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驾着马,耳侧有凛冽寒风。
也不知是怎的了,那些犬戎人竟全奔着她。
魏砚想,怀里这宝贝还真是惹人觊觎。
“醒柳他们怎么办?”沈瑜卿问。
他弓腰驾马,她像是亲昵地窝在他怀里,后背靠着他的胸膛。
“放心,我已吩咐人安排了另一辆马车。犬戎人急于找你,必会全力追赶那辆马车,届时马车调换,他们再想找人便难了。”
“你我单独出来目标小反而不易引人注目。张禾厉粟与犬戎人打了数十年交道,深谙路子,自能带他们出去。”
“先前我也派人拿调令到各州,那些犬戎人蹦哒不了多久。”
沈瑜卿没料想他竟是这么会耍弄人的,从里黑到外的坏胚子。
她心里想着,魏砚忽扬鞭催马,奔驰速度加快。
“坐稳别乱动。”魏砚一手扯缰绳,另一手在腰间抽刀。沈瑜卿眼看着两侧不知从哪出来的数十异域兵卒,心再次提了起来。
“闭眼。”
沈瑜卿下意识将眼睛闭上。
日头大,光线很足,眼皮遮着却依旧能感受到周身的刀光剑影。
倏地侧脸溅落斑驳的温热,沈瑜卿心口一跳,清楚那是什么,她咬住下唇,感受到身后的人将她往里收,她便顺势贴了上去。
接着是一道沉痛的闷哼。
她眼皮半掀了下,只见冰冷的长刀直向她肩侧砍过来,很快一束袖的胳膊抬起,直面长刀的锋迎了上去。
袖口绑带乍开,有温热的血猛烈溅出。
沈瑜卿盯着他受伤的胳膊,唇咬得愈发紧。魏砚似是察觉到她睁了眼,沉声道:“我没事。”他大掌抬起,横遮住了她的眸子,“眼闭上。”外面彻底黑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厮杀过去,驾马速度减慢,他手拿了下来,胳膊流的血都干了。
魏砚若无其事地去扯缰绳,环抱着她,以一己之力在数十兵卒中厮杀出一条血路。
沈瑜卿不禁想若是上京那些官宦子弟经历这些事会怎样?不是软弱投降就是被乱刀砍死了,也就他敢正面应战。
“刚才那些人也是来抓我的吗?”沈瑜卿眼睛还注意着他小臂的伤口。
魏砚沉思片刻,“他们应是凑巧看到了我。”
“跟你有仇?”沈瑜卿问。
魏砚点点头,“关外大多部落都被我打过。”
沈瑜卿,“为什么一定要打?”
魏砚笑了,“不打不老实。”
沈瑜卿怀疑他这句话里有话,倒没说什么。
“前面有一处村镇,我们不如去那处落脚一晚。”沈瑜卿看那小片镇子,不大,胜在有人烟应也有药物。
“先入关。”魏砚说。
沈瑜卿侧头问她,“还有多久入关?”
他们来时是往入关相反方向跑的,如今又耽搁了时间,细算下入关要到天黑了。
沈瑜卿借着侧身上下扫他两眼,他一身胡服破得不成样子,刀口多,缺口上都是鲜红的血,有些地方伤口深,血还流着。
“那镇子离关卡近,应有中原人,去那歇一歇再走。”
魏砚看她不像累的模样,“骑马不累,先赶路,入关再歇。”
他是铁了心要入关了。
沈瑜卿抿抿唇不语。
他一路疾奔,是真的没有歇息的架势。沈瑜卿垂眸在怀里摸索一阵。魏砚感受到动静,分神看她。
沈瑜卿从怀里拿出一素色的锦囊,在袋里捏了捏,两指夹出一粒黑色药丸,侧头往他嘴边抵。
“这是什么?”
沈瑜卿扫了眼他肩上的刀伤,“凝血丹。”
魏砚明白了,嘴张开将那丹咬住,嚼了嚼直接干咽下去。
“方才是想让我包扎伤?”
沈瑜卿没否认,“你死了我怎么回去。”
他盯着眼前张张合合的嘴,那淡粉的唇瓣明明极软,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似的,半点软话都不会说。
…
至夜二人入关。
天已经全黑了,好在漠北不设宵禁,街上行人依旧多。
现下是回不了上郡,须得找个住的地方了。
距关近的是一方村镇,镇子不大,民户散落,没有可住的驿站。
魏砚牵着马,沈瑜卿跟在他身侧。他这一身委实吓人,又生的横眉立目,配上这身血迹斑斑的胡服,活像罗刹模样。
沈瑜卿敲了几户房门,那几户都是看到魏砚后不管给多少钱都不愿意收留。
风吹得大,漠北冬日本就寒,入夜更甚。
沈瑜卿忍不住看向魏砚,埋怨一句,“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温和些,他们都怕你不敢收留我们了。”
魏砚笑,“我如何不温和了?”
