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样说的,然而谁都知道他们不敢。傅平里就是巨大的武力震慑。
而傅平里说:他们不敢。
廖如鸣瞥了他一眼,心想,难道他不知道他们不敢吗?他只是找了个借口而已他真正想说的是,你跟着我出来干嘛?
然而傅平里永远不可能明白廖如鸣这个隐藏的含义。
廖如鸣一瞬间就觉得无趣。
好吧,他早就知道傅平里是这样的人,他不应该抱有幻想的。他就该直白一点,让这个迟钝的家伙明白自己隐藏的含义。
但是廖如鸣也懒得重复之前的问题了。
他就干脆地说:我估计他们今天是吵不出什么结果的。所以我们休息的地方在哪儿?我们先过去休息一下吧。我累死了。
好。跟我来。
他们穿过人来人往的聚集地,去往他们的住所。
廖如鸣听见一些人在谈论丧尸的事情,没出现变异丧尸的字眼儿,但是的确将丧尸与异能之类的话联系在了一起。
廖如鸣心想,那群异能者还没吵出个名堂来,普通人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存在。可真够可笑的。
想了片刻,他就懒得想更多了。廖如鸣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心思,他愿意让自己放宽心,不去想那些无聊的事情。
对了。
在走到一栋独门小院的门前,傅平里突然提起来一件事情。
什么?廖如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的助理傅平里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让我给你把一些文件带过来了。
廖如鸣:
他大怒道:傅平里!我看我们还是分手吧!
说完他就要夺路而逃。
傅平里哭笑不得,赶忙将廖如鸣搂住,低声说:可以晚点儿再工作。
廖如鸣翻了一个白眼,呵呵冷笑。
他已经烦了!他要辞职!这城务官就交给他的小助理吧,他看这孩子挺有前途的。
廖如鸣心中下定了决心。
随后,他进入了这个小院子,自顾自去洗澡、换衣服。等他一身清爽地出来,他发现傅平里就坐在那儿,眉头微皱,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廖如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他,那边吵出结果来了?
傅平里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他站起来,走过去,帮廖如鸣擦头发。
廖如鸣乐得清闲。
不是,是我们的人,在荒原上也遇到了一只变异丧尸。傅平里说,我帮你剪剪头发?有些长了。
随你。廖如鸣说,怎么会遇到的?在哪儿?
傅平里说:是那个速度专长的异能者,你可能认识。就是在我们准备建立浮空城那阵儿过来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那个家伙。廖如鸣说,我洗澡的时候你把他派出去了?
是的。傅平里给廖如鸣擦着头发,所以他没注意到廖如鸣脸上出现了细微的神情变动。
不过也就是那一瞬间而已,廖如鸣很快若无其事地问:结果怎么样?
他说,方圆一千公里的面积里,起码有十只拥有异能的变异丧尸。
廖如鸣咋舌。
傅平里以手指为剪刀,为廖如鸣快速地清理着头发。
廖如鸣随他去,却思索着:已经这么多了可是这么多年里,没人发现过这一点。七年之前,那只变异丧尸还驱赶着尸潮进攻聚集地,没道理他们现在就能忍住。
说不定是在等待。傅平里说,大获全胜的机会。
廖如鸣想了片刻,然后叹了一口气:他们已经拥有了智慧。
藏拙的智慧、等待时机的智慧、团结的智慧。
对于人类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廖如鸣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然后说:恐怕我们得尽快做出一个决定。不能再放任他们吵下去了。昨天晚上我们杀死了那只变异丧尸,其他的变异丧尸很有可能也已经知道了。
傅平里最后为廖如鸣修剪了一下发尾,然后点了点头,赞同他的想法:等我洗个澡吧。我们就过去,让他们意识事情的严重性。
这不是利益之争。廖如鸣冷笑了一声,这是生存之战。可笑的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末日的第十年,人类甚至称得上承平已久。
从危险的境地脱离,或许有些人的确仍旧保留着那种末日中厮杀而来的警惕与敏锐,但是更多的人,他们已经沉浸在这样的宁静与安详之中。
谁也不想永远生活在杀戮与血腥之中。所以即便是自欺欺人,他们也让自己尽力去忽略那些奇怪的征兆。
他们否认危险的到来,可是危险不可能应该他们的否认,就真的消失。
