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菱顿了一下,道:“那就长春宫吧。”
李苑立即起身福礼,柔声道:“臣妾多谢太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旋即,楚太后拿过一个名册,与苏菱道:“封后大典后,薛家和柳家的女儿都要进宫,柳大人家是独女,自然是非柳大姑娘莫属,但薛家的女儿便多了,你入宫前,可与谁交好?”
苏菱拿着名册的手紧了紧,她缓声道:“臣妾十七那年就入了王府,之后多与各家大娘子来往,与薛家未出阁的姑娘,交往并不多。”
楚太后思忖片刻,道:“哀家倒是见过薛三姑娘几面,她性子虽洒脱了些,但却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与你兴许能合得来。”
苏菱道:“这到底是替陛下纳妃,与臣妾合不合得来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合不合陛下的心思。”
听她如此说,楚太后下意识绕了绕手中的珠子,笑道:“哀家还以为陛下与你说过了,阿菱,陛下素来看重你,这件事,本也是想等你来拿主意。”
苏菱眸色未改,轻声道:“那便听母后的,就薛三姑娘吧。”
话音甫落,慈宁宫外传来一道道高低起伏的陛下万安。
新帝头戴玉冠,身着白色金线龙纹常服,阔步而入。
这是李苑第一次看到大周天子,他轮廓锋锐,身姿峻拔,不论身份尊贵,光是这皮囊,亦称得上是她生平所见,最英俊的男人。
苏菱与李苑同时起身福礼,“陛下万安。”
萧聿并没有看见李苑,他径直走到苏菱身侧,道:“快坐下。”
“儿子给母后请安。”
楚太后缓缓道:“陛下若不再回头瞧一眼,李妃还不知要站道什么时候。”
萧聿蹙眉回头。
李苑同他对视一眼,迅速低下头,又道:“陛下万福金安。”
这人是谁,萧聿自然猜得到。
他沉声道了一句平身。
说罢,萧聿偏头去看苏菱,可苏菱的眼中却无任何波澜。
他指节不自主用力。
一时间竟说不清这是什么滋味。
楚太后又道:“方才哀家与阿菱商议过了,薛家,还是让薛三姑娘入宫吧,那薛五、薛六姑娘年纪太小,太早入宫,子嗣也不易。”
萧聿眸色晦暗不明。
楚太后当着皇上的面,与苏菱道:“今日这些事由你做主,刚好可以平息了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你是个多明事理的孩子,哀家与陛下都清楚。”
“过耳之言,本就不可信。”萧聿冷声道:“皇后现在有了身子,这些事,还是劳烦母后吧。”
楚太后笑意不减,道:“既然陛下开了口,哀家也只能替你们办了。”
寒暄半晌,众人先后离开慈宁宫。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萧聿拿过盛公公手里的大氅,给苏菱披上,道:“这天还凉着,怎么穿这么少?”
苏菱未应声。
“地上滑,来,我扶着你。”
皇帝把手伸过去,苏菱没接,反而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萧聿将她的手握住,“太后的话,不可全信,知道吗?”
苏菱垂眸,嗯了一声。
默了须臾,他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阿菱,你在朕这,什么都不会变。”永远都不会变。
苏菱看着男人的眉眼,忽然有千百种滋味涌上心头。
可帝王的承诺,能信吗?
“我送你回坤宁宫。”
封后大典是在薛妃和柳妃入宫前举行的。
当日傍晚,萧聿带着她逛御花园。
走过千秋亭,便能瞧见储秀宫。
苍松翠柏、琼楼玉宇,东西六宫,处处美不胜收。
二人的身影被夕阳拉的很长。
苏菱抬手用指腹抚了一下新帝冠服上的蟠圆龙纹。
她有话想说,但话到嘴边,想起的却是苏淮安说的那句——
“阿菱,一旦入了宫,他便是君,君臣终有别,开口之前,斟酌三分。”
萧聿停下脚步,垂眸看她,“皇后在想什么?”
