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奥格斯特径直弯腰拖住她的腿,像是拎鸡仔那样把她拖了回来。
不要!莱茵斯本能地抱住他,脑中一片空白。
奥格斯特,求你了,别杀她好不好。那些士兵和她不一样,放过她好不好。
莱茵斯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当他看见奥格斯特垂眸盯着他的时候,还是稍微松了口气。
只不过他面对的并非良善之辈。
莱茵斯是以什么身份对我提出这个要求的呢?奥格斯特笑起来的时候,两侧尖利的犬齿轻轻压在下唇上,居然有种不谙世事的少年感。
莱茵斯只觉的血液都要凉透了。
如果我放过她,她就会在我们走后去找巡查的士兵。奥格斯特单手按住女仆的挣扎,蹲在地上仰头看着莱茵斯,这代表,我可能会因为这个被人类抓住。
所以,莱茵斯哥哥你,是以什么身份对我提出这个危险的要求呢?
一瞬间,他就把自己从加害者的位置挪到了受害人。
奥格斯特将莱茵斯柔软的内里攥得死紧,像是莱茵斯这样甘甜纯洁的灵魂向来都是能引起黑暗生物疯狂的对象。
天知道他要是真不想让自己暴露,只需要将莱茵斯带离这间房子就可以了。
果然,莱茵一下子愣住了。
我没有奥格斯特我没有想要把你置于险境
那莱茵斯哥哥就是同意我杀死她对吗?
女仆仰面躺在地上,绝望地看着莱茵斯,嘴里喃喃地念着圣经祷告。
不行莱茵斯崩溃般摇头,别杀她好不好。
他混乱的思维还没有完全接受奥格斯特的新身份,就要思考怎么样才能让奥格斯特安全地离开这里。
我可以帮你盯住她,你现在就离开,不会被抓住的我可以帮你去找衣服,最快的马车能将你送到海边,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别杀她好不好呜嗯
奥格斯特起身,温柔地抚摸莱茵斯的金发。他现在当然比莱茵斯高出不少。
别哭了,莱茵斯哥哥真是个小哭包。他满意地轻声安抚。
别杀她,奥格斯特你不要变成真正的怪物好不好莱茵斯无知无觉地哀求,精神高度紧绷下终于说出了实话,你不要这样吓我,我好怕唔嗯
女仆看着这一幕,漂亮的像是精灵一样的少年被另外一只妖魔抱在怀里。缱绻又可怖。
她都不知道是该感到惊惧还是荒谬,耳边全是莱茵斯带着哭腔的哀求和自己咯咯作响的牙关。
我不会伤害她的。奥格斯特无奈地承诺。
真的吗?
莱茵斯心中的声音这样问自己。
连莱茵斯哥哥也不会记得今天的事情。
?
莱茵斯迟疑地看他。
冰冷的手指按在他后颈,奥格斯特暗蓝色的竖瞳似乎是扩张了一瞬
就像是一条冰冷的蛇从眼睛钻入脑中,莱茵斯只觉一段记忆被它毫不留情地吞了下去
奥格斯特接住他软倒的身体。
莱茵斯会失去今天这段记忆,这是奥格斯特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他需要大量的血食来恢复身体,但同时,他也不打算把自己的小银尾吓成鹌鹑。
要不是莱茵斯恐惧又依赖的样子实在让他爱不释手,大概从一开始就会陷入沉睡。
只不过
奥格斯特愉快地眯了眯眼瞳,莱茵斯简直甜美到让人心颤。很难想象鲛人肮脏黑暗的血脉中,能诞生出这样干净温柔的灵魂。
嗬嗬。
奥格斯特回头,暗蓝色的竖瞳中还有没散尽的笑意。
但这并不能让女仆放松哪怕一点点。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开门放进来了两个少年,事情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别怕,你不会死的。奥格斯特背对着她走向一具尸体,你还要帮我处理残渣呢~
时间接近正午,已经搜寻到小镇中心的士兵陡然停下,望向远处的红顶二层小屋。
哎,上面是不是说什么红屋顶黄蔷薇啊?