廖如鸣懒散地躺在那儿,闭目养神。
傅平里洗澡很快,他披着浴巾便出来了。随后,他坐在廖如鸣的身边。仍旧有些温热的水汽弥漫在廖如鸣的鼻端。
傅平里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试探性地伸手抚摸着廖如鸣的脸颊。
想都别想。廖如鸣闭着眼睛说,现在哪有时间。
傅平里遗憾。
廖如鸣睁开眼睛,狡黠地笑了一下,说:不过亲一口还是可以的。
他一把拽住傅平里的浴巾,把这男人拉过来。他的身体上仍旧有着过去战斗时留下的伤疤。廖如鸣也有,不过在浮空城里精贵地养了五年,现在那些疤痕几乎已经消失了。
廖如鸣重重地亲吻着傅平里,仿佛过去那些激烈、焦躁的情绪,以及先前接近死亡的经历,都在这个亲吻中发泄了出来。
傅平里微微吃痛,但是他平静地忍受着、沉迷着。片刻之后,廖如鸣轻轻松开了他。
而傅平里稍微退后一些,然后凝视着廖如鸣。
廖如鸣望着他这个时候的神情,心想,真是的,这个做不出什么表情的男人无趣,真是无趣。
他不满地捏着傅平里的脸颊,将他的嘴唇拉扯出一个丑陋、滑稽的微笑,这才让廖如鸣满意。
傅平里什么都不做,放任着廖如鸣的举动。要是能让廖如鸣高兴,他什么都愿意做。
很快,廖如鸣便不玩了。
他站起来,和傅平里一起去说服那群异能者。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十分顺利地说服了所有的异能者。
一靠武力,二靠那名速度专长的异能者带回来的消息。没有人想到,在他们如此之近距离的荒原里面,就已经藏着十只变异丧尸。
一些曾经路过临近地带的异能者,不禁青了脸色。
他们决定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出发。随后,他们散会,各自开始自己的准备。随着消息的散布,人类聚集地中逐渐人心惶惶。
廖如鸣才懒得管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说到底,虽然他不想回到浮空城,但是他的立场还是站在浮空城这一边的。
人类聚集地?只不过是因为这一次他们刚好遇上了变异丧尸,又是多年前未曾解决的一个谜团,所以他们才乐意参与进来。
如果廖如鸣不来到地面,一直待在浮空城,那么地面恐怕早晚会成为变异丧尸的地盘。
想到这里,廖如鸣也不禁胆寒。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问傅平里:你们之前回到地面,就没有发现变异丧尸的存在吗?
傅平里摇了摇头:我们并不是扫荡式的前进,只是随机选择荒原中的某些区域。他说,之前你是认准一个方向一直走了一两天,我们才最终遇到了那只变异丧尸。
之前派出去的那名速度专长的异能者,也是头一回这样细致地搜寻丧尸,因此才发现了异样。
这样啊
廖如鸣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他想,这群变异丧尸会不会是故意躲着人类?
或许这群变异丧尸想要藏拙,等到积攒了足够的力量,然后在人类丝毫没有意识到变异丧尸存在的情况下,这群丧尸就可以大肆出击。
那个时候毫无防备的人类,必定会遭遇重大的、可怕的失败。
可是现在,因为廖如鸣冒险深入荒原,所以他们提前发现了变异丧尸的存在。这样的话,那些变异丧尸是否会提前做出一些什么呢?
廖如鸣思索着,但是无法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他们不可能知道此刻荒原上的变动。
这不禁让廖如鸣遗憾。
他们已经回到了住所。明天,他们会与其他的异能者一起去往荒原。
廖如鸣也去。本来傅平里不想让廖如鸣去,但是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阻止廖如鸣的做法。
他甚至多多少少有点沉迷现在这种局面。
他与廖如鸣的关系似乎又恢复成很久之前,浮空城还没有建立的时候,亲密、坦诚、无所不谈明明浮空城象征着他们各自的成功,但是自那之后,他们反而渐行渐远。
回到地面之后,傅平里意外地发现,两人似乎重拾了曾经的关系。
这让他觉得十分愉快。
好像之前所有的争吵、分离都是不存在的一样。
廖如鸣将自己的想法从变异丧尸那儿收回来,然后盯着傅平里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人与纪知淮的又一个共同点不,他们本质上就是一样的,只不过曾经廖如鸣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被傅平里的假象欺骗了。
他想,傅平里又在粉饰太平。
是的,他们不久前刚刚亲吻彼此;是的,他们协同作战,即将奔赴战场。
可是这意味着他们之间的那些矛盾、那些争执都是不存在的吗?
