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凶影
谢天赐惶然不已,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泼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凝住了。龙尔东肃然走来,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似乎预谋很久了。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面对冷冰冰的龙尔东,对谢天赐来说,这是一种万箭穿心的感觉。他觉得这是玩笑,这是龙尔东的恶作剧,他尴尬地笑笑,轻声说:“别闹了,我可没有心情跟你玩这个。”龙尔东用冰冷彻骨的口吻说:“这不是瞎闹,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从我和我妹妹进入你们谢家开始,你与我之间必有一死。”
“怎么会?你这样子,我都有些认不得你了。”谢天赐有些心惊,觉得龙尔东说的话有些奇怪,他成了一个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完全不懂龙尔东所指为何。比起那个热情洋溢、谈吐文雅的龙尔东,眼前的龙尔东如同一个嗜血的恶魔。这些变化来得太快,太突然,谢天赐有点跟不上。龙尔东恶狠狠地说:“你别假惺惺了,和你们这一家恶心的人一起生活,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白天,我得嬉皮笑脸地迎合你们;晚上,我孑然垂泪,悲痛莫名。如果不是你们,我和我妹妹过得该有多幸福,多甜蜜。你们这群伪善的人,明明犯了错,还想装菩萨。”
“我不懂你说什么?”谢天赐无辜地望着义愤填膺的龙尔东说。
龙尔东冷笑道:“我见到你们就觉得恶心,至于这是为什么,下地狱去问谢圭章这个老畜生吧!”他举起手里的枪,眼看就要扣动扳机。门外传来灵妖语的声音:“龙尔东,想不到你就是逆十字俱乐部的老板‘堕天使’,我找你找得好辛苦。”龙尔东听到女人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见到灵妖语,他笑道:“哼,你也来了。你这个恶心的女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揪着我不放,你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呢!”灵妖语缓步走来,一点惧色都没有。
谢天赐听完他们的对话,瞪着龙尔东说:“你是堕天使?那么……那么是你杀了天成?”龙尔东卷起嘴唇一笑,并没有回答谢天赐的话。灵妖语说道:“东方大饭店接二连三的血案全是你策划的吧?章明慈的死,赵四他们的死,还有杀人血画。如果我没有猜错,胖丁是你的手下吧?他帮你监视东方大饭店,你与他里应外合,制造了一系列的惨案,目的是为了破坏饭店生意,然后取而代之。”
“你愿意说是我,那我就全兜了。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兜不住呢?”龙尔东冷笑道。
谢天赐怒不可遏,厉声喝道:“我们家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痛心无比,任他怎么想,都无法想象杀人无数的“堕天使”会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龙尔东。
龙尔东干笑着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子?还不是被你们逼的。你们谢家对我们龙家做了什么你们自己清楚。”
“别把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的目的还不是为了霸占东方大饭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必遮遮掩掩?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在替日本人办事吧?东川株式会社的会长东川能是你的朋友吧?留学东洋的你,老早就加入日本人的暗杀组织逆十字俱乐部,并且成为这个暗杀组织上海站的头目。你一直在帮日本人清理抗日分子,暗杀、毒杀、离间,无所不用其极。如今你为了夺走东方大饭店,联手长东川能,朝自己的好兄弟开枪,在饭店内制造一系列血案,那些冤魂迟早会将你们拖下阴曹地府。我真心想不通日本人都给你灌输了什么?龙尔东,停止杀戮吧!你的逆十字俱乐部暴露了,‘樱吹雪行动’很快就会玩完,你也逃不掉,束手就擒吧!”灵妖语说完,谢天赐明白过来,也彻底傻了,指着龙尔东怒骂道:“真要这么说,我们谢家竟养了一狗汉奸。”
“狗汉奸?呵呵,说得可真轻巧,日本人能给我的东西太多了,我凭什么不给他们卖命?逆十字精神,永远不会消失。哪怕我死了,还会有其他人接替我。”龙尔东毫无气馁的样子,他手指扣动扳机,嘭地一枪打向谢天赐。他不想啰唆了,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的他今天算是多话了。作为一名出色的杀手,行动比嘴上说说更实际。谢天赐反应灵敏,卧倒于地,但他没有躲过子弹,子弹打穿了他的肩胛骨。龙尔东冲上去打算补一枪,灵妖语身姿更快,抢在龙尔东之前踢飞他手里的枪。“龙尔东,守在楼下的警察很快会到,别做无谓的挣扎。”灵妖语来时就发现苏画龄在饭店进行秘密部署。知道谢天赐在逆十字俱乐部“樱吹雪行动”的名单里,苏画龄早早安排一队人马守着饭店。灵妖语上楼来时,特意留了一张纸条给苏画龄的人。这个时候,苏画龄的人应该正往楼上赶。
“你这是找死。”龙尔东掏出一把匕首刺向灵妖语。灵妖语轻巧躲开。此时,嘭的一声枪响,倒地的谢天赐手里举着一把枪,枪口冒着烟正对着龙尔东。龙尔东的手臂被子弹划伤,他呻吟了一声,狠狠地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不会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说完夺门而去。