被拍到的士兵烦躁地挥了下手,是啊,研究院的上层是神经病吧,让我们去哪里找什么黄蔷薇?
一开始说话的士兵迟疑地抬手指向前方,是那个吗?
不远处,绅士家的院墙上,浅黄色蔷薇摇摇晃晃,仿佛探头朝外看的小淑女。
众人皆是一愣,同时对了个眼神,紧接着就朝那边走去。
女仆快速走过长廊拉开门,先生,您回来呃,请问诸位是?
领头的士兵没说话往里看了眼,房子不大,但打扫得干干净净。地毯是好几年前流行的羊毛款式,胜在搭配得当。
让开!他推了女仆一下,我们是肯利军团的亲卫。
你家士兵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毕竟研究院那边只说要找符合描述的房子。
正在这时,站在队伍最后的研究员开口问道,最近有没有古怪的人来过你家?
很多啊。
!
什么意思?!研究员疾步上前。
您别急,先生。女仆被吓了一跳,我家小少爷走丢了,最近一直在寻找所以有很多骗钱的人上门,什么样的都有,您说的是那种?
研究员垂下手没说话。
他当然不要找什么骗钱的,那是警卫的工作。
长着鳞片的怪物。
突然,二楼楼梯转角传来了女人轻轻的声音。
研究员浑身一怔,仰头望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丢掉儿子而半疯的绅士夫人蹲在那里,不知道待了多久。
第15章
所有人都保持了安静。
研究员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一个,他一把推开女仆,两步窜上楼梯,你说什么?长鳞片的怪物是什么意思?!
先生!您在做什么!
女仆惊慌地跟上,竭力拉住研究员,请您放开我家夫人,否则,我就要去找治安官了。
研究员抬手甩开她,你看见了什么?是什么样的怪物?祂是不是杀人了?有没有血?
绅士夫人神情呆滞地凝视研究员,突然大力推开他,尖尖的红指甲差点戳到研究员面上,你是不是死神?!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是不是带走了我的小尼奥!
简直就像是一场荒唐的话剧,绅士夫人居然一下子把研究员按在楼梯上。
哎哎哎,怎么回事?快放手。底下的士兵接连赶上去帮忙,两下就把绅士夫人拉开了。
小尼奥我的小尼奥呜呜呜,你怎么能跟在恶魔旁边啊
夫人夫人,我的天哪。
女仆抱着绅士夫人帮她理顺头发,也来了火气,欺负一位生病的夫人难道是你们该做的吗?等老爷回来,我们一定会去找治安官的。
这位研究员的年纪并不大,也才从炼金塔出来没多久,此时也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可是她刚才明明是说
女仆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我家小少爷走丢之后夫人就生病了,您一定要揪着她胡乱说出来的东西不放吗?
就算国家中信仰宗教的群体并不如邻国那么庞大,但稍微有些学识的家庭都愿意每个星期去礼堂做祷告。
像是绅士夫人这样,曾经接触过相关知识,而头脑不太清醒后,根据这些臆想出恶魔鬼怪之类的并非没发生过。
女仆不想理研究员,径直扶着绅士夫人往房间走,好了好了,睡一觉就会没事的,好了啊。
底下的士兵本来还被研究员的举动弄得紧张了一阵,一看现在,均变成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一个嘲讽地推搡了一下研究员,她要是找去治安官那里,你自己去解决,别他妈拖上我们。
我看你真该和刚才那个女人一起进精神病院。
傻子嘿嘿。
几个士兵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出绅士家。
研究院的真是一群白痴。
好了,反正这条街已经搜查完了,这个地方去喝酒。
研究员藏在黑色斗篷下的脸涨得通红,可这家所有的特征都符合预言。
什么预言?士兵像是看疯子那样看他,我们不是来抓逃犯的吗?
