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大半夜跑去找沈卓喝酒,喝得烂醉了还能说“我要给白辉一些时间”这样的话,又比如常常在公司加班,熬到很晚才回家,还有包场包了很多次,请周围的朋友看白辉出演配角的电影,以及半山的那栋别墅里挂了很多白辉的话剧和电影海报。尽管沈卓作为周朗夜最好的朋友之一,要为周朗夜说话这不奇怪,但白辉还是选择每一件都去相信。
“......你怎么这么傻。”白翎扶额叹气,口气里流露出对于白辉的怒其不争,“你都因为他变成这样了,我说一句不太理智的话,就算他替你挨了两刀又怎么样,你们大不了就是扯平了。小辉,你不欠他什么。”
白辉理解白翎的立场,所以没有打断她,任由她说下去。
“我不支持你这样做。”白翎皱着眉,视线从白辉的颈部移动到他的手腕处,脑中浮现起白辉自杀那晚送到医院抢救的情景,“也许周朗夜的后悔是真的,毕竟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像你这么无欲无求还一心跟着他的人了。但他成长在那样的家庭里,你永远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利益取舍把你给卖了。”
“小辉,那是个火坑,不要往下跳。”
白翎一直是一个宽容有加的姐姐,“不支持”“不要”这样的否定词很少出现在她和白辉的对话中。
白辉垂下眼,看着自己跟前这张白色的、分部着一些划痕的塑料桌面,沉默少许,才说,“对不起,姐。”
他又抬起眼,很诚恳地看着白翎,“我也努力了很多次,狠下心跟他说过彻底分开。你说的那些,我也都想过。”
“但我放不下他。”
白辉深呼吸了一次,给自己做了个总结,“我不会很草率的回去,我这么说,只是想给你一个心理准备。你觉得我傻,或者不争气,我都不反驳。”
白翎盯着白辉,眼神变得复杂,而后像是彻底被白辉打败了,无奈地问他,“你的演艺事业呢?”
“会认真做下去的,这一点不会听凭其他人摆布。”白辉神情平静。
白翎仍然不甘心,想了想,又问,“梁青野...不也很好么?为什么不考虑找一个爱你的人?”
白辉这次稍微笑了笑,像是在安慰白翎,“梁师兄当然很好,可惜我没有多余的感情。”
他停顿了几秒,又说,“朗夜哥也不是不爱我,只是他爱得很危险。就像你说的,可能我比较傻,才会一次又一次奋不顾身。”
白翎终于幅度很大地摇了头,露出一种不想再管白辉的表情。这时从便利店外面徐徐驶来一辆切诺基,车灯照亮了便利店外的一片花坛,是万彼德开车来接白翎回家。
白辉对白翎说,“回去吧,姐夫也来了。”
白翎心里很气,她没有见过这么清醒又这么献身式的爱情,更不希望它发生在自己最珍视的亲人身上。但她到底还是牵挂这个唯一的弟弟,临走前要白辉把宵夜拿着,又嘱咐他注意休息。白辉没有再拒绝,乖乖拎上了食品袋,对白翎说谢谢。
他陪同白翎走到车旁,和万彼德打了一个招呼。白翎坐进副驾,车窗随之降下了,她看着站在车外衣衫单薄的的白辉,催促他,“外面冷,快进去吧。”
白辉扬了扬下颌,说“嗯”,但是没有马上转身,而是目送着那辆黑色suv,直到它开出了住院部的大门。
当白辉带着一身寒意回到病房,周朗夜似乎已经睡着了。白辉把纸袋轻放在置物柜上,走到床边,安静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过了不到半分钟,周朗夜的眼睛仍然闭着,嘴唇却动了动,说,“回来了。”还是保持着过去那样睡得很浅的习惯。
白辉心想,自己离开得太久,周朗夜必然知道他不是只去了护士站。他说,“嗯,怎么还没睡?”
