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许真是好久没和人这样近距离接触过了,张录录又是实实在在头一号知道他女装背后真实性别的同龄人,而且他不介意,不偏见,他们之间没有亲缘利益牵扯,甚至还拥有了共同的秘密。
彼时还男女大妨不敢太过亲近,现下真正解了封,虽然失望,但文斯竟然觉得开心更多。
这种感觉,似乎不坏。
张录录不知道文斯的想法,还在谆谆教导,说实话,我最开始见你躲他时,还以为你对他有意思呢。
我对他有意思?文斯愕然,直觉反驳,别开玩笑了,我是直男。
直男?张录录不太信。
对,钢管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张录录盯着文斯的脸看了半晌,不由自主说出了心里话暴殄天物啊。
什么?文斯皱眉。
张录录拍拍嘴,我的锅我的锅,一时嘴快别在意!这也不稀奇,女装爱好者不全是弯的,直的还是占很多数的。
那你呢?你是直的还是弯的?
我?我应该算双性恋吧。张录录思忖后,认真道。
双性恋?文斯倒忘了还有这么一类,所以自己有可能是双性恋吗?
仔细回忆,上学时候就对班花脸红心跳过,好像没对班草有什么想法,看来他还是异性恋。
所以现在是有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以及1%无性恋,这样就能涵盖人类所有性取向了吧?
想到无性恋,文斯自然又把话题拉回闻礼身上,其实我弟有男朋友的,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我。
快有了,差不多。文斯想这是迟早的事。
张录录惊讶地哦了一声,原来他真是弯的啊?他们三个里最像直男的人,居然最后被证实是弯的?
文斯:非典型1%分化的弯,算吗?
他笑了笑,没说。
倒是张录录还在替文斯操心,算了这些都不是重点,我觉得你弟弟看着是挺帅,但性格有点怪嗯我不是说他坏话哈,我单纯指他对性别的看法上。
文斯认真听他说着。
其实旁人都无所谓,关键是你,如果他不能接受女装的你,就不是真正接受全部的你,这样以后保准要出问题的,即便是亲人,也一样。
说到此,张录录仿佛苦笑了一下,但那笑意消失极快。文斯光注意听他说话,并没看见。
能出什么问题?都这么大人了,他过他的我过我的,好了别说这个了,快把奶茶送回去吧,冰块都要化完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海滩那边去,由于社团下午还要转战别处,文斯待了一会儿就自己去逛珊瑚公园了。
团长妹子看出他不想进行下午的拍摄,也没强迫他,只说,以后你要感兴趣,我们社团活动随时欢迎你!
文斯自己转了一下午,接到张录录打来语音电话,说是团长知道他明天要走,非请他参加团里今晚的聚餐。
文斯不好驳大家面子,就过去待了一小会儿。
上午的照片已经粗剪一批出来,其中就有文斯s的两张,张录录特意拿给他看。
画面上的美人身姿翩然,面若寒霜,一身银袍修颈露肩,腰部镂空纤纤一握,背后流云舒卷,仿佛自碧海潮生的仙境里恍然临世。
而从拍照角度,几乎开到极限的高叉将那双笔直修长的腿突显无遗,尤其根部的丝袜处还别有一柄短刀,流苏垂坠,凛冽宝石衬着白皙肤色,步履间若隐若现,既富于动态感,又恰到好处引人遐思
文斯看着,突然就想起闻礼说的那话,男人低沉嗓音如海浪还潮,声声入耳。
很漂亮,适合你
文斯顿时如坐针毡,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太羞耻了!
**
明天是上午的回程飞机,文斯没和团员们继续通宵,八点多就告辞了。
张录录将他送到门口,以后有机会去首城,就找你玩儿!
好,你快回去陪他们吧。
明天真不用我送你吗?
张录录如果是女孩子,这么腻歪地同他告别,文斯恐怕会多想。就可惜不是,文斯笑道,明早五点,你起得来吗?
就他们这架势,绝对奔着通宵k歌去的,再说他俩虽投缘,也不过认识才几天,哪里熟到要让人家清早送机的地步。
但张录录却豪迈地说,你要想我送,我肯定得来啊!
文斯听得一怔,他从前所在那个圈子,向来捧高踩低,更加不可能有人在未知底细的时候这样直白同他称兄道弟。
但想了想,文斯还是摇摇头,不用了,我没带什么东西,自己能搞定,你们好好玩,晚了回去注意安全,以后你来首城,我去接你。
真的?说话算话!
必须算话。
张录录笑得很开心,小思,认识你真的很高兴。
文斯刚想说什么,张录录突然一步上前,踮起脚用力地抱了他一下。
再见,一路平安!
