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子,一看就是真的没事了。
就有妇女问丁颜,“不是黄仙儿上身了,孩子到底是咋了?”
丁颜没答,反问军子媳妇,“四五天前,你是不是抱着孩子经过坟头?”
军子媳妇想了想,“是有这回事,我抱着孩子回娘家,看天儿不好,怕下雨,就抄了近路,那条路边上,有好几座坟。”
“你路过那儿的时候,是不是被啥拌了一下。”
军子媳妇又回想了一下,“是好象被啥拌了一下,我差点没摔倒,当时我急着赶路,也没看脚下,就走了。”说完,想到了什么,脸色就是一白,“大师,磊磊是被鬼上身?”
丁颜,“孩子既不是黄仙儿上身,也不是鬼上身,就是你抱着孩子路过的时候,坟里那人逗了下孩子,孩子小,阳气不旺,经不住他逗,就发烧了。”
在农村,一般都有这么个规矩,太小的孩子,不能抱着他从坟头跟前过,天黑了,也不要抱着孩子出门,孩子眼睛纯净,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而且因为小,阳气不旺,承受不住,很容易生病。
就象逗磊磊这个鬼,他本身没有恶意,看到孩子了,心里挺喜欢,就忍不住逗了一下,可孩子可经不住他这么逗,可不就生病了。
丁颜这么一说,军子媳妇也想起来了,“那坟里埋的是我娘家本家一个大娘,最喜欢小孩子,活着的时候,看到孩子就爱逗一逗。”
丁颜,“她没有恶意,所以你也不要怪她,回头去给她烧个纸,祷告两句,叫她以后不要再逗孩子就是了。”
军子媳妇连连点头。
这一问一答,大伙儿对丁颜可是心服口服,几个妇女这才又想起来丁颜要找胡顺才的事,这前后事往一块儿一联,恍然大悟,“姑娘,你也是干这一行的吧,你找胡顺才,是不是买黄纸和朱砂?”
丁颜点了点头,“我叫丁颜,陈家湾的。”
一个妇女热情道,“胡顺才家就在隔壁,我带你过去。”
“那就多谢了。”
军子媳妇叫住了丁颜,把刚才大伙儿凑的40块钱给丁颜,“这40你先拿着,剩下那20,等回头凑够了给你送过去,你放心,我不会赖帐。”
丁颜笑了笑,从那堆钱里拿出一毛钱,“够了。”
军子媳妇,“这也太少了。”
军子媳妇说着把钱就往丁颜兜里塞,丁颜给拦住了,“60是花大娘要的,又不是我要的,”说着扬了扬手里那一毛钱,“这就够了,剩下的钱给磊磊买点好吃的吧,这孩子看着身子骨有点弱。”
军子媳妇眼圈一下红了,“他打小就体格弱,胃口不好。”
她跟丈夫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丈夫突然没了,她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幸好有这个孩子撑着她,要是这个孩子再出个啥事,她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丁颜安慰她,“我看这孩子面相不错,以后只要不养歪,就是个有出息的,好好养养,慢慢的身体就好了。”
军子媳妇听了,脸上绽出一抹笑来,“借你吉言了。”
旁边妇女说她,“人家是大师,会相面,说磊磊日后有出息,那就错不了,你就等着享磊磊的福吧。”
军子媳妇亲了一下磊磊,笑着“欸”了一声。
几个妇女带着丁颜去胡顺才家,胡顺才有六十来岁,祖上传下的制朱砂和黄纸的手艺,以前祖上也是靠这个为生,后来运动起来了,不敢再卖,这是年前,看形势跟以前不一样了,才又开始做朱砂卖,只不过还是不敢太张扬,都是熟人介绍,丁颜冒然过来,他不认识,还真不一定会卖给她。
幸好有了磊磊这件事,又有那几个妇女帮着说话,丁颜才买到了黄纸和朱砂。
画符用的黄纸和朱砂都有讲究,黄纸不能是明黄,而应该是土地那种暗黄,五行居中,是上古皇帝的代表色。
而朱砂的调制讲究更多,颜色要红而不俗,亮而不艳,这样的黄纸和朱砂,画出的符篆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制黄纸和朱砂这两样都是胡顺才祖上传下来的,说是手艺传承了有上百年了,朱砂质地细腻,颜色纯正,隐隐的还有股檀香味,是上等的朱砂。
黄纸虽然比商店里卖的黄纸要粗糙,不过是纯手工做的,里面也加有檀香。
