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因为黑五龙的棋谱就在她身上,所以杜生肯定不可能见过。
“那可惜了。”稷苏盯着曼娘慢条斯理铺好床,转身十分惋惜道,“姑娘有意中人吗?”
“有。”
曼娘从梳妆台上的针线筐里取出刚绣了半只鸳鸯的手帕,在稷苏旁边一针一线绣起来,过了许久,似乎才想起稷苏问过什么,答过什么,从容问道,“若是你的心上人因为你离开你,你会恨他吗?”
“从我踏入醉乡楼那天起,我便像这件屋子一样,再干净整洁从外面看也是污秽淫乱的,我与杜生的感情便像那始终无缘一见的黑五龙棋谱,常挂于心反而美好。”
“我感谢他们,让我与杜生以美好的印象从这段感情纠葛中解脱。”
她会恨!如果重华这样做了她一定会恨,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并不应该是一方以为对方好为借口,擅自做决定是否继续。
曼娘眼中是释然的,她不恨,或许能将余下的一个人的手日子过得坦然些,既然如此,稷苏便没必要做那个诚实的恶人,只在心中默默下定决心,无论她与重华遇到什么,绝不擅自代替他做决定!
爱上一个人之后,你就会发现心理感应这件事情似乎是真实存在的,比如此刻她正想着重华,她便在醉乡楼的门口看到了重华的身影。
“重华。”
稷苏轻唤,重华转身,此刻在她眼中来往熙熙攘攘的人群,耳旁叫客的嘈杂声,皆为泡影,有的只有这个正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白衣男子。人一辈子有如此多的意外结局,走向自己的正是自己爱的人是多么难能可贵,她想抱他,她也这样做了,于是在周围人探究的目光中,两个相貌英俊的“男子”抱在了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我在你心上吗?”稷苏伏在重华肩头,贪恋的吸着让她心旷神怡的冷木香。
“在。”重华双手环抱着稷苏,右手轻拍,宠溺道,“怎么来这里了?”
“喝酒。你身上真好闻。”稷苏答的随意而实诚,不舍从重华身上分开,将曼娘方才的问题问于重华,“若是你的心上人因为你离开你,你会恨她吗?”
“会。”
重华的不假思索,让稷苏觉得分外满足,小女儿姿态自然流露,若是过往的路人能瞧的仔细些一眼便能看出这位方才在醉乡楼牛气熏天“睡”头牌的公子是位姑娘。
“娘亲!”苏雨溪想着自己明明是和重华同时转身的,重华却靠着腿长先到了稷苏身边,讨了抱抱,不仅如此,他的手伸了半天,他这眼里只有爹的娘亲竟然完全没看到,小肉脸儿气鼓鼓的,翻着白眼吹额前的须发,样子十分可爱。
“哇。”稷苏故意惊呼,大手托着小脸又是揉又是捏,“我说谁家小娃生的这么好看,原来是我家小宝啊。”
“松开!”苏雨溪一直盯着重华求救,直到自己被揉扁搓圆了也没等来他的阻止,只好自己动嘴,“幼稚鬼!”
“哟呵。”稷苏食指在小娃脑门上用力一按,小娃被按的连退三小步才稳住不至于跌倒,“还敢说你娘幼稚!”
“就说,你就是幼稚!”苏雨溪不仅不服,还冲稷苏做了个鬼脸,打闹着要去踩稷苏的脚报仇。
“爹爹你看娘亲。”
“重华你看小宝。”
“苏雨溪。”稷苏原本只是学着苏雨溪告状觉得好玩儿,没想到重华真的开了口,“出门在外要怎么样?”
“行端坐方,尊老爱幼。”重华待人温和,一叫人全名就表示生气,昆仑上下及苏雨溪都深谙此道。小娃一听重华出声,立马安静下来,规规矩矩站着,却又并不服气,耸拉着脑袋,小声嘀咕道,“那娘亲也没有。”
“男子待人要如何?”稷苏能将苏雨溪的话听的清清楚楚,重华自然也能,又问。
“宽厚。”苏雨溪头垂的更低,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再言语。
稷苏努力让自己憋住不笑,却还是忍不住,重华偏向她,一本正经是“欺负”小娃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看了,一边笑,还一边暗戳戳的朝不服气的苏雨溪做了个鬼脸,成心给人添堵。
“你也是。”重华说稷苏时,自己却也笑了。
“重华师尊教训的是,稷苏下次谨遵教诲。”稷苏抛了个媚眼,假假的朝重华行虚礼。
“天色已晚,我们要不要先找落脚的地方?”稷苏这才注意到,苏稽一直都在身旁,着花布短衫,唇红肤白,颜色艳丽。
“苏稽姑娘说得对。”稷苏手上不安分的揪了一把苏雨溪头顶的髻,没皮没脸朝重华道,“去我住的客栈吧,我正好银钱在里面都花完了,你得养着我,要不,我搬去你找的客栈也行?”