她想,他那一身张扬不羁,说是土匪头子都有人信。
镇子不大,都快走到头,沈瑜卿去敲下一扇门,开门的是一面相粗犷的男子,看到门前一明眸皓齿的女郎,脸上横着的肉都软了几分。
“姑娘有事?”他问。
沈瑜卿道:“我和阿兄入关遇到土匪,银两都叫抢了去,现下无处可去想在此留宿一晚,不知…可否方便?”
那汉子一听,立刻回,“方便,方便…”他眼正直勾勾地盯着沈瑜卿,忽看到她后面浑身是血的男人,心吓了一跳,“他…他…”
“这是我阿兄,你别怕,他这身伤都是拜土匪所赐,我们都是好人。”沈瑜卿胳膊戳魏砚的腰窝。
魏砚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眼却看着院里的男人,眸底幽沉,是见血屠戮的杀气。
汉子这下是对沈瑜卿半点旖旎心思都没了,吓得腿软,哆哆嗦嗦引二人进去。
…
“这人倒不错,还特地送了伤药过来。”沈瑜卿剪着白布,随口说了一句。
魏砚斜靠着榻,除了胡服外衣,露出上身臂膀,紧实肌肉上尽是刀砍出的伤口,真不知他怎么撑了这一路。
沈瑜卿拿帕子给他清理肌肤上的沙。手时不时擦过去,到了他身前,往下触到他腹,脐下有一从暗毛,她擦过去,他腰间肌肉猛然缩了下,又烫又硬。
他眼盯着她,沈瑜卿抬头对上,耳根一下热了,觉得自己实在多管闲事,这种事他分明自己也能做,又胡乱擦了把将帕子塞到他怀里。
魏砚眼幽幽地看她,“不擦了?”
“你自己来。”
他腿上也有伤,沈瑜卿出去避开。没走几步忽的叫人扯住手腕,她脚下不稳跌坐到他怀里,他抓住她的手摸向自己腰上,蹭着她的脸略带痞气地笑,“不提前验验货?”
第40章 .不公敢不敢验?
他赤膊,一身硬实喷张的肌肉,张扬着狂放不羁的野性。
“敢不敢验?”魏砚手臂锢着她的腰,古铜色肌肤上斑驳着血红的伤。
她僵了下,看清他极为痞坏的笑。
指腹烫着,仿佛浑身都烧了起来。
“你下流。”沈瑜卿用力抽回手,在他胸膛狠锤了下,正砸到他的伤口,力道中,手心沾上了他的血。
魏砚淬不及防,忍不住闷哼一声,磨着牙根,“这么狠?”
“算是轻的了。”沈瑜卿双眸瞪他,推了那硬邦邦的胸膛一把,起身站到地上。
她擦着手背的血。
魏砚半仰着身,两腿岔开,大大咧咧地冲着她,“真不打算验验?别到时候再叫它吓着。”
沈瑜卿不搭理他,转身向外面走。
直到那抹高挑人影走远,魏砚才收回视线,垂头扫了眼那处,唇线牵了牵,拿起怀里的帕子随意擦了把。
沈瑜卿没管他上药,魏砚也不在意,在几处刀口处胡乱涂了药沫,用白布横身一绑就算了。
院子小,他们住的那间房原本是装杂物的仓库,只置了一方榻。
魏砚斜斜地侧靠在榻里,手里湿帕子擦着刀身干涸的血。
“我们明日什么时候回上郡?”约莫着他换好了,沈瑜卿才进来。
魏砚说:“一早回去,有一个时辰就到了。”
看她不动,他眼偏过去,“你打算在那坐一夜?”
屋内有一张矮凳,面小,正适合她坐。
沈瑜卿淡淡道:“你管我。”
魏砚想起她入门时的话,不禁笑了,盯住她,“我现在不是你兄长?如何管不得了。”
是沈瑜卿实在没法子才想出来的称呼。
沈瑜卿斜睨着他,不经意看到他潦草包扎的伤口,有些地方根本没上药,就那么不管不顾地露着。
不知是皮糙肉厚,还是他真的不怕疼。不禁又想到他替她挡刀的场景,沈瑜卿眼动了下。
“还有几户没去过,我去别处询问了。”她坐起来,不愿意再看他,又往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