灵妖语想追出去,谢天赐喊道:“别追了。”说完人晕了过去。
灵妖语走过去,看了一眼谢天赐,她苦笑一声,捡起地上龙尔东丢下的枪。拿枪对着谢天赐的脑门,她有些纠结,怎么办呢?此时,财叔带人闯进来,灵妖语收起枪对财叔说:“带他去看医生吧!”说完她往外面走去。财叔本想拦住她,但看到谢天赐晕倒在地,更担心他的安危,带人过去查看昏迷不醒的谢天赐。等财叔回过神来,灵妖语已不知去向。
与写了《粉红羔羊》、《离魂夜》、《怨棺》三部大电影的文学编剧招振强约好时间、地点之后,苏画龄暂时将血菩萨的案子放置一边,他打算去会会这位当红编剧。招振强刚刚从南京回来,听说苏画龄找过他,回到住所便给苏画龄打电话。对于最近发生的织女杀人案,他比苏画龄还紧张。他们俩相约于一家西餐厅,招振强这人格调还挺高,反倒是没吃过西餐的苏画龄有点不适应。吃着牛排,喝着红酒,招振强问苏画龄:“你来找我,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你怀疑林茂三、丹妙娟的死与我有关,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招振强口齿伶俐了不少。苏画龄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总是缩着脖子,说话磕磕巴巴,像是个傻子。望着招振强极其丑陋的脸庞,苏画龄没有任何胃口,只顾喝酒,没有去动刀叉。听了招振强这话,苏画龄笑道:“我不是怀疑你,只是一年时间过去,凶手再次杀人。我原本以为这件案子会成为悬案,但这次是个好机会,我不想再错失抓住凶手的机会。‘春天读书会’的人,能躲的都躲起来了,你说我不找你,我能找谁呢?”
“毛有丙、余天海、林茂三是读书会的三大元老,他们关系很铁,感情很不错。三个人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为什么会被杀死?死的时候还被弄成刺猬,我真心不清楚。”招振强说。
苏画龄说:“我听说,你有个怪癖,喜欢半夜绣花,对不对?”
“这是孟泽说的吧?我就知道他会出卖我,这个兔崽子一向看不起我。我承认,我当时是喜欢绣花,绣花这事我得罪谁了呢?我犯法了吗?谁说男孩子不能绣花呢?”招振强倒没有任何羞耻感。
“你别激动,我只想问问你,除了你之外,读书会的人,还有谁喜欢绣花呢?读书会一共八个女孩子,她们之中,有人喜欢绣花吗?”苏画龄和气地问。
招振强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他摇摇头说:“我不清楚,那群婊子从来不会正眼看我一下。”苏画龄感到无奈,招振强似乎知道得不多。苏画龄喝了一口酒说:“要不你再想想,凶手为何会杀死他们?凶手会不会是读书会的人?他们与哪一位成员有过节?”
招振强还是摇头,把关于读书会的事情撇得一干二净。苏画龄盯着他看了一眼,招振强闪烁其词,露出一丝不安,似乎在隐瞒着什么。苏画龄想了想说:“一年前,毛有丙、余天海死了,一年后,林茂三、丹妙娟死了,四人都被凶手用绣花针扎成刺猬,凶手像是在发泄什么。从这种泄愤中看得出凶手特别憎恨这四个人。若说这四个人伤害过谁,欺负过谁,那人就是你吧?其貌不扬的你一心想加入风靡一时的春天读书会,结果被余天海拒绝了。你是因为下跪才进的会吧?”
“你说得对,我是备受欺凌,我是恨他们,但我可没有杀人的念头。”
“这件凶杀案发生之后,读书会的人都跑光了,唯独你与林茂三留在上海,看得出来,大家都很害怕这个诡异的杀人凶手。一年之后,林茂三死了,失踪的丹妙娟也死了,为何你能独善其身呢?”苏画龄说出自己的疑点,这一点确实很困扰他。招振强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因为我知道凶手不会来找我。”这话说出,他觉得不对劲,赶紧改口道:“我做人一向很低调,只怕连凶手都不知道我这号人的存在。”
“招振强,我觉得你有一肚子的话没有跟我说。你这个臭小子到底都知道些什么?趁我心情好,你最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要不然,下一次咱们见面恐怕就要换到警察厅的牢房了。”
“好了,你别逼我。”招振强面露愠色,拍桌喊道。苏画龄严峻地说:“我逼你什么?你这臭小子,你别想糊弄我,如今你前程似锦,千万别走错路了。”
招振强撇着嘴,手紧紧地抓着刀叉,这一刻,只怕他也没有食欲了。苏画龄这是攻心策略,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一边晃着酒杯一边等着招振强招供。气氛变得肃穆,安静持续了两三分钟,招振强撑不下去了,开口道:“一年前,我确实看到了一些东西。但我保证,这件事从头到尾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说说看,你都看到什么?”苏画龄粲然笑道。
“毛有丙、余天海、林茂三他们表面上斯文大方,其实都是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畜生。他们组织春天读书会根本不是为了让大家一起读书交流,而是为了他们的私欲。他们招摇撞骗,利用读书会吸引那些热爱读书的女孩,然后再把女孩给强……给玷污了。什么狗屁春天读书会?明明就是一个春梦读书会。这件事他们做得很干净,被玷污的女孩屈于他们的淫威,同时顾及着自己的名节贞操,她们也不敢张扬。或许,余天海他们正是吃准女孩不敢声张这一点,偷偷地把女孩约出去,一次两次三次,谁也不知道,谁也管不着。”招振强说出这件事,苏画龄惊讶不已,他确实想不到一个读书会会如此低俗恶心,看来余天海三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招振强说出来之后,整个人畅快不少,这件事似乎就是他心底的一根刺,说出来了,也就把刺给拔掉了。
苏画龄问道:“一年前你为何不说?”
