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外的观众都为远山捏了一把汗,胆敢在回击了鬼的十球后又挑衅对手,或许远山和越前待久了也被潜移默化,换作任何一个人做他的对手大概都会被激怒吧。
幸村和真田都想到了远山在立海挑战的那段日子。以往总是坦率地说出心里感受的远山常常被幸村教训得摊在球场上,又接着要听见幸村若无其事的指点。那时候远山总会不服气地爬起来要求再战,却又被赤也生气地拉下场。
后辈们都在变化,而在和这些了不起的选手交手后,幸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新突破。
那不是单方面的教育,而是非常珍贵的对战。幸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便对远山有了不同的认识,这个孩子的潜力不仅仅是后辈中最独特的之一,更是一个能刺激对手进化的存在。
就像现在场上的鬼一样,幸村也渐渐有了想拿起球拍上场比赛的冲动。他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真田,少年正在凝神看着比赛,一脸严肃。
你是不是也想上场了,弦一郎?
他低声问着,语气有一丝了然,不仅是和鬼前辈,也是和远山打一场?
真田侧过头,抿了抿嘴。他知道或许自己和幸村想到同一处去了。
远山和赤也有些相似。同样是闯入立海和我们挑战,同样的不服输,又同样天赋惊人。他瞟了一眼不知何时跑去和白石站在一起的后辈,又道,也是同样的单纯。
但他们的不同也很明显。幸村接到,场内的远山正在开始和重新发球的鬼开始十球拉锯,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样的节奏,赤也对打球的布阵很敏锐,他曾经跟我说过打比赛和打游戏很像,什么时候用什么招数,如何调动对手保证自己的节奏。他的聪明在球场上得到了充分发挥,这种与平时并不相似的状态正是赤也在网球上的天赋。
柳在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也勾起了嘴角,的确。像你之前所说的那样,远山的自然状态近似于天衣无缝,那么赤也就是另一种意义的独特。
能够把无我境界改造成独属于自己的招数,做到这一点的人目前也只有手冢把千锤百炼和手冢领域完美结合了。几个人想到赤也的天使化,都不由得去看另一边正趴在围栏上给远山加油的少年。
要是平时也能显得聪明一点,说不定他就是完美的选手了呢。幸村笑了笑。
他收回目光,把注意重新放在明显狼狈了很多的远山身上。场上的选手正在面对惊人的压力,仅凭着鬼和平等院不相上下就能猜到这场比赛会多么悬殊。
幸村渐渐皱起眉,他敏锐地从鬼的半场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状态。比起之前明显的放水,现在的鬼似乎有什么可怕的斗志,他说不清楚,也并未见过,但他知道这个人到现在还从未展现给他们看过真正的实力
那是精神力吗,精市?
柳小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鬼前辈应该并不属于这类选手。
你也发现了吗?幸村挑挑眉,仿佛是让人感到窒息的威慑力,这在鬼前辈之前和桃城的比赛中并没有出现过。
面对不同的对手,使用的实力程度不同。真田评价道,他本来可以不全力以赴的,是远山的状态超出意料了。
或许对战这样状态的远山,若是自己在场上也会绝对地全力以赴,否则并没有完美胜利的保证。这是一个随时都超越上一秒的自己的选手,一旦小瞧对手,就会是鬼在前三局里的结果。
这是无我境界吗?他问着幸村,在国中生里或许除了手冢,自己和幸村是对无我境界研究最透彻的人了,但是眼前的状况让他不能断言,还是鬼前辈自己的招数?
幸村侧目看了一眼柳,后者皱了皱眉,从记忆中翻出来鬼的资料,他是强攻型选手,没有使用过无我境界的记录,但是两年前和平等院的对战似乎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柳想到自己收集资料时那些曾经观战前辈的话,心里满是不解,我从未听说过那样奇怪的招数,他们说,鬼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鬼神。
鬼神?
他们愣愣地盯着场内,被回球扣杀的远山半滑在地,膝盖磨破了皮,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球狠狠地砸在半步之外。
他的对面,垂下球拍的男人半阖着眼俯视着少年,他的头发也服帖地落回肩膀,仿佛在前一秒在半空跳起挥拍的男人并没有释放出令人畏惧的气场一样。
精市你看见了吗?柳眨了眨眼,犹豫地开口。他慢慢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那个人正微微倾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场内,脸上满是惊喜。
精市?
