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两记重拳,就是明明白白地告知琼妃,陛下,甚至还有隐隐要压住王家一头的方家,在大魏的国土之上,到底哪一家才是中流砥柱,护国的脊梁!
只不过这次,苏落云这个无关的闲人不巧被皇后利用,差一点就顶着罪名,落得无辜受牵连的下场,成了门阀厮杀的祭品。
不过好在落云机灵,凭借鼻子闻出了香味的不妥,又利用土荆芥巧妙化解了一场危机。
那个方锦书虽然折腾了一场,但是腹内的胎儿无恙。她也不好说是苏落云的香料不妥,只是做了妊娠初期的不适罢了。
她正低头想着,韩临风突然伸手抱住了她,低声道:“你我分开这几日,我也总在想,当初为何执念要娶到你,究竟是觉得自己能拯救了你,还是舍不得放开你,才拼命为自己寻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如今,我倒是情愿从来没有遇到过你,这样,你也许可以避开本不会遇到的狂风恶浪,免得受了如此牵连……”
苏落云也沉默了,她当然知道,若不嫁给韩临风自然也卷入不到这股子龙虎相争中。
如今韩临风生出了悔意,她却听着不甚顺耳,她低低说道:“吃干抹净,才说这话?是想要跟我和离了?”
韩临风苦笑,伸手替她整理着鬓角道:“哪里吃干抹净了?这不是饿了好久了……夜里总梦见你往我怀里拱的样子,都要忘了你身上是什么味儿了……”
苏落云没想到,这个城府深沉的男人会突然像没吃饱奶的娃娃般跟她抱怨这个……她的脸腾得一红,使劲推开他道:“少跟我说这个,不是要放我走了吗?”
韩临风再忍不住,伸手将她拉拽入怀,低声道:“可是上苍偏偏让我遇见了你,我岂能放手?你若想和离,就等着下次再发洪水,将我冲得回不来了,你便也自由了……”
这话说得,太不敬畏生死!
苏落云还是忍不住要举起铜钵大的拳头去捶他的胸口:“你竟然敢这般说,是准备又让我收白包,还是听你那些狐朋狗友的淫诗浪语?”
以前,她对待这位城府深沉的皇家世子既敬又畏,后来则变成敬爱与感念。
可是后来,当知道他如此无赖,处心积虑地算计自己,“敬意”消融殆尽,又生了无尽恼意。
在她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如此占据她的心神,这心里百味杂陈,一时也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恼他多些,还是怜他多些……
第63章
韩临风低头见她咬着嘴唇不说话,也知道自己失言,着实该打,只能用铁臂牢牢圈住了落云,贪婪嗅闻着她身上的芬芳气息,轻声道:“都是我的错,当初不该诓骗着你,让你稀里糊涂地嫁给了我。不过,既然嫁给了我,我也自会护你周全,只是京城已是危地,且容我再想想……”
宫中的暗斗愈演愈烈,还有那方锦书始终将落云视为眼中钉。落云虽然这次机敏,逃过一劫,难免下次不再被卷入什么旋涡阴谋中。
所以眼下最明智之举,就是要离开京城。算一算他在京城已经要三年多了,也该是离开了。
不过想要离开京城,总要有个合理的借口,他需要给父王写信,早些做些安排……
可是……她会愿意跟自己走吗?
韩临风也是心中有些忐忑,当初成婚前,这女子就差敲着算盘跟自己计划和离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
自己在成婚之后,也是耐着性子一步步地跟着她耗,可是她现在虽然对自己好,却是因为他善待归雁,也善待她,所以她心存感激缘故,并非爱慕上了自己。
这一点,韩临风自己也是清清楚楚。若是回了梁州,她觉得不舒服,大约自己转转脑筋就能想着和离的点子。
想到这,韩临风突然觉得心中微微一堵,不愿再想下去,不然他又要踹椅子了。
既然他还没想清楚,也没有对落云开口说出自己的离京打算。
不过那日,落云的态度倒是有些缓和,也许是怕府里下人闲话,落云终于允许韩临风回了房中安歇。
这做妻子的,对夫君的敬意一失,世子在闺房里的地位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虽然世子能回房睡,却连人带被又撵去了软榻上睡了。
而占据大床男主人位的,依然是两只雪白绵软的猫儿。
当韩临风长发披散,宽衫衣领微松,以手支头,侧躺在软榻上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昔日床铺被猫儿占据。
猫儿阿荣惬意地打了个滚,眨巴着鸳鸯眼,看着对面孤零零的男主人,又发出一声慵懒喵呜的叫声,活似“你过来啊”……
韩临风面无表情,顺手从一旁的桌上的果盘里捻起个花生,朝着阿荣的屁股就弹了过去。
阿荣被弹得疼了,喵呜一声跳下了床。
落云听阿荣叫得那么可怜,不明所以,待伸手一摸,便摸到了那颗花生,立刻明白了:“世子……你也太……”
韩临风冷冷道:“我的床上不能有公的……”
阿荣是公猫,他只弹一个花生,已经很客气了。落云原本是想说他太幼稚了,可是听了他说这话,连翻白眼的气力都没有,只抱着缩成一团的阿雪,撂下了床幔,翻身躺下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落云终于闭眼睡着了,睡着睡着,突然觉得自己被个温暖的大被包裹,一时温暖极了。
待睡到一半的时候,伸手一摸才发现,那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自己回到了床上,而爱猫阿雪也不见踪影,也不知是不是被他扔出屋外了。
对于自己上床解释,男人也是坦坦然然:“昨夜那么冷,我看你都蜷缩成一团了,当然要过来给你取暖。你若不傻,便该知搂着我,比搂猫要更暖些吧?”