招振强叹气道:“我胆子小,在你们面前,我话都说不了,根本没法说清楚。”
“那倒是,余天海他们仨打着读书会的旗号欺辱女孩这件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苏画龄问道。一年前的招振强的确胆小怕事,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与眼前的招振强形同两人,也不知道招振强这一年的时间遭遇了什么。
招振强喝了一口酒说:“有一次,余天海、毛有丙和林茂三捉弄了我,害我在女孩子面前丢脸。我心有不甘,一路跟着他们仨,想找个机会袭击他们,揍他们一顿。明着不敢与他们仨对抗,暗着我还是有那个胆量。我从中午一直跟到晚上,没有找到任何机会,本来想回家了。这时却看到余天海他们胁迫一个女孩进入小树林,他们在小树林里把女孩给玷污了。”
“看清楚女孩是谁吗?是不是读书会的人?”苏画龄问道。
招振强伸手摁着自己的太阳穴说:“因为是晚上,我看得不太清楚。女孩蛮年轻的,我记得她一直喊着要回家,叫他们别碰她。余天海他们仨办完事便走了,把女孩扔在小树林。我犹豫再三,最后靠近看了一眼,女孩披头散发,上衣裤子全被扒光了,浑身都是伤痕与血迹。”
苏画龄问:“你没想过救人吗?”
招振强嗫嚅着说:“我想过救她,只是她好像没有呼吸了,我只能跑了。”
“一群王八蛋,死有余辜。”苏画龄骂了一句。
招振强说:“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说老实话,我至今都很后悔没有搭救她。第二天我回到小树林,女孩不见了。我跑去诘问余天海,余天海叫我别多管闲事,还联合林茂三把我打了一顿。我后来才知道,余天海他们仨不是第一次糟蹋女孩子。两个星期后,毛有丙与余天海先后被杀死,林茂三、丹妙娟吓得躲了起来。读书会解散了,人也跑光了。”
苏画龄摸了摸自己有点酸的脖子说:“这么说,这是女孩的复仇吗?”
招振强说:“我不知道,反正这事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苏先生,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你能抓住凶手。”
苏画龄咧嘴笑了笑,抓凶手这种事,他不需要招振强一个外人来提醒。
经历了一个惊魂的早上,谢天赐在医院里躺了一天才醒过来。醒来之后,他急着出院。财叔拗不过,只能任之随之。谢天赐回到饭店,让小驹开车载他去龙尔东的住所。然而龙尔东已经逃之夭夭。他将整件事的过程告诉财叔,财叔感慨万分,却又说不出其中的缘由。财叔在谢家待了那么久,可以说是看着他们几个长大,他都猜不透,谢天赐更纳闷了。谢天赐打电话给苏画龄,接电话的人说他出门了。谢天赐正郁郁不乐的时候,家里来了电话,谢祺祥在电话那边告诉他,二嫂龙语馨居然要毒死谢圭章,幸好被她及时发现。
谢天赐赶回家,他差点忽略龙语馨这条线索。龙语馨是龙尔东的亲妹妹,他不可能不顾妹妹的安危。龙尔东为了妹妹,只怕会做出些什么来,这样一来,他便有机会再见龙尔东。
回到家中,谢天赐叫财叔请来一帮打手加强对谢公馆的守护。龙语馨因想给沉疴不起的谢圭章下毒,被谢祺祥关在房间里。谢天赐回来后,问清楚了情况。原来龙语馨这是与龙尔东商量好了,龙尔东去杀谢天赐,而她则对付谢圭章、谢祺祥。龙氏兄妹在谢家生活那么多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如此憎恨谢家呢?谢天赐为了这事烦透了心。他上楼去见龙语馨。龙语馨被谢祺祥五花大绑捆着,嘴巴也塞着抹布,见到谢天赐出现,她像是见鬼一般扭动着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
谢天赐拿过一张椅子坐在龙语馨面前说:“你肯定以为你哥哥已经把我杀死了。”说完他拿走龙语馨嘴巴上的抹布。
龙语馨冷笑道:“想不到大哥还会失手,真是便宜你们了。”
“天成之所以会死,都是拜你们所赐。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定是你与你哥哥迷惑了天成的心,这才让他跟我作对。天成他可真是蠢极了,居然听信你们的话。我不知道谢家怎么对不起你们,但是你们兄妹俩吃里扒外,天理难容。特别是你大哥,他居然帮日本人办事,还杀了那么多同胞,我说你们兄妹俩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平时老爸都怎么教你们的?”谢天赐激昂地说,想起龙氏兄妹在谢家的日子,说出这番绝情的话,他内心也不好受。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但是这一次,老天爷跟他玩大了。龙语馨低着头说:“你真不懂吗?还是装好人?”