檀香是佛家常用的供品法物,檀为佛使,有普渡众生之说,所以画符用的黄纸和朱砂,都会添加檀香,只不过后世人对鬼神的敬畏之心没那么强了,黄纸和朱砂做的也是越来越敷衍。
当然了,真正会画符的玄学中人也越来越少,更多的是花大娘那样的骗子,就算是有好的黄纸和朱砂,到了他们手上,也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
买了黄纸和朱砂,丁颜便回家了,回家后画了几张平安符,打算让陈瑞带给刑侦队那几个小伙子。
都是年轻的小伙子,性格开朗,虽然以前对原主不大友好,那也是因为原主太作,不招人喜欢,现在他们对丁颜的态度大有改观,见了丁颜就“嫂子嫂子”的喊,丁颜还蛮喜欢他们的,所以想画些平安符送给他们。
刑侦队经手的都是大案要案命案,让他们佩戴平安符,有个小灾小难的,也能保佑一下。
平安符画好了,就这么直白的给他们,总归不大合适,而且小伙子们都粗心,随手往衣服兜里一塞,换衣服的时候就都给忘了,等到再想起来的时候,说不定早就被洗成一堆碎渣渣了。
最好是能缝个荷包那样的东西放进去,然后随时佩戴着。
丁颜去找田秀芝,把自己的想法跟田秀芝说了,田秀芝当然支持,“家里正好有些碎布头,我给缝些荷包,到时候你把平安符装荷包里给他们。”
田秀芝做事麻利,一个上午的时间,就缝出了7个荷包,都是用蓝色的地卡布缝的,颜色适合小伙子佩戴。
陈瑞下班的时候,丁颜把7个荷包给了陈瑞,“这里面装的是平安符,明儿个你上班了,给方其生他们,让他们平时都戴在身上。”
刑侦队连上他一共是7个人,这意思是也有他的?
虽然他对这些还是不怎么信,不过这是媳妇的一片心意,就算是不信,他也很高兴。
陈瑞把荷包接过去,放到了兜里,“明儿个我就给他们。”
丁颜知道陈瑞心里在想啥,他到现在,还是不信世上会有天地人鬼神!
最好让他眼见为实,省得他还有队里那几个小伙子不把她的平安符当回事。
正想着,就听到村里有隐隐的唢呐声,田秀芝听了,对陈瑞说道,“村西头方勇他爷没了,瑞子你一会儿去祭拜一下。”
陈瑞应了一声。
丁颜,“娘,我也一块儿过去。”
田秀芝正想说那儿哭哭啼啼的没啥好看的,就见丁颜冲她眨了眨眼,田秀芝便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行,等吃过饭,你跟瑞子一块儿过去,我跟你爹就不去了。”
吃过晚饭,天也黑下来了,陈瑞拿上田秀芝准备好的祭品,跟丁颜一块儿去方勇家。
小宝吵着也要去,丁颜因为今天晚上有特殊任务,所以哄着他没让他跟着去。
方勇爷爷是今天下午没的,要放三天才下葬。
灵堂就设在方勇爷爷住的老院子,在院子里搭了一个棚,前灵堂后停棺,男子们都在灵堂两边跪着,有人来祭拜了,就给来祭拜的人鞠躬致谢。
陈瑞把祭品放到供桌上,然后给死者鞠了三个躬。
祭拜完,又和熟识的几个人说了几句话,正准备回家,丁颜扯了扯他,然后小声跟他说道,“走带你去见个人。”
陈瑞疑惑道,“见谁?”
丁颜,“见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却是领着陈瑞往东屋子走去。
人多,事儿杂,也没人留意他俩。
方勇爷爷住的这个院子,一共有三间堂屋,两间东屋,一直是方勇爷爷一个人住。因为灵堂设在堂屋那儿,那儿人多,相比较来说,东屋这里就要冷清多了,门却是没有锁,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因为外面有灯光映进来,屋子里倒不是特别黑,就是有点阴冷,陈瑞能看清屋里有一张床,还有几样简单的家俱,床上还有被子,衣服啥的,估计这里是方勇爷生前住的地方。
陈瑞正奇怪丁颜带他来这儿干啥,就听到丁颜低声念了几句什么,然后踮脚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看看谁在这屋里。”
陈瑞正想说这屋里没人,突然眼前一花,竟然看到屋里的床上坐着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他认识,就是今天下午刚刚离世,这会儿应该在灵堂后面的棺材里躺着的方勇爷爷!
