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利用的感觉,并不好受。
胥娴的唇微松,眼睛里不可抑制地浮出些许悲伤。
她没有抓着这件事不放,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语气又恢复了平常。
我知道了。
很冷淡的四个字,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被欺骗的事实。
裴仪仰起头,眉头微微蹙起。
你不生气吗?
怎么会不生气?
胥娴没做声,只是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将话题转移到了周如光身上。
老师真的在用活人做药物实验吗?
裴仪闻声一滞,眼底涌出些纠结。
她在思考,胥娴是不是一个信得过的人。
结果显而易见。
她选择了信任。
她摇摇头,将周如光暗地里做的那些事,都说了出来。
不是药物实验。
是比药物实验更加可怕的事。
真相,远远超出胥娴的想象。
她不敢相信自己最尊敬的老师,背地里居然做了这么多恶毒的事。
她觉得匪夷所思。
这些照片,是我在爸爸的书房偷偷拍的,你是医生,应该知道这份文件代表着什么。
胥娴接过手机,略略一翻,一眼就看了出来,那两份被改动的数据,正是出自于裴仪偷拍到的文件。
事已至此,由不得她不信。
她不禁胆寒,没多会儿,后背已覆满冷汗。
意识到裴仪想做什么后,她的眸中,全是震惊。
你想举报老师?
裴仪点点头,神色淡然。
是,我是想举报他。
但不是现在,至少,要等他脱离裴家。
胥娴眉头紧锁。
站在外人角度,她很难理解裴仪为什么可以这么坚决地大义灭亲。
我没有说你做的不对。
只是,他是你的爸爸,为什么?
裴仪闻声冷笑,将两只手伸了出来。
就凭我的手都病成了这样,他还不肯让我安心治病。
就凭他骗了裴家所有人,包括我的妈妈,我的哥哥们,还有我。
就凭他这二十四年来囚禁的女孩,不是别人,是他的亲生女儿,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这些理由,够我把他送进监狱吗?
胥娴越听,越是心惊胆战。
对于裴仪,她也越发同情。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既然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接近,就说明自己具有利用价值。
胥娴知晓真相,理解了裴仪的做法,也不再为这件事纠结。
是帮你收集老师进行非法研究的证据?还是想得到和孕膜有关的实验资料?
这句疑问,过于直白,让裴仪心口涌出些愧疚。
她不好意思对胥娴提要求,却也知道,眼下除了胥娴,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帮自己。
沉默小半刻,她终是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我想去垣乡,见一个人。
最好,你能带上检验孕膜素的仪器,和我一起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柔柔下章上线啦
第九十章
睡在新床的第一个晚上,宁宝宝做了一个特别美好的梦。
梦里仍是夏日闷热的夜,有她、有妈妈、也有姨姨,阳台的小板凳上,她坐在妈妈怀里,姨姨坐在妈妈旁边,三个人手里各捧着一块冰凉的西瓜,一边看月亮,一边说悄悄话。
这个画面,太过温馨,以至于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还含着甜甜的笑。
七点还没到,洛真和宁柔都没有醒。
宁宝宝躺在两个女人中间,小脸蛋白里透粉,一双杏眼圆而有神,一会看看睡在左边的妈妈,一会看看睡在右边的姨姨。
身下的床,软蓬蓬的,躺起来比从前的木板床舒服很多倍。
她的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小毯子,两只小胳膊乖乖巧巧搭在小肚子上,面上的笑容尚未消散,便悄悄将唇凑到宁柔颊边,软乎乎地亲了一口,等亲完宁柔,她又翻了个身,偷偷亲了洛真一口。
梦里幸福,现实同样如此。
宁宝宝刚亲完洛真,身体还微微侧着,就见身旁的漂亮女人,也睁开了眼睛。
一大一小,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
许是觉得害羞,宁宝宝的小脸蛋,倏地红了。
和宁柔一样,也是个脸皮薄的。
洛真心口软成一片,嘴角不自觉便有笑意浮出。
醒的这么早,睡饱了吗?
