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便是拓跋氏的人意外获得翰海令,只是这些人不识货,便想着当宝贝供奉给大长老。大长老一听描述便知道那是瀚海令,便暗中派嫡孙前去将之带回。
没想到宿星寒恰好与拓跋氏发生矛盾,被通缉之下离开奉圣城,又恰好撞上了天宗那支队伍,抢走了翰海令。从此和天宗结下一连串仇怨。
当然,外人并不清楚这其中内情,只知道这段时间有个姓白名念的散修,先是招惹了拓跋氏,惹得拓跋氏通缉追杀,后来又惹上了天宗,被天宗门人四处搜寻,最终在荀城被天宗大长老围杀……
——此时说起拓跋氏,便有人提到了前不久发生的这桩事。
那些从东黎大雍而来的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便有人好奇问道:“这白念是什么人,居然如此大胆?也不知他现在是生是死,还是被天宗捉去了?”
这个问题下一刻就有了答案。
那个一直坐在一楼窗户边,专注望向窗外的年轻人突然站了起来,冷峻的脸上显露出一种极度的恭敬之色。
微凉的风从窗外吹过,冰凉的雪花随着风飘舞进来,楼外骤然响起了一阵幽幽的呜咽风声。不少人闻声向外看去。
只见那满湖花朵之中,一艘精致的楼船破水而来,船头船尾各站两人,俱是面具遮面、戏服披身,却并没有滑稽之感,反而透出莫名的诡异。
“……天宗之人?四位大宗师?!”
楼船倏忽而至,有人从船中走出,涉水而来,踏着盈盈碧波,一步一步走入了望月楼中。
四位入道大宗师垂首敛目,紧随其后。
所有人怔怔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他一身白衣,其上隐隐的绣纹,宛如上古祭服。脸色也是白的,比雪还要白上三分,看上去有几分病态,也衬得乌发如墨一般黑。
他容貌生得极好,只身站在这里,便可让天下九成的美人黯然失色。
但所有人第一眼注意到的却不是他的脸,而是他那双眼睛。
这是一双极空又极冷的眼睛,始终笼罩着一层恹恹的薄雾,像是没有什么东西能被纳入其中。
“咳、咳、咳……”
白衣人一步一步向楼上走,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咳嗽,脸色冷淡,始终不曾向周围之人看上一眼。
众人心中却奇异地提不起一丝一毫愤怒,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他们怔怔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尊神像从祭坛上走下,步入了人间。
第79章 会相逢(1)
在小叶村停留了几日后, 晏危楼便继续上路。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而是和陆一渔三人一起。
沧海剑宗不愧是天下三大正道圣地之一,壕气十足。陆一渔这个真传弟子居然有一艘小型飞舟, 尽管最多只能承载五人, 这身家恐怕比不少散修出身的入道大宗师都阔多了!
要不是之前他的两个师弟师妹受伤太重急需休养,只怕他早就赶到凤还城了。
众所皆知, 神州浩土上不少神器与特殊灵器——主要是空间储物与飞行相关的灵器, 其实大都来自于上古遗迹,现在的炼器师很难炼制出来。
倒不是因为他们水平太低,而是因为许多必需的材料如今已经渐渐缺失了。
上古时代的很多原材料, 大都来自妖魔身上。
这也不难理解,寒石城那些人在瀚海秘境中的表现,为何如此贪婪而疯狂——或许妖魔的存在对于瀚海界而言是一种灾祸, 但对神州浩土来说却是重要资源。
晏危楼前世今生也是第一回 搭上飞行灵器。
前世实力不足时,他心中只有如何摆脱追杀,如何反杀, 又哪来时间考虑飞行灵器?等到境界提升至入道后,体内灵气生生不息循环, 本就可以长时间御空飞行, 就更没必要特意去寻了。
这次难得的新奇体验之下,他倒也不觉得一路枯燥乏味。
越是向北, 天气就越冷。
数日之后, 茫茫无垠的北原便出现在几人脚下。一座表面被冰雪浇筑的城池也渐渐浮现在他们视线之中。
“凤还城终于到了!”
两个最耐不住无聊的师弟师妹率先欢呼一声, 陆一渔便操控飞舟降落。为了不惹眼, 以免招人惦记,就落在距城门数里外的雪原上。
他抬手输入真气,飞舟上的一道道符文亮起。阵法灵光闪动间,那飞舟迅速变小,很快便被陆一渔收入了乾坤戒中。
一行四人站在茫茫雪原上,目光望向远处高耸的城池。
……
甫一入城,晏危楼便与陆一渔分道扬镳。这也是两人在路上便说好了的事。
明面上的说法是,陆一渔算是这次决斗的主角,又带着他那柄明晃晃的黄金剑,恐怕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晏危楼可不想受到那么多关注。
晏危楼暗中的想法则不然。以沧海剑宗在神州浩土的超然地位,他相信陆一渔在凤还城中必然会有超规格待遇,说不定就会直接住进崇山氏。若是他也跟着去了,自由必然会大为受限。
而这是晏危楼所不能接受的。
陆一渔也不强人所难,只是在离开前笑呵呵叮嘱了一句:“晏兄,三月初三那天,你可别忘了来看我决战。”
晏危楼也笑着应了一声:“放心,不会忘的。”
随即他便将目光放在周围的街道上。
虽是冰天雪地,但北漠人早已习惯了这种天气。尤其是那些修行过武道功法,破开了几重枷锁的人,体质更是比普通人强得多。因此这大街之上极为热闹。
晏危楼随意走了几圈,便遇见了不少修行者。枷锁九重以上遍地都是,洞见境的修行者也并不少见,他甚至还撞见了一名入道大宗师。不少人看相貌明显来自中原。
……看来这场试武大会还真是吸引了不少人。
在人群中探听了一阵,晏危楼立刻掌握了关键词:“……望月楼么?”