第三十一章
包间里一片觥筹交错,烟酒气混杂,几个男人喝得东倒西歪,还叫嚷着继续干杯。
闻礼站在阳台边,皱眉看一眼里面。
喂,抽烟吗?合作伙伴递来根烟,闻礼说声谢而后接过。
烟圈轻慢袅袅地逸出一息,随着咸润海风很快化入黑夜。
这味道闻礼其实并不喜欢,就如同他也不喜欢眼前这场面。但酒喝得多了,为保持头脑清醒,暂时来根烟还可以接受。
闻礼同合作伙伴一道出来见大客户,他向来不屑于酒桌上谈生意那一套,无奈商场中讲究个人际交往,再想超脱世外也不能免俗,他既不愿走闻氏的关系和捷径,若再放不下姿态,那创致科技的发展不说受制,龟速是一定的。
商人原就是个市侩的职业,闻礼自决定回国走这条路起,就已经从最开始的排斥反感到接受适应,甚至还能从容接受电视采访。
如同学习一门不属于本专业的公共课,学到基础分还是学到满分,端看他肯下几成心思而已。
订单谈妥了,这顿酒也喝得尽兴,大家互惠双赢高高兴兴,等这批智能办公助手在客户公司部署完毕,拿到合同款,新温暖二代产品的升级进度就可以再上一个台阶了。
另一方面,广告部昨天的视频讨论会闻礼听了意见,现阶段电视和微博广告效果已将近饱和,接下来要想更出彩,需得拓展新的宣传途径。
闻礼正考虑这些,楼下感应灯忽然亮起,他所在的包间正巧在大门斜上方,稍低头的当口,就见到从会所大门走出来的那两个人。
他们似乎说了几句话,而后拥抱在一起,分开时不住挥手仿佛依依惜别。
闻礼视线凝到其中一人身上。
怎么?看见谁了?
合作伙伴探身望向下边,可他喝得有点上头,视野里不甚清晰,会所门口又都是三三两两进出的,一时也瞧不出闻礼究竟在看谁。
闻礼摇头,没事。
合作伙伴打了个酒嗝,哈哈一笑,口齿不清地道,没事就好,你你今天可真行啊!居然能把尤总灌、灌倒,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酒量这么深不可测的?
闻礼没答话,他又抽了口烟,这回一次性出来一串烟圈,明显比方才用力。
他神情晦暗不明,半晌转身回了包间。
**
回到酒店,文斯收拾东西,约好车,到下面的二十四小时特产店买了些礼品,晚上和闻立民打电话,汇报明天行程的事,听他嘱咐了几句。
闻立民本来想让司机来接的,文斯说自己可以回去,他也同意了。
文斯打算明天到达首城先去趟出租屋,把有些东西放下,所以如果闻立民叫人来接,他就只能直接回家,更得多穿好几个小时的女装。
这一晚因为要走舍不得,睡得不太好。
凌晨时分听到外面下起了雨,雨势还挺大。海边的气候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因为临时赶上的这一场大雨,飞机晚点,本来中午前就能到家的,硬生生拖到下午三点才在首城机场落地。
因为带了不少当地特产,文斯先去取托运行李,现在取件都是扫码操控,一共两个点,凭票取件速度还挺快,但刚下飞机这会儿人正多,还有不少带着孩子的,文斯就在后面等待,想人少的时候再过去。
他站在不挡道的地方,低头刷手机,某个时候感觉左肩突然被什么人轻轻撞了一下。
文斯诧异抬头,就见一个戴着棒球帽和黑口罩的男人从身边走过,他刚要说话,对方也同时回头,手在帽檐上掀了掀,露出下面一双柔和眉眼。
文斯吃了一惊,竟然是季明景!
而季明景在见到他的一霎,原本眼神里自然流露出歉意的笑,忽而像是静止了,片刻后才重新有神采流动起来。
他低声说,不好意思,遇到点麻烦,没注意碰到你微带着不确定的视线,在文斯脸上描摹般划过。
文斯被他看得有些微紧张,但也明白自己现在是男装打扮,闻礼都没认出来,季明景就更加不可能认出他了。
果然季明景又压下了帽子,说,抱歉先生,我得走了,刚才真的对不起。
呃,没关系的文斯答道,心想季明景说遇到麻烦?看这样子似乎在躲什么人,狗仔吗?还是私生饭?