苏菱摸了下肚子,故作随意道:“总觉得这宫里有些空旷,也不知以后人多了,会不会热闹些……”
四目相视,萧聿看着她眼中的千言万语,默了许久。
他只轻轻握住她的手,笑了下。
心道:阿菱,再等等。
朕只要你等三年。
三年,足矣。
光影渐移,月落日升,窗牖外树梢上鸟啼花落 。
萧韫在门外踮脚道:“我为何不能进去?”
竹心道:“大皇子且等等。”
你父皇和母妃,都还没起来呢。
第49章 春色(捉虫) 驸马
“阿菱,你在朕这,什么都不会变。”
这句话对秦婈来说,如同强行扯开一道愈合的伤疤,再洒上一撮盐。
秦婈有些恼这份感同身受,恼这早已忘却的旧事,却非要以这样诡异的方式重温一遍。
秦婈回头看那时的自己,都忍不住叹一句天真。
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可帝王说的不会变,和她想的,从一开始便是不同的。
她不知梦中他为何想着要等三年,她只知道,封后大典过后没多久,李苑便获了宠,就连身上的咬痕,都落在了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地方。
思及此,秦婈屏息坐起了身。
还想这些作甚。
若不是有韫儿在,她又怎会再入这宫门。
时至今日,他们之间隔着的,早就不是一个李苑了。
秦婈揉了下嘴角,挂起标准的笑意,回头看他,正准备照常问安,忽然发现这人不对劲。
萧聿蹙眉捂着胸口,极沉地喘了一口气。
秦婈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萧聿坐起身子,缓缓睁开眼,只见秦婈一脸关切,柔声道:“陛下可是身子不舒服?可要臣妾唤太医来?”
“不必了。”萧聿怔怔地看着眼前人,道:“朕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说罢,萧聿以拳抵唇,轻咳两声。
秦婈连忙趿鞋下地,给他倒了一杯水,道:“那陛下喝口水吧。”
萧聿接过杯盏,颔首看着杯中倒影,忽然觉得之前的试探都没了意义。
以她的性子,倘若记得一切,怎可能是这般样子。
她早就该同他翻旧账了。
萧聿看秦婈乖顺的模样,不由暗道,她还是有点脾气好,现在这性子,再加之身份不显,可能被人欺负了都不会开口。
萧聿缓了好半晌才起身,秦婈仰头替他整理衣襟,依稀间,还能听见萧韫在门外小声道:“嬷嬷,还没好吗?还没好吗?”
“大皇子再等等。”
秦婈忍不住循声望去,然后同萧聿道:“今日时候还早,陛下不妨用个早膳再走吧。”
萧聿拉起她的手,道了一声好。
三人坐在桌上用膳。
秦婈不仅要帮萧韫夹菜,还要拿帕子帮他擦嘴,小皇子在她手里格外乖顺。
初春的暖阳透过支摘窗洒了在她们身上,眼前的一切,如画卷般美好。
皇帝冷峻的眉眼,都不由染了笑意。
用过早膳,萧聿离开景仁宫,起辇时,盛公公道:“陛下,长宁公主派人回来禀告,这两日就要从骊山回来了。”
萧聿眸光晦暗不明,轻声道了一句,也好。
——
长宁长公主刚回宫,太后便办了一场赏花宴。
宫里许久没有宴会,此番难得太后开口,凡京中有头有脸的夫人、贵女都来凑了热闹。
春风徐来,杨花满路,女眷们有说有笑地走进慈宁花园。
说是赏花宴,章公公为博太后欢心,还在慈宁花园里搭了戏台子。
太后左侧坐的是长宁长公主及柳妃,右侧做的是抱着小皇子的秦婈,以及楚家大夫人。
眼下正有一小男孩在戏台子踏独绳,行至中间儿,还翻个了跟头,看的太后不由抚了下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