少年仿佛没有听见柳的疑问一样,紧紧锁住场内男人的身影。他被困扰了几个月的疑问终于在看到那个模糊的影子时被解开,甚至无暇去回答好友。
那是他一直不能理解的领域,而今天才向他掀起了面纱。
修罗神道。
幸村低声喃喃着,目光渐渐明亮了起来,终于见到了。
幸村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是在和鹤冈慎太郎的邮件中。提到了u17合宿的人员时,那个人几乎是一带而过地列举了几个名字和出名的招数,而幸村则看到了让他闻所未闻的一个词
修罗神道。
他并没有更多地去追问鹤冈先生,默默地寻找了很多过去两年里u17日本队在世界比赛中的录像,却只是更加深了他的疑惑。
透过屏幕他只能感受到比赛的压力,却并不能理解平等院所能使用的招数有多大的威力。被称为神道一定是某种精神力,他曾经一直这样认为着,但在来到合宿地之后也从未看到有任何人提到这个词。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亲眼看到了修罗神道,一个他自己从未踏足过的领域。
精市,你知道这是什么?
柳和真田对视一眼,确定地问道,至今为止,我们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真田顿了顿,看着幸村的侧脸,这是新的精神力境界吗?
不,我曾经这么以为,但现在鬼前辈证实了我判断的错误。幸村眯了眯眼,想到那封被自己背下来的邮件,超越了无我境界的道路,鹤冈先生是这样说的。
如果这条路是精神力招数,那么对精神力并不精通的鬼是如何踏入的呢?幸村看着场上那个另对手疲于奔命,无力回击的男人,心中只有感叹,像无我境界一样,修罗神道也是理论上任何人都能达到的。
柳琢磨着这个名字,如果是鹤冈先生透露给你的,为何我们从未见过这一招?修罗是指有令人畏惧的威慑,或者危险?神道,这个用词格外霸道。
幸村抱臂托着下巴,皱起眉盯着场内赛况。自从观众从鬼身上看到隐约的鬼神之影后,远山就一分未得。这样的差距几乎成了最大的反转,幸村却没有办法发现任何可以解释的切入点。
我曾经在平等院的世界杯比赛录像中看到类似的赛况,但是任何人都没法比对手更清楚修罗神道的真正威力。幸村低声道,伸手拿过柳握着的笔,在他的写字板上落笔,这就是平等院的比赛对手和场次,你若去查定然会发现问题。这不是单纯的精神威压,观众只能从平等院身上感受到有什么外物的助力,单从录像是不能解释的。
我只有亲眼看到了鬼所使用的这招,才能确定它和无我境界的区别。幸村转过头看着真田,弦一郎,你还记得我们讨论过的鬼的五维吗?
真田点了点头,我们每个人的数据都被教练估测了,熟悉的人互相也了解,但是似乎没有人知道鬼的数据。
柳挑挑眉,我的资料里也没有他的五维。
幸村勾唇,那是因为,进入了修罗神道的人已经无法用数据来衡量了。他顿了顿,又去看向场内已经以6:3结束第一盘比赛的鬼,或者说,只有五维超越了数据估测,才能到达修罗神道。
即使是你也不能吗?柳小声问着。
我不知道。
幸村舒展着眉。他似乎并不在意有一个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也没有多么执着于踏上同样的路,即使几个月前从鹤冈先生那里知道了这个词,除了了解之外,我好像没有像几年前对无我境界那样执着了。
他笑了笑,看着真田歪了歪头,多亏了和弦一郎一起研究无我境界,我才能明白最适合自己的路是什么。天衣无缝也好,修罗神道也好,网球里能走的路有很多,未来还会有更多。就像莲二你专注于开发大脑,仁王钻研幻影,赤也克服恶魔化,弦一郎创造黑气一样。
我能舍弃天衣无缝开创自己的道路,同样也不会在这里被新的领域带走。他看着两个好友笑得温和起来,强大的招数有很多,但是强大的人绝对不会局限于招数。
真田几乎被这个人的笑容夺去了呼吸。即使下场的远山正在大汗淋漓地往这边走过来,他也分不出一丝注意力给队友,只能傻傻地盯着幸村的脸。
他想到昨天和幸村商量今天的双打比赛时,这个人毫不怀疑的自信神情,原本在心底藏着的一丝担忧烟消云散。
只要和这个人一起,他们就能真的常胜不败。
远山。
幸村看着走到场边的远山张口,你的球在畏惧。
白石递给后辈毛巾和水瓶,看着那孩子一脸疲惫。