季明景留下个背影就匆匆离去了,文斯疑惑地四处一望,前面椅子上有个人紧跟着站起来,从胸前包里拿出相机,边小跑着边拍。
那种相机文斯在网上见过,是专用拍摄机,即使大幅晃动也能准确聚焦,每一帧都清晰无比。
文斯觉得奇怪,季明景不会平白无故来机场,应当不是赶飞机就是下飞机,他行事向来低调文斯也理解,但怎么他身边的助理都没在,还让人给盯上?
感觉跟拍的这人大叔模样,应当不是私生饭,狗仔的可能性更大,何况设备还那么专业。
他要追季明景,正路过文斯这边。
都送到跟前了,要不要帮未来弟夫解个围呢?文斯灵机一动,低声提醒,先生,您的鞋带开了。
大叔连看都不看他,视线紧紧锁住前方目标。
眼瞅季明景就要绕过那堵墙了,文斯突然惊呼道,咦?那是郑旸吗!
大叔脚步微顿,似乎有那么瞬间迟疑。
郑旸可是现今炙手可热的一线小生,绝对的顶流。
像他那样的大咖,突然空降机场还什么动静都没有的可能性极小,文斯知道大叔估计不会信,但职业病嘛到底还是不愿错过任何一丝捕料的可能的。
果然他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一眼。
机场里人来人往,影子反射光亮的大厅地板,景象平平无奇。
哪有什么顶流空降?他被骗了!
狗仔大叔恼怒地低骂一声,顾不得追究文斯骗他,跑着去追赶季明景,可惜没跑几步就一个趔趄,差点把手里的秘密武器摔到地上,还多亏文斯及时扶了他一把。
那相机太贵,文斯心疼钱。
我都提醒过您了。他无奈地叹气。
大叔这才晓得低头看,鞋带的确是开了。
文斯没再多说,那边排队的已经没什么人了,他还得过去取自己的行李,虽然也就争取出来两分钟,但应该足够季明景离开狗仔的跟踪范围了吧。
这样想着,他取完行李,正要往出口去。
突然有两个人朝这边快步过来,男的肩上扛着摄影机,女的手里握着话筒,话筒上还有个广告牌。
文斯以为又是奔季明景去的,心想这些人速度也太慢了。
但不料那两人却在他跟前停了下来,拿着话筒的女主持对他甜笑着说,你好,我们是飞莺卫视《我不是路人甲》节目组的,感谢你帮助我们嘉宾摆脱跟拍,按照节目组的规则,你已经获得成为季明景季老师助力者的资格,接下来的环节还需要请你配合一下,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呢?
我不是路人甲?
文斯好像在哪里看过,那不就是季明景微博上前不久官宣要加盟的那档真人秀节目吗?据说还是他第一次接这种综艺类的。
所以,刚刚季明景躲避跟拍是事先安排好的?难怪怎么会有人突然撞到他,明明空地这么大,他还站在很靠边。
文斯本来莫名被撞后还有点生气来着,后来见是季明景,就觉得不会是故意求助吧,或者惊慌没看路,倒没想到录节目这一层。
果然,正常应该早就跑远的季明景,这时回来了,他摘掉口罩露出了脸,还有那个鞋带散了的狗仔大叔也在,以及几个工作员打扮的人。
随之而来的,周围开始有群众被吸引驻足观望,文斯对着女主持递来的话筒,面露犹豫。
女主持说,季老师,您的助力者好像需要考虑,您这次想主动争取一下吗?
文斯闻言,也不由地看向季明景,暂时咽下想要出口的婉拒。
他是不知道这档节目有什么挑战规则,也不确定自己若不配合会否给季明景录节目拖后腿,但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第一选择当然是该果断拒绝的。
季明景似乎看出文斯不愿意,也没强求,而是无奈地摊手耸肩,笑道,看来我路人缘还需要提高啊,但是我能把这个锅甩给我的造型师吗?
女主持笑了起来,当然可以,那个谁,画面切一下,请发表又、双、叒获奖感言。
大抵造型师被锅从天上来,已经不是第一次。
女主持和造型师调侃,文斯听出端倪,约摸是季明景太好说话,所以别人只要不愿意,他就从来不会说个不字。
玩笑之后还是得回归正题,女主持问文斯,您真的不考虑帮我们季老师一把吗?要是这次他再输了,很有可能就要面临惩罚了哦,您忍心吗?
文斯还没回答,季明景赶紧不赞同地说,别,小兄弟有压力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受罚,怕什么。
女主持叹口气,但这回的累加惩罚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哦!
季明景说,设置惩罚总得有人受的,我相信这节目的收视率会因为我的屡次突破而再上新高,何乐而不为呢。
女主持又被他逗笑了,到底谁说季老师你不擅长综艺的?这情报有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