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咳
房间里,阵法中间用来窥视星辰的水晶球从表面开始皲裂,欧珀恩甚至觉得那些裂痕是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研究员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慌乱地拿出钥匙开门。
别进来!
就在此时,欧珀恩突然沙哑地叫了一句。
阁下?您还好吗?
欧珀恩扶着椅背站起来,他琥珀色的眼睛空茫地定在虚空中,手在桌上胡乱摸。
在门外的研究员只能听见乒乒乓乓的重物落地声,然后突然安静下来。
如果他能绕过面前的木门就会发现房间里正在发生多可怕的一幕。
欧珀恩终于摸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是一块泡在浑浊污水中的肉块。离近了甚至能听见大力抓握下发出的咕叽声。
它就这么湿淋淋地被抓起来塞进口中。
放了这么些天的鲛人肉带着一股难言的腥臭味,欧珀恩几次想要干呕出来,但最终还是全部咽了下去。
属于异种的血肉在进入人体的一瞬间就如同活物一般开始进行同化,迅速修补欧珀恩残破的身体。
短短几秒间,他凹下去的两颊已经恢复了血色。
阁下!阁下!!外面的下属还在急促地敲门,没有得到许可,他不敢进去。
片刻之后,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欧珀恩的身形微微佝偻,眼睑下方也是深深的一片青黑。
研究员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觉得这样的欧珀恩虽然虚弱但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美感。
特别是在被那双颜色又深了些的眼瞳注视时
在一条街上,去找。
研究员:啊?什么?
欧珀恩单手扶住门框,居高临下地盯着研究员,祂在一条有红砖屋顶的街道上,有血,有窗户,有人
黄色的,开在墙上的黄色蔷薇花。
哈!欧珀恩捂住眼睛。
炼金术中的占星之所以被视为禁术,就是因为其有窥视命运的能力。
更何况欧珀恩还要将自己窥视到的命运说给其他人听。
研究员反应过来,忙上前扶住他,阁下,有血的意思是说鲛人正在进食吗?或者陷入了打斗之中?阁下!阁下!
欧珀恩目光冰冷,不是对着研究员的。他眼前仍然是刚才在水晶球中窥见的一幕幕景象。
祂在成长,有东西促进了他的成长完全体金发血
阁下!来人!快来人!
突然,欧珀恩猛地抬手攥住了他的领子,力道大的快要掐死他一样。
去找,不能让他离开这片土地。欧珀恩的眼珠可怖地凸出,仿若恶鬼。
东南方,l兰d我不知道,去找人问。
祂一直在成长,是我们弄错了。如果不能让他死在陆地上,再次接触到海洋以后,将是人类永远的噩梦
研究院茫然恐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欧珀恩。
这还是他认识的院长吗?怎么感觉脸和声音都有点奇怪。
不等他多想,欧珀恩已经停了下来。
去找
这是欧珀恩说的最后两个字,紧接着就昏迷过去。
是,是。
轮船上接到命令的士兵潮水般聚集在码头,紧接着迅速朝着各个符合描述的主要街道跑去。
砖红色的屋顶,开满围墙的黄色蔷薇,以及正在发生的流血事件。
数十个身披黑色外袍的研究员无声地跟上队伍。
三公里之外的小镇上,莱茵斯全身僵直地坐在沙发上。
他还是看不见,捂在眼睛上方的手心已经沾上了莱茵斯的体温。
按照奥格斯特的身高计算,他做这个动作不该这么轻松,更别说另外一只手还有其他的工作。
嘭!这是被穿透颅骨的士兵,倒下砸到地板时的闷响。
一片死寂。
领头人震惊地回头看着这一幕,难言的恐惧在他脸上凝固片刻。
棕色的眼珠在眼眶中缓慢地转动,然后映出了沙发前怪物的样子。
怪物怪物,别挡路,跑!
对,对,跑
刚才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其他狎昵的心思,士兵多多少少都聚集在沙发这边。
这就代表了,鲛人想要解决他们所需的时间甚至不会多于削一个苹果。
当最后一个士兵瞪大眼倒在地毯上的时候,莱茵斯在黑暗中眨了一下眼睛。
某种代表死亡的安静刺戳着他的感知。
奥格斯特,做了什么?
