谁呢?”
曾淑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老太君能带她去见的,大概率是女子并且还是一个挺重要的人。而承恩公府的重要女眷们,她昨日其实都已经见过了,实在想不起能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能再遇见谁。
……
“五公主?”曾淑虚扶着老太君向外走去,惊讶地问道:“您的意思是,五公主如今就住在隔壁承恩公府的庄子上?”
老太君点头,身板挺直地往前走着,“五公主的生母出身于承恩公府,是陛下的贵妃,但她生五公主的时候难产去了。所以五公主自幼就养在太后膝下,她出现在外家承恩公府的庄子上,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事实上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一趟,”老太君转头看向曾淑,“冬天的时候,就更是如此了,我有的时候在那头院子里坐着,都能听到这头的嬉戏声。”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老太君要带她来拜见。
思及此,曾淑连忙道:“老太君,不知侯爷有没有和您提过,那日我在承恩公府的时候还遇上了五公主和六公主,五公主派人喊了我去……六公主说……后来大皇子妃来了……”
曾淑把那天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然后补充道:“回去的路上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侯爷,他有些生气,说此事他会处置。”
“这样啊。”
老太君听完后并没有表示惊讶,反而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那正好我们今日来拜见五公主,有什么误会啊你们私底下解开了就好了。”
说完了这话后,她又考较般地问道:“你那日也见过几位公主了吧,你说说,她们都是怎么样的人儿?”
曾淑思量片刻,“八公主懵懂,瞧不出什么来;六公主则是恶毒又无知,明明知道我的身份还说出那样子的话来。”
“五公主虽然娇蛮、但心里头又有一杆秤,把我喊去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地看一看我长得怎么样,而且自从六公主跳出来之后她就没再说什么了。”
“后来大皇子妃来了,她对这个长嫂倒是一副尊敬的模样。”
“整个人,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
“至于其他几位年长的公主,孙媳没怎么见过,但是四公主从语气上看倒是个温和明理的人,至于三公主有些弱,不太高兴的模样。”
老太君淡淡点头,“瞧得倒挺准,四公主她们几个都已经成亲了,自然和在宫里的时候很不一样。”
老太君迈过了门槛,任由曾淑服侍登上了马车,坐好后拍了拍她的手道:“不过你也莫要怕。”
“广宁侯府世袭罔替,而你是广宁侯府的侯夫人!”
“她们是谁?”
老太君的语气里很是平淡,并没有太多喜怒,“如今还是公主,但嫁了人就是一尊泥塑的菩萨,外人瞧着光鲜亮丽,但实际上却被高高供着,触不到地。再往后成了长公主、大长公主,若是不善经营,那就只剩下名号上的尊荣了。”
“再说了,驸马不掌权。”
“所以但凡有些志向的男子都不会尚主,你瞧瞧如今下降的这几个,大公主和二公主嫁的都不是公侯伯府的长子,三公主和七公主没了,四公主十八岁才捞了个承恩公府二公子。”
“这还是她性子柔些的缘故。”
“所以啊,”老太君犀利地总结,“公主又如何,若无必要不要与她们结怨,而倘若真的结下了大仇,也无需害怕。”
“咱们,可不是那些没有根底的人家。”
……
承恩公府的这处宅子,比隔壁老太君的那处大了许多,也精致恢弘了许多。一路行来处处雕廊画栋,亭台楼阁遍布。
亦有流水淙淙,远风从湖边吹过,带来丝丝凉意。
五公主正坐在湖边的一处亭子里,周围围满了宫女和嬷嬷,其本人却是有些无聊的模样。看到老太君带着曾淑前来,她反倒提起了几分心思。先是让人扶起欲要行礼的老太君,然后对曾淑扬了扬下巴,道:“是你啊。”
“臣妇拜见五公主。”曾淑蹲身,行了个福礼。
“不必多礼。”五公主让人给老太君和曾淑看座、上茶。
“你们是为着昨日的事来的吗?”她微嘟着嘴,有些懊恼道:“其实本公主昨日只是想要看看你长什么模样,看看大英雄傅永宁娶了个什么样的人儿罢了。”
“谁知道竟被人摆了一道。”
她盯着曾淑的脸看,“看到你长得没有本公主好看,本公主就高兴啦。”
“真没想要划花你的脸!本公主就是想要看看你长什么样,划花人脸的事情,是长得丑的人才想要做,本公主这般貌美,才不会做这样的事呢。”
五公主这一串话让人哭笑不得,不过依照她的身份也实在没有必要说谎。
可见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
天真得让人头疼。
于是曾淑只好道:“臣妇并无怪罪公主之意,今日前来是因为臣妇与外子来给老太君请安,听闻公主驾临,于是便来给您问安,并无他意。”
五公主挑眉,“本公主也不怕你怪罪!这天底下能怪罪本公主的人,只有皇祖母、父皇和母后三人罢了,唔,大皇兄勉强算一个吧。”
“所以你怪不怪罪本公主,本公主根本毫不在意!”
“你刚刚说傅永宁也到了?”五公主好奇地问道:“那你嫁给傅永宁那么久,他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打仗的事啊?”
曾淑回答:“外子未曾提起。”
这倒是真话,傅永宁的确从未提起战场上的事,虽然他手里兵书不停,但实际上在家里却很少提起外头的事,尤其是弥漫着血腥气的战场了。反倒会对茶太烫、衣服太多太厚、面泡软了、炖羔羊肉不够味等等发表意见。
还非要让她赞同。
“真的没有吗?”五公主兴致勃勃地追问,“我听宫人说傅永宁是本朝最厉害的人,外头的话本子也写了他是个大英雄呢!说他在战场上杀了个七进七出,是赵子龙在世。还有啊,那些辽人是不是都是青面獠牙,面目可憎啊?长没长三头六臂?”
“世人谬赞了,”曾淑哭笑不得地回答:“外子也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能从战场上平安回来,都是得了陛下以及列祖列宗庇佑的缘故。”
“至于什么杀了个七进七出,也是糊弄人的,写话本的人胡编乱造,哗众取宠,当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