白辉以为周朗夜总会问点什么,然而男人只是睁开眼,在昏暗中看着他,又伸手触到了白辉的手,顺着他冰凉的指节慢慢抚摸,想给他温暖,说,“下次出去多穿点。”
其余别的什么都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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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早七点,住院医师先来查了房,又给周朗夜肩部的伤口换了一次药。
术后的头两三天是最难熬的,尤其是伤在了肺部,周朗夜就连呼吸都觉得疼痛不止。换药以后,他坐在床上有点发愣,好像是还没从那种激痛之中缓过劲来。
白辉把新鲜送来的鱼汤盛好了,想要喂他吃一点。
周朗夜低声说,“先放着吧,等下再吃。”——是一种保持克制的语调,不想让白辉觉出自己的不适。
白辉看了他一会儿,忍住了想要抱他的冲动,但还是想说一点能让他开心的话。
“你昨天提的事,我想过了。”
白辉开了个头,周朗夜微抬起眼,他们看着彼此。
周朗夜没有催问,白辉站在床边,一只手插在宽松运动裤袋里,随着他慢慢俯下身,另只手撑在了床沿边。
尽管时隔这么久了,以如此之近的距离与周朗夜接触,白辉心里仍然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但他还是靠近了,温软的嘴唇在周朗夜侧颊上轻轻一印,然后说,“我们再试试吧。”
第64章 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他的眼尾
周朗夜的反应有一点不在白辉意料之中。
他似乎迟疑了一下,又在白辉想要撑起来看一看他的脸时,突然将贴在自己颊边的白辉压住了。
白辉怕碰到他的伤口,就没有挣扎,任由周朗夜抱住自己。
“......辉儿,你怕我么?”周朗夜感觉到怀中人背部线条的紧绷,轻叹道。
白辉笑了笑,顺着周朗夜手掌抚过背脊而放松下来,说,“就你现在这样身负重伤,也做不了什么。”
周朗夜知道自己不该心急,但他实在忍不住想要触碰白辉。他的手指顺着脊骨往下,慢慢摸到了细软毛衣的下摆,在白辉忽然有些压抑的呼吸中掀起了毛衣,同时偏过头去吻白辉的耳垂。
白辉的两只手都撑着床,双眸垂下了,因为耳畔起伏的热气而心跳加速。耳垂和腰侧都是他很敏感的地方,四周弥漫着冷淡的、稍微有些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他却在周朗夜熟练的撩拨下觉出一点很久未有的燥热。
可是周朗夜在他腰部轻抚了几秒以后就收手了,落在白辉耳垂的吻也一并敛住,压低了声音对白辉说,“我们慢慢来。”
他把白辉毛衣下面的那件棉布t恤塞回休闲裤中,又理了一下白辉的头发,转而去摸白辉的脸,以干燥温暖的指腹抚摸着那条约有五六公分长的伤痕。经过手术修复,疤痕已经很淡了,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白辉坐到床边,周朗夜又摸了摸他的颈部。
白辉能够读出周朗夜眼神里流露出的内疚、自责等等情绪,他把男人的手抓住,不让他再继续,“都是以前的事了。”
“伤口会痊愈的,人...大概也会吧......”他以不带太多情绪的声调说后半句话。
周朗夜在深冬清早并不明朗的晨曦中看着他,白辉昨晚就在病房的沙发上对付了一晚,眼下有一圈浅淡的青黑,显然是睡得不太好。
分别的这一年,白辉其实成长了很多,独自一人面对名利场里的争斗厮杀,又从低谷一路折返向上。不论是他的神情或举止,都有着不同于过去的成稳冷静。
可是他仍然愿意拿出不多的温柔,留给周朗夜。甚至就连他的身体都还记得那些伤害,他却愿意接受周朗夜的亲近,忍着紧绷的情绪强迫自己放松。
周朗夜想,白辉的好是无需多言的。周朗夜大概是拿一生的运气,交换了白辉这个人。
但他们之间还有很多现实具体的问题亟待处理,周朗夜趁着气氛融洽,和白辉商量了一些保护他的措施。
白辉起先是不同意的,尤其不同意带着保镖出入,但最终还是被周朗夜给说服了。
某种意义上,周朗夜或要感谢那个雇佣了打手欲对白辉不利的幕后主使,其实他最要提防的人是父亲周泽,但是这一层意思暂时不能对白辉言明,幸而还可以借由酒店停车场的伤害事故将白辉保护起来。
整个上午白辉都在病房里陪伴他。他们一同吃了早饭,周朗夜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一些事,白辉接了几个电话,其中包括乔蓁打来的两通,然后就开始看剧本,小声地念着台词。
周朗夜有很久没像这样和白辉同处一室了,他很快就发觉自己无法专注做事,总是不断地分神去留意白辉在做什么。尤其在上午十一点左右,他服下止痛药后,感觉稍微好些了,就想和白辉说说话。
白辉放下剧本,好脾气地陪他聊了几句,转而又觉得周朗夜其实是不太舒服的,也不宜这么费神地交流,于是提议,“不如我给你背台词吧。”
于是把剧本交给周朗夜,指着那上面划为蓝色条状的台词,说,“这些都是我的部分。”然后退到距离病床两三步的地方,带了一点剧中角色的情绪,流利地道出那些对白。
周朗夜起先还低头看看剧本上的原文,再和白辉说的内容对应一下。后来发觉白辉几乎一字不差,根本无需他来核查,就把剧本放在一边了,只是专心地看着白辉。
白辉穿了一件与昨天不同的靛青色的薄毛衣,里面露出一圈灰色的打底t恤,这两种颜色搭配很挑人,白辉却驾驭得毫不费力,宽松衣领衬托出他白皙修长的脖颈,勾勒出肩颈至手臂的流畅线条。
周朗夜在相隔很远的地方看过无数次他的舞台,可是这一次白辉就在他跟前表演,尽管念台词时情绪没有给满,只融入了一小部分角色心理,那种清冽的嗓音、顾盼的眉目,也让周朗夜看得根本移不开眼。
过了大约十分钟,白辉缓了口气,走到周朗夜面前,笑说,“不是让你帮我看着有没有记错的地方么?”