迟来的理智分析出真相,紧接而至的就是巨大的荒谬感和惶恐。
为什么?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为什么
奥格斯特到底是什么?
正在自己面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犹如实质的冰冷缓缓俯身靠近,莱茵斯甚至觉得自己面前的是一块会移动的冰。
哥哥在害怕吗?
奥格斯特的手肘轻松地搭在沙发靠背上,整个人都半趴在了莱茵斯身上。
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弥漫开了,鲛人用来捕捉信息的器官在眼睑下方的一小片,此时那里的鳞片正缓慢张合。
暗蓝色的竖瞳带着笑意,贪婪又安静地注视着莱茵斯微张的唇瓣。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莱茵斯湿红的舌尖。
所以奥赫斯特再次靠近了一点,几乎将自己的唇抵在莱茵斯的面上,告诉我,莱茵斯,你在害怕吗?
莱茵斯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挣扎。
嗓子里难以抑制地发出呜咽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莱茵斯慌乱地朝侧边移去,然后覆盖在他眼睛上方的冰冷手指霎时间移开了。
他被人掐住腋下,像是抱小孩一样抱起来,重新放在了原来的地方。对于奥格斯特来说,莱茵斯就像是一只小鸟那么轻。
然后,莱茵斯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奥格斯特弯着腰,修长精悍的身形在莱茵斯身上伏下一片阴影。祂用覆盖了黑色细小鳞片的指尖插进纱布的缝隙中,轻易就撕开了这段人类的造物。
蛇类或者是其他什么冷血生物才会有的竖瞳愉快地逼成一线再松开,祂面上仍然有几道贯穿的伤口,但正在快速愈合。
短短几秒,奥格斯特完成了随后的治疗。
现在,祂美丽得如同人类在圣殿中铸造的雕像。
即使祂的眼瞳暗蓝诡谲,发色也不是记载中的漂金色,但邪神更能把握人类内心的欲|望,毫无疑问奥格斯特是美丽的。
美的妖异邪恶。
奥格斯特莱茵斯梦呓般地叫了一声。
面前的东西歪了下头。
祂的银发还在生长,这会的功夫,已经落在了莱茵斯的手背上。
冰冷的触觉让莱茵斯打了个哆嗦,瞬间反应过来。
不对,你不是奥格斯特
其中一个士兵死不瞑目的眼睛正注视着莱茵斯,一点点血迹从他太阳穴的伤口处流出来,将眼白染成血红的颜色。
莱茵斯水蓝色的眼底迅速聚满眼泪,怪物。
这两个字被理智触碰到,莱茵斯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
他的脚趾蜷缩在地毯上,就在刚才,他从草地上捡回来的小孩子还在按摩那处。
但现在,莱茵斯只觉得那片像是被烙铁贴过一样灼烧起来。
什么东西会这样杀人如麻?什么东西会像是奥格斯特一样拥有竖瞳和鳞片?
莱茵斯甚至都觉得是自己疯了,才会幻想出这一切,否则他想要照顾的,会帮他擦眼泪,会叫他哥哥的奥格斯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好了好了。
奥格斯特宠溺地将他可怜的莱茵斯哥哥抱在怀里,甚至还有闲心功夫蹭蹭他的脸侧。
很快,他的颈间就传来一阵濡湿感,莱茵斯的眼泪把那片都弄潮了。
怪物唔嗯你是怪物
对,我是怪物。奥格斯特恶劣地转了个圈,像是抱着少女的先生那样将莱茵斯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靠近沙发里。
但我是为了莱茵斯哥哥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因为体型的变化,奥格斯特身上已经没剩多少布料了,这就让他能够更加紧密地和莱茵斯贴合在一起。
他冰冷修长的手指滑到莱茵斯的背后,让他颤栗了一下。
奥格斯特垂眸,莱茵斯正在一下一下地啜泣,像是只在雨中湿掉的猫儿一样。
奥格斯特是为了莱茵斯哥哥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对吗?
他凑在莱茵斯的耳边,低声说道。
否则的话,这些恶心的人会从这里,把哥哥的衣服扒掉。他们想往莱茵斯肚子里射脏东西对不对?
哥哥不会想要被那样对待的,是吗?
奥格斯特的手指顺着莱茵斯脊椎缓缓向下。
哥哥恐惧的,只是他们的死亡。但并没有厌恶我,对不对?