比起这几个月里你和我打球的状态,刚才你已经完全被对手的气势震慑住了。幸村抱臂盯着少年的四肢,无用的动作太多,大量消耗了你的体能,面对鬼前辈使用蛮力是无效的,他的威压超过了你平时的承受限度,你的精神力远远没有达到突破的程度。
远山蔫蔫地点了点头,大叔的确很了不得
不对,你没有听懂我的话有什么含义。幸村视线扫到对面,那里的观战席上平等院正好看过来。他无声地点了点头仅作招呼,转过头去看一脸不解的远山。
也就是说,你必须突破平时的状态才行。
听到幸村的话,很多人都惊讶地睁大了眼。
以你的现在的力量技术甚至精神力,别说打赢比赛,连不要输得惨都很难。幸村皱了皱眉,鬼前辈之所以答应了这场比赛的用意,希望你不要辜负他。
远山挠了挠头,大将我还是有点不懂,突破平时的状态是什么意思?还有大叔有什么用意,他也完全不知道。
幸村摇摇头,你不需要知道有什么意思,只要牢牢记住自己为什么打球就可以了。
你是和越前一样的类型,无需旁人的教导就能自我突破,甚至也和文太不同,在球场上并不会依靠搭档。所以从来都是独自冲锋的你或许能让我看到一场好比赛。
他看着远山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有些好笑。直到这孩子起身上场,开始第二盘的比赛才重新敛下神情。
丸井走到他身边用手指捅了捅他的后背,对我那么话里有话就算了,这家伙和赤也一样,你不直说他是听不懂的啊。
仁王摸了摸丸井的脑袋,戏谑地笑话他,你本来能有和我一样的待遇的,文太。
幸村笑了笑,安慰似的拍了拍丸井的胳膊,我不希望队员完全按照我的指示来打球,他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只有陷入泥潭时我才会点醒,当然,若是到了那个时候绝对不会很温柔。
丸井吹了个泡泡,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面对从未见过的招数会感到束手无策,这不是你这个水平的球手会犯的错误,远山也一样。精神力弱的人才会有这种问题,他经过灭五感的洗礼,已经有一定免疫了,却还是这么轻易被鬼的手下留情压制。
柳顿了顿手中的动作,侧目去看他,你是说,鬼前辈还没有用全力?
幸村笑了笑,他怎么可能用全力?鬼可是和平等院不相上下的人啊。
真田眯了眯眼,你是觉得远山要开启无我境界才能抵抗吗?他对那句突破平时的状态很怀疑,远山从来没有开启过无我境界,他的网球自我性很强,我一直觉得恐怕达到天衣无缝会很难。
没错。幸村点点头,但他也是离天衣无缝最近的人。
白石愣愣地看着他,想起千岁曾经和自己讨论过的问题
就算小金是离天衣无缝最近的人,能不能推开那扇门才是最大的问题。
白石有些惊叹地看着穿着立海制服的这三人,没想到你们能如此了解小金的网球。
柳勾唇笑了笑,精市和弦一郎只是非常了解无我境界罢了。在目前这个赛况中,如果不能突破极限,那么远山这场比赛就只是练习,没有实际意义。
他在这几年默默研究精神力的过程中也了解了很多自己资料所能分析出的结果,对这两个好友除了敬佩就是信任。目光放到场内,那个被他们讨论的少年正在一次次地重新击球,就像柳曾经在立海的球场上见到的那个影子一样,即使无数次被灭五感剥夺了意识,却总能在下一刻爬起来,大大咧咧地抹掉汗水缠着幸村再打一场。
远山是一个很有毅力的选手,没有人比精市更了解他的弱点了。白石君,即使是你也并不知道他在和精市打球之后的进步有多大吧?
白石只能轻叹一口气点头。他慢慢舒展了眉头,看着场内渐渐被白雾包裹着的少年,心中满是敬佩。
立海为什么能称霸全国王座三年,甚至在他们心中都是超一流的选手,他终于明白了。
红头发的男孩散发着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光芒,在无数次叩响天衣无缝大门无果后,这个孩子终于闯破了那个沉重的铁门。
白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那个紫发的少年。
少年缓缓露出一丝笑意,神情中有些微不可见的傲然。
即使是对手,也能毫不芥蒂地给予指导。在他们感叹过幸村对丸井的严苛要求后,这个人的前瞻性再一次令人信服。有这个人做教练和部长,大概那些本就远超越旁人的立海队员才能有令人望而惊叹的强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