周朗夜还没从那种惊鸿照影的心绪里抽离出来,脱口而出,说了一句,“......我老婆实在太美了。”
这是情到深处的不自禁,周朗夜未加思索,但到底是有些唐突。
白辉闻言一怔,眼睛微微睁大了,周朗夜意识到自己失言,试图遮掩,“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下去。
白辉笑了笑,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触动,在短暂的沉默后,淡声说,“现在还不是。”
然后弯腰拿过了剧本,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走到一旁给自己倒水喝。
周朗夜看着他的侧影,慢慢融入了室外光线照不到的那一小块半暗的角落里。白辉不再是曾经的那个男孩了,他说话拿捏着分寸,懂得怎么进退合宜,周朗夜教过他的那些东西,都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周朗夜知道自己内心其实很焦躁,否则也不会那么失态地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但他竭力掩饰得很好,没有让白辉发觉这种焦躁的来源。
后来他们又若无其事地相处了几个小时,到了下午两点,周朗夜请来的贴身保镖来到病房门口,准备陪同白辉去警局做一些笔录之类的事宜,为昨天发生的案件留存证据。
周朗夜嘱咐白辉凡事小心,白辉点头应下,穿上大衣出了门。
过了没多久,陶芝如约来见周朗夜。她为周朗夜带来了更多有关周泽的动向,包括昨晚周维琛到周泽的私宅里吃了晚饭,停留了大约三小时。
周朗夜一贯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听到这些零碎的、看似没有太多关联的日常动态后,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眉心一直拧着。以至于后来陶芝也汇报得格外小心,很怕自己得到的信息有误,再让周朗夜感到不快。
周朗夜最后还是肯定了她所做的一切,又安排了一些事让陶芝继续留意。
而后陶芝让几名一直等在外面的工人进入了病房,他们带来了各种设备,开始快速地在室里布置收拾起来。
白辉是在傍晚六点回到医院的,他离开警局后转道去了一趟姐姐家,拿了几件自己的换洗衣物。两名保镖将他送到病房外,他向他们道了谢,然后压下门把准备进门。
可是刚一走进房间,白辉就愣住了。
百叶窗全已阖上,室内光线很暗。病床被挪开了一点,十几平的病房里并排放了两把扶手椅,原本正对病床的那面白墙上挂了一个投影仪。周朗夜坐在其中一把椅子里,见到白辉愣在门边,冲他微笑,指了指隐隐发光的屏幕,说,“今晚我们看《白兔糖》。”
白辉这下回过神来了,这是他曾经无数次为自己重放过的影片,也是多年前周朗夜被迫离开平州时,他们在告别前一起看过的那部电影。
白辉慢慢走过去,走到周朗夜身边站定,先是关心他的伤口,问他,“你这样坐着没关系吗?”
周朗夜说,“问过医生了,可以的。”
白辉于是也坐下了,周朗夜摁下遥控器,影片开始播放。镜头始于一片暮色西沉的旷野,松山健一饰演的27岁的年轻上班族正牵着时年六岁的芦田爱菜,走在晚风吹过的大道。
白辉心里是有些疑惑的,可是徐徐展开的影片和沉甸甸的回忆又让他静坐在椅中,没有多问什么。
中间他主动快进了一些,因为觉得周朗夜的伤势是不该久坐的,观影时间有必要缩短一些。后来播放到那段经典的奔跑镜头时,周朗夜将他轻轻揽到了身边,问他,“可以亲一下么?”
白辉终于明白过来。他曾在这一幕镜头里,偷吻过周朗夜眼尾的泪痣。
这一次,周朗夜想把自己过去那些太过被动、冷淡,漠视的各种错误一一弥补起来。让周朗夜变成那个主动的人,再用心追求白辉一次。
白辉转过脸,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
周朗夜靠近了一点,白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的脸,缓缓闭上眼睛的一刻,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白辉的眼尾。
第65章 他们却像两头困兽
电影还在继续,吻却在眼尾停留了很久。
原来恋爱中的周朗夜是这样的,白辉有些迷糊地想。他的思绪散乱了,扶着椅子的那只手也被男人握紧。如果室内光线再亮一点,周朗夜就会发现白辉的眼周已经微微泛红。
白辉把自己掩藏在昏暗之中,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意,周朗夜的气息包围着他,慢慢地往他身体里渗透。温润的嘴唇随之往白辉颊边滑去,触碰到他的耳廓,用牙齿轻轻衔着耳尖,舌尖开始舔/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