谢天赐说:“我实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我们成了这副模样?手足相残,这不是令世人取笑吗?”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也是,这种丑事,谢圭章怎么会跟你们说呢?你好好想想吧,当年我和我哥哥是怎么来到你们家的?”龙语馨谩然说道。
谢天赐回忆着,印象已经模糊了,当年他们都太小了。他只记得父亲突然告诉他们,今后会有一个弟弟和妹妹陪他们。谢天赐想得脑袋都炸开了,他说:“与老爸有关吗?”龙语馨似乎也在回忆着什么,她说:“这些事如果不是哥哥告诉我,我还以为你们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说完潸然泪下。
“我爸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谢天赐问道,如果父亲真做错了什么,为何不告诉他?看到龙语馨流泪,他更难过了。龙语馨说:“我们龙家本来也算是大户人家,我的父亲龙纲,本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银行家,风头正盛的他却在一夜之间被人骗走所有积蓄。父亲忍受不了自己的失败,自缢了。母亲看到父亲自缢,也投井自尽了。我们的生活本来会很好的,都怪那个骗子。那个该死的骗子,笑里藏刀的王八蛋,如果不是他,我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个骗子是指我的父亲吗?”谢天赐淡淡地说了一句。
“除了他还会是谁?二十六年前,他假装与我父亲是好朋友好兄弟,背地里却捅了我父亲一刀。他联合帮会的人骗走我父亲所有的钱。我的父母全是被他害死的。他还假惺惺地把我们兄妹俩带回谢家,也是,他这是要我们看着他成功,看着他成为上海滩的风云人物,让我们屈尊于他。”龙语馨愤愤地说着。谢天赐尽管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多少也能了解龙氏兄妹对谢家怨恨的源头。二十六年前的事情,他当时也才几岁大小,具体如何,他很难去查究。父亲病了,疯了;财叔对这个好像也不清楚。如果事情真的如此,龙氏兄妹那么恨谢家,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谢天赐没有想到,原来龙尔东一直记得这件事,随着年纪的增长,怨恨也越深,杀意越来越重,心灵越来越扭曲。龙尔东从何时开始策划这一切?受够了寄人篱下生活的他联合妹妹龙语馨一步一步地走上复仇之路。
谢天赐有点同情龙氏兄妹,但是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亲如兄妹,他心里对这个真相有点无法接受。他说:“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真不能放下吗?我们的生活那么融洽,何必要刀枪相见拳脚相加?我不知道老爸他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龙家的事,如果真的有,我替他给你们道歉。你们俩赶紧回头吧!别执迷不悟。”
“融洽?那都是你自以为是罢了。你以为我真的喜欢谢天成这种烂痞子吗?如果不是为了哥哥的计划,我会嫁给谢天成吗?这些年,我忍受着谢天成,我都快疯了。”龙语馨流着泪说,“当初哥哥找到谢天成的时候,他提出一个条件,说要娶我。我和哥哥一样,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们谢家任何一个人。为了哥哥,我委曲求全下嫁谢天成,我本来可以过得更好的,却早早成为你们谢家的媳妇。你知道吗?我时常想着在饭菜里下毒,毒死你们这一帮浑蛋。只怪哥哥太贪心,他想夺走谢家的一切,让你们失去一切。”
谢天赐被龙语馨的话震惊到了,但又能怎样呢?他身子打了一个冷战,世事难料,幸好自己命大,要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来还得感谢及时出现的灵妖语。龙语馨哭着,计划泡汤了,她感到很痛苦吧?谢天赐低头看着龙语馨,正想说些什么,谢祺祥从门外走进来说:“大哥,你别听她胡说,她这是在扰乱你的心智。”
“我没有胡说,这都是我哥哥跟我说的。”龙语馨反驳道。
谢祺祥骂道:“没有胡说才怪,你哥哥都成日本人了,你哥哥是什么货色你还不知道吗?当初老爸就不该把他送去日本念书。他去了日本几年吗?呵呵,其实也就一年吧?其余的时间他一直待在上海,他活得像是一只鬼,一只见不得天日的鬼。”
“你才胡说,我哥哥才不是日本人。”龙语馨骂道。
“大哥,你别管她了,反正她在我们手里,龙尔东一定会回来找她,到时候抓住龙尔东,对付这种人,你千万不可手软。”谢祺祥愤然说道。谢天赐心很乱,孰是孰非呢?谢祺祥变得如此愤愤不平,他感到一丝意外。龙语馨还想破骂,谢祺祥拿抹布堵住她的嘴巴说:“一派胡言,我老爸才不是那种人,你们兄妹俩恩将仇报,死无葬身之地。”