晚饭过后,苏雨溪早早就吵着要睡觉,偏又赖在稷苏的房间不肯走,围坐在桌子边,也要一手牵着稷苏一手牵着重华,不肯松手。
“雨溪来,姨娘送你回房间睡。”重华与苏雨溪的房间在稷苏与苏稽中间,苏稽回房正好要经过稷苏的房间,对苏雨溪温柔伸出手。
“苏姨娘先回去吧,这里就是我的房间,我哪儿也不去了。”苏雨溪扭头对精神苏稽讲完,下巴又重新靠回桌上,一副睁不开眼皮的模样。
稷苏用食指轻轻一戳,竖着的小脑袋立马倒下,像滚落的鸡蛋似的,以耳朵为中心有节奏的滚了几个来回,才停下。
现在的小娃,都这么操心大人的事吗?稷苏又好气又好笑,暗自疑惑。
“你先回去吧,我来。”重华送走苏稽,轻唤小娃,“苏雨溪,起来!”
重华一喊,小娃不但硬着胆子没有起来,还装起睡来,呼噜声装的形象又逼真,还自然的翻了个脑袋,将脸面向稷苏。
“苏雨溪!”重华再叫,“回房间睡。”
“我就要在娘亲这里睡。”小娃半眯着眼睛,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看起来困的不行,“爹爹与娘亲许久未见,也一起睡才好。”
小娃的心思,两个大人心里都清楚得很,只是被这么一说出来,仍不免尴尬,都装作没听见似的,将眼神瞥向别处,可又忍不住要看对方什么反应,这一看眼神正好对上,室内温度蹭蹭上升,仿若瞬间又回到了夏季。
“我抱他回去。”重华起开口。
“都睡着了,就由他吧。”小家伙和大人一同赶路也确实累了,折腾了没一会儿,便真正进入梦乡,稷苏看着他的小脸儿不忍心再动他,出声阻止重华,想到小娃方才的话顿觉面红耳热,怕重华误会,又解释道,“我是说就让他在我这里睡。”
“不行。”重华想也未想便否定稷苏的提议,“男女有别。”
这么大点的小娃还男女有别?方才见面她对苏雨溪又是亲又是抱的时候怎么不说男女有别?
“让他在这里睡,我们出去转转。”稷苏善解人意道,“明天就要离开了,带你看看梅陇夜景如何?”
“也好,正好屋里闷热。”重华抱着小娃转了个方向,轻轻将其放在稷苏的床上,又小心替他脱掉靴子,整齐放在一旁,掖好被角方才离去。
稷苏初见河船时,就想带重华来看,清冷河灯照亮灰蓝天空的样子,出客栈正巧赶上河船方向放烟花,自然不会错过。
“这里不错吧。”稷苏指了指满河的船只中,最不起眼的一条,得意道,“我来的第一天就在那里下的棋。”
“比醉乡楼不错许多。”重华突然动情牵起稷苏的手,柔声道,“那地方三六九等人都有,我虽知他们不是你的对手,但仍旧会担心。”
他不愿意她去醉乡楼,不是因为她是女子,也不是因为那里不干净,而是因为她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忍不住会担心,稷苏心底一暖,正要调侃,遥遥被人连着四五声喊,不得不转身。
“姑娘,在这会情郎呢!”正是响山棋社的那位小厮,自来熟似认识了十来八载的好友,其实连彼此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知道姑娘在会情郎还来打断。”稷苏冷漠的应了一声,小声嘀咕。
“你呀。”小厮听不到稷苏嘀咕啥,重华却是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的,语气中带着无奈的责备,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好心情。
“他是响山棋社的小厮。”重
“哎哟,看你二位这如胶似漆,郎情妾意,难分难舍......”稷苏猜想这小厮怕是把他毕生所会的词语全都拿出来用了,盯着对方只等对方词穷。
“阿南。”声音阴柔而严厉。
小厮退至一旁,紫衣男子鹰眼勾鼻,与杜生并肩问出,立于船头,朝稷苏二人施礼,稷苏所猜不错此人正是响山棋社老板——赵响山。
“听杜兄说,姑娘棋艺了得,不知二位可愿上船切磋一二?”
赵响山此人长的不丑,言语客气得体,笑容诚恳柔和,稷苏却总觉得此人看着十分不真实,好像带着面具一般。
“听曼娘说响山棋社不接待女客?”杜生与曼娘的事情,她不会过多追问,但杜生此人人品心性,她也无意结交,不如直截了当拒了,反倒痛快。
“曼娘来过棋社?”杜生对曼娘知道棋社一事仿若完全不知。
“不知。要不我找小厮问问?”赵响山又道,“会不会是杜兄在曼娘面前提过此事?”
“我今日方才知此事,怎会提前告知与他”杜生苦笑,“罢了罢了,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快看,那是什么!”稷苏正欲告辞,小厮突然一声尖叫,一个屁股蹲儿重重跌坐在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