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是多大的力气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那个处理尸体的人咽了下口水,眼中竟是一丝恐惧:我他妈之前看手撕鬼子的电视剧,光觉得搞笑去了,我没想到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了,但是大家都懂他的意思。
这里面有不少教官都教过唐星锐,对他的印象就是跟戴教官关系很好,很开朗爱笑也很可爱的一男生。
但是现在几位教官闭了闭眼。
估计好多天都不敢直视对方了。
感觉这孩子平时也没什么暴力倾向,可能只是当时怕极了,只好这样做了。不过他还挺依赖咱们戴教官的,刚看到他的时候我只想高呼牛批,谁知才刚冒了一个字就见牛批的主人公哭的稀里哗啦的。
有教官笑着,试图打破此时有些沉闷的气氛。
但是没有人搭理他。
他摸了摸鼻子,只好继续工作。
不过他的话确实被众人听在心里。
尼玛,所以说为什么一个单手撕饿狼的狠人转身就能哭的那么招人疼呢?
一帮大老爷们百思不得其解。
何飞:行了都别墨迹了,跟现在正在比赛的学员说了吗?让他们都去车上别乱晃荡。你们几个拿着麻醉木仓的,去找找为什么这里能进来这种野兽,记得跟中控室保持联络,注意安全。
是!
有几个人领命走了,何飞在处理好后续之后,想了想给戴子灏发了条消息。
【我不认你这个不孝子:那匹狼是被唐星锐生生撕开,失血死的。】
过了好久那边才有回复,估计是在忙着给唐星锐处理伤口。
【戴子灏:知道了。】
过了一会又是一条。
【戴子灏:换个名字。】
何飞嗤笑一声,心说你他妈的不会用备注吗?
是谁啊?唐星锐趴在床上,扭着头看着戴子灏。
戴子灏关了手机,没再看:何飞。
哦。
唐星锐问完就把脑袋又扭了过去,医生已经给后背上的抓伤缝好了针,麻药劲还没过去,现在后背的感觉钝钝的。这种感觉有点新奇,好像那里已经不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一样。
可是想着待会麻药退去后自己会面临的疼痛,唐星锐已经提前开始垂头丧气了。
戴子灏在看到伤口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此后脸色也没有好看多少,但是没有在唐星锐面前表露出来。
也辛亏这里医务室的医生都是军医,不然应付不来这种伤口。
要喝水吗?
唐星锐脸埋在枕头里,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不喝,我不渴。戴子灏,你今天忙吗?不忙的话,能不能陪陪我?
他还是害怕,现在一闭眼就能想到当时的画面。
这跟藏北无人区时的狼群不一样,他那时确信自己的安全有着保障,所以可以放心大胆的调戏那群猛兽。
但这次不同,他从未离死亡那般近过。
哦不对,他在想些什么?自己明明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唐星锐将脸在柔软的枕头了蹭了蹭,想起了自己是因为一场人为车祸才来到了这个世界。
都已经好久不想起那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了,遥远的好像隔了一整个光年。
脑袋被一只修长的手拽了出来。
别闷着,对身体不好。头顶有声音传来。虽然依旧是清冷的声线,但是唐星锐能听出里面明显的担忧。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事,一下子来了精神,转身的动作幅度太大,戴子灏赶紧按住他。
慢些,会开线。
唐星锐现在感觉不到痛,但想想一会儿就要承受的痛苦,还是明智的听从了戴子灏的话,一点点转过脸来,问他。
你之前,就是在丛林的时候,是不是叫了我糖糖啊?
像是没想到他会想起这件事,还问了出来。唐星锐感觉到放在自己后背上的带着凉意的指尖停在了一处皮肤上,让那处微微发麻。稍后那只手才慢慢离去。
见他不搭理自己,唐星锐一把抓住了戴子灏的手指尖,不让他离开,脑袋偏执的往一边拗。
是不是啊?我没听错吧?
他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看出了唐星锐眼睛里的狡黠,戴子灏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隔了半天才轻轻的应了一声,要不是唐星锐仔细听都能把这声音直接略过去。
嗯。
嗯是什么意思?喊了还是没喊?
他现在颇有些不依不饶,不知道是什么心态,反正唐星锐总是爱看戴子灏失去冷静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
喊了。
戴子灏最终还是没拗过他,重新坐到了病床旁的凳子上,只是动作颇有些别扭,因为唐星锐还拽着他的手不放。
唔那你再喊一声?