第14章
莱茵斯身周全是一片冰冷,他正靠在异种的肩上。光滑细腻的苍白皮肤上零零散散地分布着透黑色的鳞片,如同被打磨得极薄的黑曜石。
某种奇异的香气混着血腥味萦绕在他身周,清清楚楚告诉莱茵斯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而最令人恐惧的反而是奥格斯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没有他,莱茵斯知道自己一定会被非常恶心地对待。
在被同族虐待和被妖魔拯救之间,鲛人在逼着他的小银尾做出选择。
莱茵斯哥哥是不打算说话了吗?
奥格斯特用唇触碰莱茵斯的头发,再缓缓舔上莱茵斯的耳廓,把人逼出哭腔才满意地停下来。
不能这样的,莱茵斯哥哥,拿了好处却像是现在这样一言不发,是打算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数万年前,伊甸园里的魔蛇应该也是用这样带着笑的邪恶声音,诱导亚当吞吃禁|果。
奥格斯特就像是耐心最好的猎人那样守在陷阱旁边,反正对于他来说,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他可爱可怜的小银尾都已经逃脱不掉了。
他们是肯利军团的士兵。
许久之后,久到莱茵斯觉得自己已经忘记该怎么说话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莱茵斯全身都在战栗,连舌尖的吞吐都有些艰难。
你会被抓起来的他们一定会把你,杀掉的。
奥格斯特手指微微一顿。
他缓缓歪头,想要去看莱茵斯的神色。但他的莱茵斯哥哥用一手攥着沙发上的布套,紧紧将自己的脸藏在安全的三角区里。
莱茵斯机械地说话,这家主人很快会回来,你得快点离开
莱茵斯哥哥是打算包庇怪物吗?
巨大的愉快让鲛人的竖瞳颜色都变得浅淡了一点,他一下一下地抚摸莱茵斯的背脊,轻柔地安抚他。
被抱着的莱茵斯猫儿一样呜咽。
罪恶感和对于奥格斯特的感激偏爱快把小银尾折磨疯了,但凡莱茵斯能再冷酷一点,都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一边想要逃离一边还在为奥格斯特担心。
他太软了。
莱茵斯现在满脑子都是他曾经在索克家族的藏书室了解到的知识,那些歌颂帝国军队勇猛无批的诗句,和用敌军血肉堆积起来的功勋。
奥格斯特应该是从来没有踏足人类社会的妖魔吧,他一定不知道自己会被怎么样对待。
可怜又漂亮的小银尾明明自身难保,却还在担心最邪恶的怪物。
奥格斯特笑得停不下来,你真过分,莱茵斯。
他居然直接抱着莱茵斯起身,我要心软了。
!
奥格斯特!莱茵斯湿漉漉地瞪大了眼睛,惊慌地扶住鲛人的肩膀。接着就被鳞片难言的触感吓得瑟缩了一下。
奥格斯特一点没停。
他轻巧地跨过一地尸体。窗外阳光明媚,绅士家前院中,攀在院墙上的蔷薇嫩枝在风中摇曳。屋中横七竖八的尸体随着奥格斯特的移动,被阴影遮住又重新暴露在阳光下。
直到抱着莱茵斯的鲛人在某个位置停下为止。
莱茵斯被轻柔地放在了地上,脚下是绅士家并不怎么柔软的地毯,有什么边缘不太整齐的东西扫着他的脚踝。
莱茵斯目光朝下,和一双颤抖含泪的眼睛对上。
女仆一个人缩在木桌和壁橱中间,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奥格斯特单手搭在莱茵斯的肩膀上,俯身看着女仆惊悸的样子。凭鲛人的感知,怎么会察觉不到另外一个生命的存在。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呜呜别杀我啊女仆用气声哀求,抖如筛糠。
莱茵斯僵硬地侧头看向奥格斯特。
你要做什么?
奥格斯特用一种你应该明白的眼神看着莱茵斯,轻易到仿佛他不是在决定一个人类的生死,只是打算摘下一片叶子而已。
!
别!别!女仆在意识到自己的下场以后,猛地起身一头撞在了桌子上。
她已经顾不上疼痛了,痉挛般地朝旁边爬,别杀我,别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