“祺祥,她毕竟是你二嫂……”谢天赐想叫谢祺祥对龙语馨不要那么严苛。
谢祺祥说道:“不,她不是,从她想下毒杀死老爸那一刻起,她就不是了。我们谢家养活了他们俩,给他们吃给他们穿,还送他们去念书,他们不识好歹,以怨报德,我恨不得杀了他们俩。”她的话让谢天赐怔了怔,若说谁最爱这个家,非属谢祺祥不可,她很眷恋这个家,也很爱这个家的人。当初去巴黎留学,要离开这个家,眼睛哭得肿得鸡蛋似的。她常说,家和万事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家支离破碎。谢天赐特别能理解谢祺祥,她只是无法接受,在他眼里,一直清楚这个妹妹心底对龙尔东的爱慕,爱之深,责之切。
谢天赐伸手摸了摸谢祺祥的后脑勺说:“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
“大哥,你要相信老爸,他不是那种人。当年的事,老爸曾和我说过一二,他这辈子没有害过什么人,叫我一定要相信他。当初是龙纲不听老爸的话,非得相信那个英国人菲利普,龙纲把所有的积蓄交给菲利普,他想利用菲利普的关系与才华建一座新的银行。老爸说菲利普信不过,但龙纲太贪心,刚愎自用,根本听不进话。最后菲利普把所有的钱卷走了,逃回了大不列颠。龙纲自杀了,龙夫人也死了,龙家的人跑光了。老爸知道这个事后立马赶去龙家,龙家只剩下5岁大的龙尔东和小他3岁的龙语馨。他们兄妹俩两天没吃东西了。龙语馨当时还饿晕了,老爸同情他们兄妹俩,抱一个,背一个,将他们带回家里。”谢祺祥像是在还原真相,讲起这个故事,她显得很严肃,没有半点马虎。谢天赐听完,心想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看向龙语馨,龙语馨无法说话,只是拼了命地摇头否认这些话。谢天赐问谢祺祥:“这真是老爸说的吗?”
谢祺祥立誓说:“骗你我被雷劈死。你也知道,家里我最小,娘亲生完我之后便去世了,老爸觉得亏欠娘亲,几乎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小时候,他常给我讲睡前故事,一开始他讲故事,后来开始讲自己的心事。他是看我年纪小,才肯对我开口吧!老爸对我说的事,我一直记在心里,有些只怕老爸自己都忘记了。”
谢祺祥的话确实没有假,母亲生完她之后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当时,父亲是既当爹又当妈,几乎天天带着谢祺祥。谢天赐想着这些,事实如何,重要吗?他低声说:“这或许有什么误会吧?”
谢祺祥冷哼一声说:“大哥,你心肠太软了,你那股征战商场的劲呢?”
“算了,我累了,让我先休息休息吧!”谢天赐不想去理论了,他走出房门。
谢祺祥追出来说:“你不去看看老爸吗?”
谢天赐没有回答而是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天空灰蒙蒙的,天气很闷热,苏画龄擦着汗在《流火》杂志楼下孤零零地站了半天,老同学马德忠一直没有出现,他心中涌起一股无明业火。等一下马德忠来的时候,他觉得有必要教训一下这个不守时的浑蛋。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苏画龄吁了一口气,躲在屋檐底下,明明已经说好了,马德忠还是没有出现,难不成被杀人灭口了吗?他看了一眼怀表,马德忠这才打着一把伞匆匆赶到。
“你这混球,我还以为你死了。”苏画龄对马德忠狠狠骂了一句。马德忠嘿嘿一笑,带路往前走。“到前面的小茶馆再说。”苏画龄无语,钻进伞下跟着马德忠去前边不远处的红茗茶楼。坐下来喝了一杯茶,苏画龄大为光火地说:“下次你再这样,我准饶不了你。”
马德忠不好意思地说:“谈正事吧!我为了帮你查这件事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得了,委屈得像个姑娘,为了你这个杂志,平时我可没少给你爆料。”苏画龄说完,马德忠嘻嘻笑着拿出一沓资料照片摆在茶桌上说:“这可是惊天大发现。”
“别卖关子了。”苏画龄不耐烦地说。
马德忠喝了一口茶,说:“你让我调查的这个女人,她本名叫栗毓荷,苏南松山人氏。她长得与林几教授的养女林艾心十分相似,所以她绑架了林艾心,冒用了林艾心的法医身份。你瞧瞧,两人完全一个模样,难怪连林教授也分辨不出来。”他把两张照片递过去,苏画龄看了一眼照片,马德忠提点他说:“左边那张是林艾心,右边那张是栗毓荷,像吧?如果不是我调查过,根本分不清她们俩。”
看完照片,苏画龄说:“难怪这个女人把自己搞得那么奇怪,装神弄鬼,还说自己能跟尸体说话,原来是为了掩饰自己不懂法医的事儿。栗毓荷?灵妖语?我看你这次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马德忠说:“灵妖语是她给自己取的外号罢了。”
苏画龄问道:“既然你都查到她的真实身份了,那你知道她搞出那么多事情的目的是什么吗?”