唐星锐将得寸进尺和蹬鼻子上脸演绎的淋漓尽致。
戴子灏抿唇,往回抽了抽手。
但是没抽回来。没敢用力,当然抽不回来。
在唐星锐看不到的地方,他被碎发盖住的耳背已经染上了点红意。
唐星锐开始撒娇:你就再叫一声嘛,我都这么惨了你都不哄哄我的?刚才当着大家的面都叫了,现在私底下却不愿意,怎么能这样呀?
说着松开了一直握着戴子灏手腕的左手。
嘶~一直这个姿势,他有点难受,脖子抻着疼。
刚才还想将手抽出来,但是真的被放开的时候戴子灏手指蜷缩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如常。
叫一声,嗯?他懒懒的说道,声音里带上了点困意。
糖糖。
听到了自己满意的回答,唐星锐轻笑,弯了弯眸。
他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眼里带了些倦意,本来殷红的眼尾又被浸湿,水润润的。
好困啊我昨晚没睡好。他小声嘟囔着。
戴子灏没说他也几乎一夜没睡,只是帮唐星锐掖了下被子,坐回了凳子上。
你不去忙的?唐星锐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还想趁着麻药还起作用的时候好好睡一会。
陪你。
见唐星锐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戴子灏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
气氛太过于静谧,唐星锐很快就趴着睡着了,浅栗色的发丝尾端微微卷起,柔软的发质让他脑袋像是炸了毛,铺散在洁白的枕头上,窗外有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将半侧脸颊照出了通透感。
他睡得有些不安稳,卷翘的睫毛偶尔会很频繁的眨动,嘴巴因姿势不舒服的原因微微张开了一点,随着呼吸轻轻开合。
脸上污脏的鲜血已经被擦拭干净了,半边脸依旧圣洁如天使,睡颜懵懂又纯真,让人想不起来前一个小时内,他徒手杀了一匹狼的举动。
真是具有欺骗性的脸。
知情的医生经过,放缓了脚步,看着床上的男生,又看到了一旁守着他的戴子灏。
也不知道,这个是不是甘愿被骗的?
医生用手推了推金丝眼镜,顺手帮他们关上了门,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中重新开始吵闹起来。
戴子灏轻蹙了一下眉,确定唐星锐没有被吵醒后,打开门看着外面吵吵闹闹的众人。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戴子灏,老李的眼神顺着他的肩膀看向了身后躺在床上的人,压低了声音:睡着了?
戴子灏点了点头,顺手关上了门。
徐善卿也小小声的:我们本来是在结课考试,但是突然被叫回来了,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何教官知道我们跟小唐关系好,所以私底下跟我们说,让我们来这里看看。
话音刚落,何飞就从拐角处踢踏着军靴走来了,身后还跟着不少当时围观了现场的教官。
何飞人还没到,就先喊了一声:哟,都在呢。
他说完愣了一下,抓了抓脸,问戴子灏:我说错了?你用那种眼神看我干嘛?
跟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可怕。
老李恨不得上来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小唐他睡着了。
哦哦,怪不得。怪不得戴子灏看他的眼神冷的出奇。
何飞尴尬一笑。
他身后的教官也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声,不敢出声打扰到唐星锐。
虽然对方还是长得白皙清秀,笑起来可爱异常,但是他们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他站在孤狼面前,鲜血染了半边脸面无表情的模样。
竟比戴子灏还要可怕上几分。
门后传来了唐星锐带着慵懒睡意的沙哑嗓音:灏灏,你人呢?
何飞听清楚了,面色古怪,想笑又不敢笑。身后的教官更是连面上的表情都不敢露,板着一张面瘫脸差点把面部神经给扯坏了。
戴子灏看了他们一眼,眼神中有无形的警告,随后推开了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何飞清了清嗓子,也跟着进去了。
不大的病房里瞬间涌进来好多人,将这里这占得满满的。
唐星锐确实是被吵醒的,但是还有一个原因,他麻药的药效好像过了,能感受到后背上丝丝缕缕的疼痛,并且还在不断加深。
怎么都来了?