研究员没办法解释欧珀恩的占星术,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找出一些证据,士兵是不可能帮他的。
我们得先把这两位夫人带回去。研究员冷静地要求道。
哈!士兵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你在做梦吗?这是索克家族的地盘,她是一位绅士的夫人。在一位伯爵的领地上侮辱绅士老爷的夫人,你打算被治安官甩鞭子吗?
研究员这些年一直在炼金塔,哪里知道这些法律,当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领头的士兵狠狠刮了他一眼,转身推着同伴就要出门。
可是,可是欧珀恩阁下
有种让那个病痨鬼自己来和我们说啊,另外一人头都没回,真当自己是肯利将军
最后一个代表嘲笑的尾音卡在喉咙里,士兵僵立在廊前。
刚刚被拉开的门外,脸色苍白如纸的欧珀恩站在台阶上。身后七八个同样身穿黑色斗篷的研究院垂手而立。
只看这一幕,倒真像是死神降临。
士兵敢为难研究员,但对于有贵族头衔的欧珀恩明显只能退缩,一时讷讷地说不出话。
研究院的院长目光极凉,藏在镜片后的琥珀色眼瞳越过他直直盯向房间里。
士兵讪讪侧身让开。
研究员急急开口,阁下,我发现这家和您的预言一模一样。
然后他就闭上了嘴巴。
欧珀恩抬手示意他闭嘴,目光在房间中逡巡。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就连二楼安顿好绅士夫人的女仆也被他的气势震慑。
就是有一点很奇怪。
年轻的研究员用余光偷觑欧珀恩。
他曾在炼金塔上接受过这位优秀前辈的指导,也做过欧珀恩的药剂助手。那个时候,神色淡漠身姿挺拔的欧珀恩非常符合平民少女对于贵族少爷的向往。
即使欧珀恩的出生极为低劣。
在那段时间里,欧珀恩的一举一动都成了他学习的目标。
但今天,院长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研究员的目光有些犹疑,最终在欧珀恩的鼻骨处停下。
有些难以形容地皱了皱眉。
要是他没有看错的话,欧珀恩这是在嗅闻吗?
确实,微微前倾身体,鼻翼微不可查地收缩,这确实是兽类用嗅觉观测身周的行为。
但为什么
某种诡异的心悸在研究员心底抓了一下,没等他给自己一个答案,欧珀恩就走向了房屋深处。
你们想要做什么?女仆急急走下楼梯,想要阻拦。
把她也带过来。欧珀恩的声线不带什么感情。
他本就身量极高,很快就走到了他想要去的地方绅士家的厨房。
当然和索克家能容下数十名女仆男仆的厨房不同,绅士家的厨房里只有简简单单一个火炉和碗橱而已。
所有东西尽收眼底。
在场的研究员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都稍微有些疑惑,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最普通的陈设。
但在欧珀恩眼里,一切都不一样了起来,从他这次醒来以后,从他摄入的鲛人血肉终于达到了临界值以后。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幽蓝色物质弥散在空中,如果他从出生开始就是鲛人的话,就应该清楚这代表了另外一条同类留下的气息分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欧珀恩和奥格斯特同样都是正在成长期的黑尾。在气息分子的刺激下,欧珀恩甚至有些克制不住内心的焦躁。
他弯下腰径直探入还在燃烧着火炭的炉火中,瞳仁连自己都没有发觉地收缩了一瞬。
阁下!
天哪!先生您这是做什么啊!
欧珀恩背对着他们,没有说话。两根不见伤痕的手指夹着一块红热的铁块,随着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增长,它慢慢变得暗黑。
欧珀恩回身,将正面展示给女仆。
这不是有个站在后面的士兵认了出来,下意识往胸前一看。
银质的太阳型会长正别在那里,这是肯利军团成员的象征。
这是哪来的?欧珀恩连目光都没有施舍给士兵,只是垂眸盯着女仆。
这种更像是锁定住猎物的神情,居然有几分神似奥格斯特。
当然,莱茵斯不在场,所以没有人能发现这点。
女仆的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我不知道啊。
欧珀恩猛地抬腿踹倒炉子,只听哗一声,火焰无法烧干净的金属纽扣,袖口,徽章肩章全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