马德忠递给苏画龄一份资料说:“你自己拿回去慢慢看,或许对你有帮助。”苏画龄看着厚厚的一份资料,扉页写着“瘟尸奇案”四字,他饶有兴趣地翻了翻资料说:“好,我回去慢慢研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马德忠伸手搓了搓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说:“栗毓荷装扮的艾心已经从法医研究所离开了。真正的艾心被她放回了林家,回家之后,真的艾心躲在家里,没有再出来见人。”
“怎么回事?”苏画龄问。
“我去打探过了,林艾心的脸被人刮花了。”马德忠说完。
苏画龄骂了一句:“好狠的女人,她这种女人肯定不愿意世界上存在另外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你觉得这是灵妖语,也就是栗毓荷下的毒手吗?”马德忠愕然问道。
苏画龄伸手拍了拍马德忠的肩头说:“这个女人狠着呢,她要是知道你秘密调查她,没准把你阉了。”
“你奶奶的,那你还让我去跟踪调查她。”马德忠不满地说。
苏画龄冁然笑道:“辛苦你了,我的老同学,回头请你吃烧酒。”
“惹上你准没好事,得了,你也别客气,没什么事我得走了。”马德忠扫兴地说。苏画龄挥挥手,向马德忠说拜拜。马德忠叹口气,站起来转身而去。
苏画龄拿起“瘟尸奇案”的资料去跟茶楼老板结账。结完账,外面的雨也停了,他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局里。他回到办公室,坐下来正想好好地研究马德忠交给他的“瘟尸奇案”资料,钟二筒钻进来说:“臭小子,我还以为你不在,既然回来了,那就出去一趟吧!”
“你这话说得我有点糊涂了,什么叫你回来了,那就出去一趟?”苏画龄放下手中的资料说。
钟二筒答道:“那个当红编剧,写出什么《粉红羔羊》的招振强,死了。你赶紧去看一下,别把案子耽误了。听报案人的说法,这事没准与夺命织女有关。”
“你呢?”苏画龄疏懒地问了一句。
钟二筒说:“你不是叫我去调查赵玄天和殷至刚吗?这件事我还在查呢!总不能让我两头跑吧?”苏画龄问:“有新发现吗?”钟二筒摇摇头,但他又很得意地说:“快了。”看样子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线索。钟二筒干劲十足,苏画龄不能落了下风,他把“瘟尸奇案”的资料藏进抽屉后离开去招振强的案发现场。
看到招振强的尸体,苏画龄想起招振强说过的那句话,“凶手不会杀他”。这话说得有点滑稽,招振强过于自信了。招振强的死法与林茂三他们并无异处,浑身扎满绣花针,密密麻麻地刺着招振强全身的皮肉。夺命织女没有让招振强独活,这点只怕招振强自己都摸不透。
招振强死时也比较倒霉,死在家中浴室内,赤身裸体的他身上全是绣花针。本来长得丑陋的他加上一脸的绣花针,看上去更难看了。苏画龄叫人拿裹尸布把招振强的尸体盖上,他在屋内走了一圈,茶几上摆着的两杯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伸手碰了碰茶水,还有温度。招振强死之前还在招呼客人吗?他在茶几四周看了一圈,地上散落着根金色的女人头发,沙发上也有。招振强在招呼一位女客人吗?招振强如今大红大紫,巴结他的女人自然不少,会是谁呢?这个女人即是凶手吗?苏画龄找人询问发现死者的经过。
发现招振强尸体的人是这栋房子的房东先生。他说楼里窜进来一个小偷,小偷偷盗未遂,被他一路追上楼来。小偷狡猾,哧溜一下没影子了。为了抓住小偷,他带着人开始搜索整栋楼房。打开招振强家房门时,房东嗅到了血腥味,也因此发现了招振强的尸体。
“你不知道招振强在家吗?”苏画龄问房东。
房东说:“我敲门了,没人回应。再说了,招振强他白天很少在家,晚上也很少回来。”
“有女人找过他吗?金发的女人。”苏画龄继续问。
房东摇摇头说:“怎么可能有女人找他呢?他长得那么丑,哪怕再爱钱的女人也不会来找他吧?他这个人都是独自一个人往来,从没见过他带女人回来。”说完,围观人群中有个邻居突然说了一句,“不对,昨晚好像有个女人来找老招,只是老招没有在家。”
“什么女人?”苏画龄警觉地问道。
那个邻居抓着一头乱发说:“我看得不是太清楚,高高瘦瘦的,还挺漂亮,穿着一件条纹裙子。我告诉她老招不在家,她就走了。”得不到有用的线索,苏画龄只能转回屋内。经过勘察,招振强房中的钱财仍在,屋内整整齐齐也没有被翻动的痕迹。书桌上摆着的一张照片倒是挺吸引他,那是一张合照,春天读书会的合照。合照上面空了一个洞,其中一个人的头像被单独剪了出来。看着照片上被剪出来的那个洞,他的思绪仿佛明朗了不少。
夺命织女杀死招振强之后,将他扎成刺猬便离开了。苏画龄他们正忙着勘察现场,门外有个人喊了一声,“什么?招振强被杀了?”