满是宠爱的语气,和宁柔的温柔略有不同。
宁宝宝眨眨眼,目光盯在洛真脸上,几秒钟过后,才笑着给出回应。
饱了~
跟吃饭似的。
洛真不禁莞尔。
她撑起手臂,视线朝着床里侧望去,发现宁柔闭着眼睛睡得安稳,一瞬间,眼底的爱意几乎快要溢出。
我们让妈妈多睡一会。
待会姨姨送你坐校车,好不好?
宁宝宝听话点头,小脸仍是红的。
好。
在心疼宁柔这一点上,洛真和宁宝宝轻易就达成了共识。
许是昨晚上班累了,又或许是新换的床太软,一直到洛真抱着宁宝宝下床,宁柔仍睡得香甜。
手机的闹钟,早已取消。
洛真学着宁柔以前的步骤,先抱着宁宝宝进浴室洗脸刷牙,再为宁宝宝换衣服,等做完这一切,已经到了七点半。
距离校车到达,还有半个小时。
似乎,得抓紧时间了。
厨房的砂锅里,有宁柔提前熬好的小香粥,趁着宁宝宝喝粥的功夫,洛真没忘了把药冲好。
都是些琐碎的简单小事,做起来却手忙脚乱。
等把宁宝宝送上校车,洛真的额头,已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回到房间,宁柔依旧缩在床侧熟睡。
她的身体蜷缩,后背贴着墙壁,乌黑的长发半掩在脸上,只露出一点苍白的颊在外面,她仍穿着那件白色薄睡裙,因为没有穿内衣,又是侧着身,宽松的圆领敞到锁骨下方,隐约能看见一道若隐若现的沟壑,再往下去,便是纤细柔软的腰肢,以及从睡裙下摆伸出的两条细瘦小腿。
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又香又软又多汁。
五年后的宁柔,和五年前相比,诱人多了。
洛真站在床前,视线落在宁柔的脚腕上,下意识的,指尖便动了动。
宁柔的脚腕,白又细,看上去,那么脆弱,只用一只手,就能将它牢牢圈在手心。
亲热时的记忆,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洛真清楚记得手指慢慢握紧那只白皙脚腕的触感。
她没敢再看,迅速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五分钟冲完澡,就着空调送出的微淡凉风,她又躺上了床。
宁宝宝不在,便再不用顾忌什么。
不知不觉,她就将宁柔抱进了怀里。
一瞬间,心也跟着被填满。
简简单单的幸福,最是让人眷恋。
洛真没有睡着,就这么静静躺着。
半个小时以后,宁柔终于醒了过来。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着,四肢,也互相【】。
暧/又亲/的姿势,容易引发遐想。
宁柔脸一红,动都不敢动,更别说挣扎。
洛真心间飘过一阵风,心口酥酥痒痒,却什么都没做,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宝宝已经去上学了。
你要起床吗?
还是想再躺一会?
宁柔听见这几句话,才想起来自己又把女儿忘了。
和洛真在一起,她总爱犯迷糊。
她抬起头,看向墙上的时钟,眼睛里有些懊恼和自责。
八点了,为什么又没听到闹钟响呢?