并不是。
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只是因为突然出现的变异丧尸,所以廖如鸣才决定暂时将之前的烦恼搁置一旁。
可是他不想傅平里如此自欺欺人。
他对此感到一种十分复杂的反感与难过。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所以在过去的五年里,你每隔三个月就要回到地面一趟,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要为浮空城收集物资和能源。傅平里皱起眉,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是吗?廖如鸣语气凉凉,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情,和你的异能出问题有关呢?
房间内顿时一片寂静。
傅平里感到自己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
第41章 先下手
廖如鸣凝视着这个男人,第一次觉得,他们过去十年的亲密无间都是一种假象。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
傅平里沉默了很久,这意味着廖如鸣的猜测是对的。傅平里的异能出问题,的确就和他这么多年来固定时间去往地面有关系。
但是他仍旧不愿意将这层联系告诉廖如鸣,甚至至今保持着沉默。
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隐瞒行为。而廖如鸣对此深恶痛绝。他痛恨被隐瞒、被误导、被欺骗。他要求自己的世界永远保持澄澈与清明。
廖如鸣要求自己活得快乐、活得透彻。他明白世间万物如何运转,明白这个世界拥有多少阴暗与冷酷,但是他始终要求自己,不要看到那些阴暗面,去看到那些光明的一面。
就好像当那群大人把养育所的孩子们逗哭,而自己却笑起来的时候,廖如鸣告诉自己,看到那些大人带来的金钱与关注,不要看到孩子们的哭泣以及他们那恶心的笑容。
事情总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而廖如鸣让自己知道坏的一面,然后,只接受好的一面。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当然是受到束缚、受到苦痛的。可是廖如鸣这个任性的家伙,他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要受到那些坏情绪的打扰。
这是一种隐藏在他那种平静、懒散的表象下的,他性格中的偏执与激烈的一面。他拥有着无比锋锐、坚定的本性。
他的最高目标就是要开心。在不伤害其他人的前提下,让自己开心。
所以有时候,傅平里让他觉得无能为力。
他甚至不知道傅平里隐瞒了什么,这才是最让他觉得不安的。
他总是要求自己明白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可是现在,他只能接受他的伴侣的异能正在逐渐衰弱,而他甚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现在,廖如鸣反而必须吞下这颗苦果。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违背了廖如鸣一直以来的生活准则,这让他感到自己被迫走上了一条他并不喜欢的道路。这种意志的扭曲,令廖如鸣万分痛苦。
他注视着傅平里,却让自己感到难过与困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廖如鸣喜欢谈一场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恋情。尽管他在现实世界中没有谈过,尽管与纪知淮的那场恋情也并非一帆风顺
可是,在这个世界中,他头一回意识到,世界的真实。
当他评价着傅平里的天真与愚蠢的时候,他也意识到,自己也是如此。他不可能要求在这个末日的世界中成长起来的傅平里,真的就对他完全坦诚。
那可能是一个避难所。
一个仅仅只为傅平里自己准备的避难所。
现在廖如鸣可以客观地来评价这个可能了。
曾经他认为,那是傅平里为廖如鸣、为任何亲近的朋友准备的一个避难所。是他们可能在最后的末日之中,一个可能存在的世外桃源。
但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不是吗?
如果那真的是为廖如鸣准备的,那么廖如鸣觉得傅平里应该能够做到坦诚。既然本来就是为了廖如鸣准备的,既然未来就有可能让廖如鸣过去,那么为什么不让廖如鸣知道呢?
如果傅平里真的为廖如鸣考虑,那么他反而应该早点让廖如鸣知道。万一临时遇到什么事情,万一傅平里出了什么岔子,那么廖如鸣也可以自己过去。
但是傅平里始终隐瞒着他。
所以,那可能是傅平里仅仅只为他自己准备的一个,小型的避难所,不是吗?
那可能是在最后关头动用的东西。但凡有一丁点儿的可能性,傅平里能够和廖如鸣永远在一起,那么他就不可能启用这个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