苏画龄循声望去,那人他正好认识,他走上前问道:“程经理,咱们又见面了。”门外的人正是光华电影明星公司的总经理程丰。苏画龄之前去公司找招振强的时候,接待他的正是程丰。程丰好像在找招振强,发现招振强被害,他很讶异。苏画龄向程丰说明招振强被害的情况,程丰呆若木鸡,眼下招振强人气很高,算是公司编剧部的顶梁柱,年纪轻轻便死了,难免让人遗憾。
苏画龄推了一下程丰问:“程经理,招振强平时有没有什么朋友?”
程丰摇摇头说:“招振强一心放在电影编剧上,很少交朋友,加上性格孤僻,不大招人喜欢。平日里,他一向只跟我合作,有什么事也是只向我汇报。若说平时有什么绯闻,我想想。”他进入覃思之中,想了一会儿,说,“我想起来了,最近他与我们公司的新晋女星花似玉来往比较多。招振强被杀了,花似玉或许知道点什么。”
苏画龄明白过来,他问清楚花似玉所在地址,便坐黄包车赶过去了。
花似玉原本是一个舞女,后来程丰发掘了她,请她去做电影明星。最近她正在跟着《环肥燕瘦》剧组拍摄电影。《环肥燕瘦》是招振强的新作,花似玉还是第一次出演电影,因此与编剧招振强时常见面,她不停地向招振强请教如何演好电影这类的事情。如果说,最近与招振强走得最近的人,除了花似玉只怕没有他人了。苏画龄匆匆来到电影拍摄地,正好导演叫停拍摄让大家休息片刻。苏画龄曾在百乐门舞厅见过几次花似玉,巡视了一眼忙碌的剧组人群,他看到花似玉摇着一把折扇正在一辆汽车边上乘凉。
“花似玉,还记得我吗?”苏画龄走过去叫了声。花似玉一脸邈然,好像认识苏画龄,又好像不认识。剧组的人看到苏画龄骚扰花似玉,过来驱赶。苏画龄道出自己的身份,剧组的人才老实地走到一边去。花似玉听说苏画龄的身份,笑道:“原来是警察,我一不杀人,二不犯法,你大老远跑到这儿来,真难为你了。”
“招振强死了。”苏画龄说出招振强死掉的消息。花似玉花容失色,手中轻佻地摇动着的折扇掉落地面。苏画龄弯腰捡起来说:“我可没有吓唬你。”
“他……怎么死的?”花似玉轻声问了一句。
苏画龄如实说道:“被人杀了。”
“谁会那么狠心?”花似玉说完眼角泪珠打滚,招振强的死对她触动还挺大的。苏画龄微笑着说:“听说过织女杀人事件吗?”花似玉点点头。
苏画龄说:“他正是被夺命织女所杀。”
花似玉低着头幽幽哭泣着说:“他真笨,太笨了,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的。”
“他知道什么?”苏画龄好像没有听得很清楚。
“招振强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他比大多数男人都靠得住。说句老实话,其实我一直在追求他。”花似玉说出这番话,苏画龄还以为自己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他盯着花似玉看了一眼,花似玉雍容华贵,没有沉鱼之姿色,也有落雁之相貌。她竟然喜欢上相貌不佳的招振强,果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苏画龄赞叹道:“招振强这人确实不错。”
“我出身风尘,见过太多坏男人了。招振强不一样,别的男人对我趋之若鹜,他却一再拒绝我。我使尽浑身解数还是没能占有他的心。都怪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征服不了一个小小的电影编剧呢?”花似玉幽怨地说着,嘴里不停地骂着。
苏画龄愣愣地问:“那个女人?什么女人?招振强还有别的女人吗?”