可爱又生动的小表情,看着就让人喜欢。
洛真的心微动,手臂稍稍用力,将掌心下的软腰圈得更紧。
闹钟被我关了,你当然听不到。
我和宝宝,都想让你多睡会。
被在意的人关心,感觉实在太好。
宁柔的脸,顿时愈发地红。
洛真的话语,太过宠溺,她有些难为情。
小半会儿过去,她才红着脸、松开唇,小声道了一句谢。
谢谢。
只不过,你这样做,我怕我会越来越依赖你。
洛真闻声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也轻轻笑了笑。
不要紧。
我不介意
并且,永远都不会介意。
***
垣乡的日子,平静温馨,越是多待,洛真越不想回海市。
一转眼,又过去两天。
宁柔挑选的那两件婚纱,也终于到了垣乡。
这一夜,注定不能平静。
白色的齐地婚纱,纯洁又美丽。
两人一个站在床前,一个去了浴室,各自将婚纱换上。
洛真出来,看到的,就是让她无法忘怀的一幕
月色透过窗帘的缝隙映入,宁柔穿着洁白神圣的婚纱,静静看着自己。
这个画面,实在太过动人。
洛真看了很久,才迈开脚步,慢慢走近。
后面发生的事,激烈又温柔。
宁柔想起了五年前的某个夜晚。
那一次,洛真结束应酬后回家,带着微微的酒气,爬上了卧室的。
黑暗的房间里,两人的。
是和以往有所不同的亲密。
山林之中,下过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像一只迷路的羊羔,宁柔跌进温热的山泉水中,全身上下全被淋湿。
似乎,那次亲热以后,她就怀孕了。
回忆袭来,宁柔的意识逐渐陷入模糊。
她的脑子浑浑噩噩的,连说话都断断续续。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手,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就像在自我抒解,而且,还是当着洛真的面。
狂风骤雨之中,深海的平面上海浪摇摆。
宁柔沉入海中,被浪花高高卷起,又悄悄坠下。
她已没有多少理智,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颊上全是泪痕。
阿洛~~
阿洛~~~
她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地叫洛真的名字。
听上去那么可怜。
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
屋子里,就只剩一点微弱的【】声。
折腾到大半夜,才渐渐地没了动静。
宁柔闭着眼睛,不知何时已睡着了。
洛真看着满床狼藉,心跳竟也加快了些。
床单要换,宁柔身上也要洗一洗,幸好,浴室里提前装了浴缸。
凌晨三点,宁柔被人抱进温水里。
再回到床上,床单也换成了新的。
上次买的药还在,因为怕宁柔第不舒服,洛真提前给宁柔上了药。
这一晚,洛真一共只睡了三个小时。
第二天早上,仍是她送宁宝宝上学。
许是夜里太累,宁柔睡到了十一点才清醒。
得益于洛真事后的细心处理,她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但在洛真的要求下,她还是请了一天假。
甜甜蜜蜜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如果不是突然接到裴仪的电话,宁柔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背负的沉重秘密。
我到垣乡了。
如果方便,可以出来见一面吗?
这会儿是上午九点,并不属于上班时间。
宁柔站在柜台前,犹豫了一分钟,才做好决定。
好。
和裴仪的关系,经过前段时间的相处,已变好了许多。
宁柔跟宋芙打了声招呼,说有事要出去一躺,走之前,还打包了两份汤圆一起带走。
她不知道宋芙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自己才刚走出店铺,家里的洛真,也知晓了自己离开的事。
裴仪约见面的地点,是中心街的一家咖啡厅。
宁柔提着两份汤圆,坐着公交,二十分钟后才到达。
天气仍是很热,公交车上人多,又没有冷气,坐一趟车,跟蒸桑拿似的。
咖啡厅没什么客人,裴仪一个人坐在角落,宁柔从外面经过,透过玻璃窗看清了她的位置。
距离上次分别,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再次相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平和自然了许多。
宁柔脸上有些汗,双颊微泛着红,坐到位子上的时候,嘴里还轻轻喘着气。
她将两份汤圆拿到桌上,说话之前,先抿着唇笑了笑。
这是店里的招牌,甜汤圆。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的,所以每样拿了两个,待会儿你带回去尝尝,好吗?
宁柔总是这样,总能将别人的好记在心里。
她记得裴仪帮自己解围,记得裴仪为自己联系洛真,记得裴仪教宁宝宝弹钢琴,也记得裴仪离开之前,托幼儿园园长给自己留了五万块钱。
裴仪是周如光的女儿,也是周如虹的侄女,但裴仪对她,显然比这两个人要真诚许多。
至少,裴仪没有告发她,没有逼她走,更没有逼她离开洛真。
她没有什么能回报的。
这两份汤圆,是她唯一能用来表示感谢的物品。
裴仪坐的挺直,一双红唇紧紧抿着。
她看着宁柔,看着宁柔唇角的笑,心里忽然就有些难过。
她从没想过,宁柔会给自己带汤圆。
她的手放在膝盖上,只要一想到周如光对宁柔做过的事,指尖便无法抑制地开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