唐星锐起不来,就趴在病床上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因为疼痛,对外界的反馈也给的少了,让他看起来有些惫懒。
来看看你,顺便买了些东西。何飞将手里的东西提起来给唐星锐看了看,是一个硕大的果篮,就是平常看望病人会买的那种。
动作还挺快。
唐星锐心想,眯着眼道了谢,声音因为哭过有些沙哑,也有点软。
几个教官也将他们买的东西也放到了病床旁,老李和徐善卿并没有拿什么东西,他们急匆匆的下了车就赶来了,现在有些尴尬。
但好在他们脸皮厚,完全可以当成不知道。
送完东西就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毕竟是些硬汉子,平时都不带柔声细语的,更何况旁边还有个戴子灏在这呆着。还是何飞开口,问了点关于好了吗?、不严重吧之类的废话。
废话问完了就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后还是处理现场的那个教官笑着开口:我之前还想着戴教官怎么对你刮目相看,现在才知道,你竟然敢单挑饿狼,还特么赢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画面。你真是这个。
他对唐星锐竖了个大拇指。
唐星锐冲他眯眼笑了笑:小事而已,不值一提。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唐星锐回头看去,就看到了戴子灏微勾起的唇角,见唐星锐看他,戴子灏微微低了头,在看向他时眼里还有未褪去的笑意。
那你哭什么?他问。
唐星锐蓦地瞪大了双眼,震惊的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半晌后泄了气,拉长了语调故意喊他:灏、灏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听到这个称呼,戴子灏嘴角的笑意僵住了,三秒回收了回去,又是一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模样,只是眼神从窗帘瞄到了天花板,就是不看唐星锐。
唐星锐呲牙一笑,心想我还治不了你?
看戴子灏姿态这么放松,并没有给大家带来很大压力,另一位教官说话了。
要我说,小唐你也太爱哭了,男子汉哪有像你这样的?得坚强起来啊,起码要像单挑那匹狼的时候,流血流汗都不掉一滴泪。
这话说到了很多教官的心里去,要知道他们在看到那副冲击力极大的画面之后,一转眼就看到了唐星锐哭着向戴子灏伸手要抱抱,他们心底的冲击不亚于世界末日。
唐星锐心想我就是爱哭鬼略略略,你管的着吗?
但是面上还是适当的红了一下,又默默的咬住了嘴唇,低下头去,柔顺的头发顺着扫开,露出了白皙的后颈。
我当时没有控制住那会实在是太害怕了他声音颤抖的说道。
戴子灏见状,扫了一眼那群教官一眼,他们嘴里的不要那么娇气呀小唐,男孩子少哭点嘛之类的话被迫咽了下去,唐星锐这样子又实在是让他们心疼,转而觉得自己是不是刚才说话太重了,开始一个个的安慰起他来。
唐星锐开始还应着,但是渐渐的就沉默了下去。
麻药的药效几乎没了,戴子灏一低头就看到唐星锐在微微发抖,脸色苍白,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沾湿了,紧贴在颊边,有些狼狈。
怎么了?他俯身问唐星锐。
唐星锐摇了摇头。
何飞见此,让那帮人别说了,说了句先走了,就他们先回去了,浩浩荡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来挑事的刺头。
老李和徐善卿想了想,跟他俩说了一声,问戴子灏需不需要自己的帮助,却被他拒绝了。
你们先回去休息,我来。
于是老李和徐善卿跟他约好三人换着班轮,然后就先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俩人。
唐星锐想起了他们刚次说的话,虽然自己不觉得这样子有什么不好,但是这里的人好像很注重男性的这方面,他抬眼看向正在帮自己倒水的戴子灏,想了想说道。
我今天早上真的很害怕,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戴子灏也没想到,他在中控室看到那匹狼跟在唐星锐身后的时候,几乎连呼吸都忘了,心脏被紧紧地攥住,巨大的恐惧将他淹没。
但这些他都没对唐星锐说,只是将水杯里的水插上了吸管,递到了唐星锐唇边。
以后不会出现了。
他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也像是在保证。
唐星锐吸了一口水,润润嗓子,试图用点别的事情缓解自己的疼痛,不要注意力老是放在后背的伤口上。
出现了也没事啊,阿灏你看,我现在其实很厉害了,我可以单挑那匹狼了诶,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唐星锐笑着,却因为疼痛唇色带着些惨白,看上去分外虚弱。
我可以独立啦,以后也能保护你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戴子灏,心想他这样,是不是就有资格当戴子灏的最最好的好朋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