方勇爷爷坐在床上,不时抬头朝着外面看一眼,嘴里嘀咕上几句,陈瑞竟然能听到他在说什么,“讲这些排场有啥用,活着也不见对我多孝顺。”
看到他俩进来了,方勇爷爷竟然还站起来跟陈瑞打招呼,“瑞子你来了?”说完,象是想起来他已经死了,陈瑞应该看不见他,又咕咕哝哝的坐下了。
陈瑞觉得肯定是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出了幻觉,他使劲揉了揉眼,再看过去,还是能看到方勇爷爷坐在那儿,还是能听到他在那儿嘀嘀咕咕的说话。
丁颜,“别揉眼了,你眼睛跟耳朵都没问题,老人家确实是死了,刚我给你开了天眼,你现在看到的,是他的阴魂。”
陈瑞登时如被雷击,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
方勇爷爷这会儿才察觉出丁颜和陈瑞能看到他,不敢确信的问丁颜,“瑞子媳妇,你能看见我?”
“能看见。”
方勇爷爷一听丁颜竟然能看见他,还能跟他对话,一下高兴了,“瑞子媳妇,你去外面跟他们说说,别吹那个唢呐了,吹了一晚上了,吵的我脑仁疼,我都死了,弄这些虚头巴脑的有啥用,还不如我活着的时候,给我端口水喝呢。”
丁颜:……
“这是咱这儿的规矩,他们要不找人吹吹打打,回头村里人该说他不孝顺了,所以您忍忍吧,反正顶多忍三天。”
方勇爷爷嘀咕道,“啥孝不孝顺的,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把戏。”
丁颜:……
到底顾及是自己的儿孙,即使心里再有怨言,方勇爷也就发了那么一两句牢骚,别的就不再说了。
丁颜又叮嘱了他早点去入轮回,然后便扯着陈瑞出去了。
陈瑞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如果不是丁颜扯着他,估计他连家在哪儿都给忘了。
丁颜表示理解,毕竟打小接受的就是唯物主义教育,这会儿冷不丁的竟然看到鬼了,打小建立的三观,轰的一下塌了,这要换了个意志不坚强的,估计非得跳河里去冷静冷静不可。
丁颜也不跟他搭话,叫他一个人冷静冷静。
丁颜扯着陈瑞回了家,陈瑞一头就扎到了屋里,田秀芝一看他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悄悄问丁颜,“瑞子他咋了?”
丁颜,“我给他开了天眼,叫他跟方勇爷说了两句话,他就成这样了。”
田秀芝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见方勇爷了?”
丁颜点了点头,说完了就有些后悔,怕老太太埋怨她吓陈瑞,哪知老太太竟来了一句,“回头给你爹也开下天眼,省得他一天到晚的说我迷信。”
丁颜:老太太您这脑回路可真不一般。
陈瑞进了屋就一头扎到了床上,刚才的事对他的震动太大了,他是怎么也想不到,世上竟然真的有鬼魂,而且他还亲眼看到了!
不过,最开始的震动之外,他对刚才看到的一切,竟然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象是在哪里见过,可仔细去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反正这一夜,陈瑞心情是挺复杂的,不过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倒是很郑重的把那7个平安符装到了兜里,到了局里,召集刑侦队的队员开会,会上把平安符发给了几人。
方其生他们打开荷包一看,里面竟然装的是一个符篆,一下子都乐了,“队长,你给我们这个干嘛,不会是让我们带在身上吧?”
陈瑞严肃道,“就是让你们带在身上。”
大伙儿更乐了,拿着平安符嘻嘻哈哈的笑。
陈瑞敲了敲桌子,“以后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能轻易摘下来……”
方其生,“是不是嫂子画的?”
陈瑞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方其生,“要是嫂子画的,我就戴,来来来,大伙儿都戴上,以后都不许摘啊。”
方其生这么一说,其他几人虽然还是嘻嘻哈哈的,可都把平安符给戴到了脖子上。
陈瑞也把平安符戴了起来,摸了摸,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突然就觉得心里特别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