……
“公子这是要去望月楼?我看公子是中原人士,看来也是来参加比武?”
某处湖岸边,一艘小船慢慢悠悠驶离了湖岸,向着湖中心而去。撑船的艄公笑呵呵地接过碎银,同船上的客人搭话。
这位客人很年轻,一身贵气,出手大方,看着也很好说话。艄公也就放松了心情,和对方聊起来。
船上的少年好脾气地笑了笑。
他生的实在极好,只是轮廓冷硬锋利了些,此时一笑倒是柔和了许多。
“老大爷,您这可就猜错了,我实力平平,不过就是个凑热闹的而已,可没想着和谁打生打死!”
艄公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公子说的对。这从古至今,比武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像我家那小子,一听说比试就急吼吼要去,光想着拿好处,却忘了还有生死不论……”
晏危楼有些好奇了:“那令郎……”
“嘿!那小子啊!前两天被我打断了腿,没两个月是下不了床了。”
“……”晏危楼怔愣一瞬,随即冲艄公比了个手势,嘴上表示佩服。
艄公被夸得很是开心,老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哪里哪里,还是公子你有见识!哪像我家那小子……成日里傻乎乎不干正事。”
他又热情地向晏危楼介绍起来:“公子恐怕是第一次来凤还城吧,我来和你说说,这凤还城里可有不少好地方……”
凉风拂过水面,水波悠悠荡开,清甜的花香随着凉风弥漫而来,满湖花朵簇拥中,小船悠然而去。
一座精致楼阁出现在眼前。
“望月楼……”
目光扫了一眼牌匾,晏危楼抬步来到楼阁前,当即被两名守卫拦住。
守卫神情严肃:“这位公子,望月楼有规矩——”
话还未说完,楼外刮来一阵冷风。
片片飞雪自少年身后随之飘了进来,狂风裹挟着雪花朝两人迎面而去,就要糊他们满脸。
两人眉头微皱,下意识偏头躲开。
就在此时,面前的黑袍少年上前一步,一只手伸出,似乎在身前划过一个半圆。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道下,两名守卫的身体情不自禁向两边退开去。
而看在其他人眼中,倒像是少年随手一拂便将两人拂开,动作恍如穿花拂柳,更像是扫掉两粒尘埃那般漫不经心。
少年施施然走进了楼中。
被推到一边的两人反应了过来,连忙转身就要将人追回来:“公子,未通过考验,你不能……”
“嘶啦!”
刚刚踏出一步,两人身上突然传出整齐的裂帛声响,冰冷的气息一闪而逝。
他们下意识低下头,就看见胸口处的外袍突然裂开,直接撕扯成了两半,裂口之处锋锐至极的刀气缓缓消散,而里面的里衣却没有一丝一毫破损,唯有一道清晰无比的刀痕印在上面。
若是这痕迹再深一些,出手的人再用力一些,或许便会将两人斩成两半。
这一刻,非但是这二人,就连楼中那些被动静吸引、向这边投来目光的人,都控制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快的刀,好精准的力道控制!
虽说两名守卫实力不高,不过洞见一重通幽境而已,在场这些凭本事进入望月楼的人,都有信心迅速将两人击败。
但要想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短短瞬息出刀,且力道控制得仅仅只刺破其一层外袍……这种不可思议之事,恐怕只有领悟了道意,武道境界已然入微的入道大宗师才能办到!
最重要的是……
那少年究竟是何时出的刀?若是这一刀斩向的是他们,他们可能挡住?
这个问题从脑海中甫一蹿出,众人便毛骨悚然,纷纷向少年方向看去时,这才愕然发现——人,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几个呼吸时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大家找遍上下九层楼,都不曾再见到那个不知名的黑衣少年。
有人惊讶地将目光投向上方,伸手指了指:“莫非他去了那里……”
“……十楼?!”
众人当即噤声,不约而同回忆起了七天前那个清晨,突然到来的白衣人。
“拓跋氏公子毕恭毕敬,天宗四位大宗师俯首相随……那绝对是天宗里的大人物,说不定便是天宗神使之一……”
正因如此,即便那人独自一人占据了整个十楼,其他人也不曾多说一个不字——敢于说不的人,已经被人从十楼扔了出去。今日到来的神秘少年若是当真去了十楼,或许就有好戏看了。
不少人眼中都流露出期待之色。
可惜,这些人所期待的冲突与好戏,终究只是他们的幻想。此刻的望月楼顶楼,平静异常。
两道人影相对而立,看向彼此的目光似乎都有些意外。确切地说,晏危楼的眼神是十足的惊讶,宿星寒的神情却充斥着强自压抑的狂喜。
“……明光,果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