“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招振强他真的很爱那个女人,心思都在那个女人身上,晚上睡觉说梦话都离不开那个女人。他说那个女人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这辈子就只认这么一个女人,只爱这么一个女人。唉!读书人就是迂腐,死心眼,想不开。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我劝了他好久都没能劝住他。”花似玉说着哭出声了,她对招振强的感情还真不假。苏画龄听完只能傻笑,呆呆地看着花似玉擦着眼泪哭泣。花似玉哭完,在自己的手袋里掏出一张拇指大小的照片,这张小照片像是从某个大照片上面剪下来的,上面是一个甜美可爱的女孩头像。她把照片递给苏画龄说:“我上招振强家的时候偷偷把它拿走了,他肯定还在找它。没有这张头像,他肯定活不下去。”
苏画龄伸手接住小照片,看了一眼照片内的女孩头像,他如同被雷劈到了一般,浑身一颤,忍不住晃了两晃。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女孩头像正是从春天读书会集体照上截下来的。盯着照片再看几眼,苏画龄觉得招振强把自己骗得彻彻底底。
龙尔东没能枪杀谢天赐,有些生气,行刺中,偏偏遇到了灵妖语。还好他机灵,对东方大饭店极为熟悉的他轻轻松松地躲过层层包围逃了出来。回到逆十字俱乐部的秘密据点,懊悔不已的他唯有喝酒解愁。喝了几杯酒,他拿出药箱给自己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刚包扎好,一个背着弓箭的男人走进来跟他说了一句悄悄话。
“语馨失手了吗?那她怎么样了?”龙尔东听到龙语馨失手被抓,整个人都不好了。龙语馨说要亲自去毒死谢圭章与谢祺祥,他断然拒绝。但龙语馨一心想给父母报仇,执意亲力亲为,他根本劝不住。自信无比的龙语馨被谢祺祥识破,这对他的整个计划属于毁灭式的打击。龙尔东倒了一杯酒给自己,喝完后他冷静下来。箭客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话,他听完了说:“为了抓我,谢天赐肯定在谢公馆设下十面埋伏,我此时去救语馨无非是送死。好,我跟谢天赐软泡硬磨,看看谁更有耐心。想要抓住我,你们只能靠语馨,我想你们不会亏待她的。”做好了计划,他问箭客“樱吹雪行动”进行得如何,箭客下跪请罪,看样子行动计划并不完美。
龙尔东愤怒地将酒杯酒瓶摔掉,大声吼骂道:“肯定是出了内奸,你赶紧去排查所有人,找出内奸,格杀勿论。”箭客这才起身出门。
龙语馨被抓的第四天深夜,龙尔东忍不住了,因为谢公馆彻底乱套了。谢祺祥几次动手要杀龙语馨,正与谢天赐闹得不可开交。如果没有谢天赐阻止,龙语馨只怕小命不保。龙尔东虽然绝情绝义,但他只有一个妹妹。这个晚上,他决定偷袭谢公馆。几天没有龙尔东的动静,谢公馆的防卫松懈了不少。
在谢公馆门外,背着弓箭的箭客与龙尔东低语了几句。
龙尔东点点头说:“那就按照你说的,你带一部分人去引开谢天赐与他的护卫,我带其他人闯进去救语馨。”箭客带着几个人离开。龙尔东则带着剩下的人来到谢公馆的后门。潜伏了几分钟,谢公馆传来一声枪响,龙尔东知道,他的手下开始吸引谢天赐的火力。枪声不断,越来越响,越来越乱,惨叫声同样响彻云霄。等这一阵嘈杂的声音渐渐变弱,龙尔东明白,谢天赐和他的人全去追箭客了。
“咱们走。”龙尔东得意不已,他觉得谢天赐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他挥手带着杀手们撬开谢公馆的后门。杀手们鱼贯而入,龙尔东留在最后。等他进去的时候,事情不妙了,自己带来的杀手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你们怎么了?快给我起来。”龙尔东骂道,还踢了一脚跟前的杀手。
杀手们还是没有动弹一下,龙尔东急了,把枪对着黢黑的院子说:“到底是谁干的?”
“龙尔东,你这个王八蛋。”黑夜里,有人骂了龙尔东一句。
“谁?”龙尔东警惕地问道。
“我不会让你落入谢天赐手里,他心肠太好,没准会放了你们。我不一样,我比西方的撒旦还要恶十倍。你们崇尚逆十字精神,逆十字代表撒旦,代表险恶,代表魔鬼,实在愚蠢极了。你既然是逆十字架,那我将是逆十字架上纠缠着的翼蛇,我将缠着你下地狱。”一个声音慢慢地靠近龙尔东,这个声音阴森怪异,使人听起来毛骨悚然。
龙尔东向周遭开了两枪:“到底是人是鬼?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
“沉睡吧!愚蠢的人。”龙尔东耳根边响起这个阴沉的声音,一条黑色的身影从他后边跃出来。龙尔东想转身开枪射击,脖子却传来蚊子叮咬般的疼痛,一股酸麻的感觉传遍全身。随之,他的身体变得僵硬,四肢完全无法动弹。
黑影走到龙尔东跟前,龙尔东惊愕地说:“怎么会是你?”
黑影取走龙尔东手中的枪,伸手推倒龙尔东,然后冲他两条大腿开了几枪。
龙尔东大腿中枪,血流不止,手部僵硬如铁,无法触及伤口,疼得他惨叫不绝。
黑影扔掉手枪,低身抓住龙尔东的右手拖着他从谢公馆后门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