落云刚想开口反驳,却已经被他一把搂住:“我还是这府上的男主子吧,竟连猫都不如?阿云你的胆子越来越大,怎么不怕我了……”
就在落云憋着气,正想跟府上威风凛凛的男主子赔个不是的时候,他却突然瘙痒自己的咯吱窝,嘴里说着:“看看,细眉一挑,又要说气人的话,看你还能不能说出来!”
落云最怕痒了,一时只能格挡着他的手,被咯吱得忍不住咯咯笑。
这等子无赖手段!黄口小儿都使不出来!
她一时眼泪都被激得流出来了,一边难受地笑,一边嘴里嚷着:“韩……韩临风,竟用这手段,你……你是小儿不成!”
说他是乳臭未干的娃娃?韩临风笑着挑眉,低头亲吻上了她的唇——既然如此,就要让她看看,他究竟长没长大!
一时半推半就间,分居数日的人终于又贴合在了一起。
没有几个回合,苏落云就被他缠得难以招架。她最后干脆又是胡乱咬住了他的脸,想要用力,却有些舍不得。
最后到底是让他得逞了,断食了几日的鲍鱼海参滋补大全,不要钱似的扑袭而来,滋补个彻彻底底。
待得风歇云住,韩临风心满意足地翻身让她趴在了他的身上,让她静静聆听他慢慢变得平缓的心跳,然后轻轻道:“还记得我曾经躲着你吗?”
落云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耳朵下的胸腔在沉稳震动着:“因为我那时便发现自己似乎对你动了心,可是你却无意于我,在你的心里,我只是个满身脂粉味臭味,没有影像的人。不像那位陆公子,最起码你的脑海里,还有他的样貌,记得他是个翩翩公子。”
这……落云无话可说,因为他说得对,自己脑海里虽然勾勒了无数个他的样子,可是绝对跟韩临风真正的样子不甚相同。
她的确不知道,她嫁的男人长得什么样。
在夜幕的笼罩下,韩临风一时也难得地敞开了心扉,说了说自己的心底话:“我曾经努力试着避开了你,想着你我各自过自己的日子,可是你却偏偏总往我的眼前撞……等着我发现,有一个能圈住你的机会就在眼前时,我竟然有些欣喜,便不再犹豫,只想稳稳地套牢了你……虽然你指责我精于算计。但是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与他分开的这些天里,发生了许多事,让落云无暇去想自己与韩临风的这一场冷战。
不过此时此刻,突然听到他曾经狂饮陆誓的陈年老醋,又想到他对自己忽冷忽热的那段日子,原来是这等心境,苏落云突然释怀了。
韩临风这么精明的男人,当初疏远自己,恐怕不止是因为发现自己对他无意吧。他应该也想到了,迎娶自己这样的女子,会得来旁人的耻笑,还有诸多的不便。
可是最后,他却还是自己主动促成了这门不配的姻缘。
其实跟她相比,他更需要勇气……
想到这,她伸手,慢慢摸索握住了他的大掌,纤指与他的长指交错缠绕在了一起,低声道:“既然这么费心骗人,望君日后封侯拜相时,莫要生悔,低寻了跟自己不配之人……
韩临风笑着也握紧了交缠的大掌,翻身将娇软喷香的女子压在了身下,低声道:“小混蛋,就知道怎么气人……”
二人嬉闹的声音,不时传出房门。屋外的侍女们都含笑松了一口气——世子妃总算肯给世子好脸子了,两位主子和好如此,她们也能松泛松泛了。
不过这二人和好的消息,显然还没传到苏家小院。
第二天时,落云带着香草去看望了住在隔壁的妹妹苏彩笺。
彩笺正让她的丫鬟喜鹊给自己洗李子吃,看苏落云来了,她便拿了一个递给了姐姐。
落云咬了一口,味道酸得很,可是听耳旁彩笺吃得津津有味的声音,显然吃得很对胃口。
在彩笺看来,姐姐今日倒是和蔼得很,似乎也愿意跟自己说话了,她都有些受宠若惊了,于是很是热情地跟姐姐闲聊,又小心试探地她跟姐夫和好没有,世子爷是不是还住在书房。
落云没回答,只是微笑地反问她被父亲送来前的几个月曾经去哪里玩过。
彩笺的的语气突然低落了些,不甚情愿道:“就是在家呆着,哪里也不曾去。”
正端着一盘子瓜子进来的小丫鬟鸣蝉听了,还以为二姑娘记性差呢,顺嘴来了句:“二姑娘忘了,两个月前夫人病了,您担心得不行,不是曾去丁家看过夫人吗?”
她快言快语话音刚落,一旁的丫鬟喜鹊和苏彩笺仿佛被门同时挤了尾巴,一起厉声道:“就你话多!”
香草都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不清楚这主仆抽的是什么风。鸣蝉也被吼得赶紧放下盘子,低头出了屋子。
落云垂着眼眸,一口口吃下了那个酸李子后,又聊了一会,落云起身道:“我一会要去公主府赴宴,就不跟你闲聊了。”
说完,她便离开了苏家小院。
出了小院,香草纳闷道:“您今日有宴?奴婢怎么都不知?”
苏落云神色凝重,低声道:“走,从后门回世子府。”
于是她们绕了一圈,悄无声息地又回了世子府。
今日韩临风原本该在府中休息,可是李大人临时找他有事,他便早早出门了。
他走后,落云曾经吩咐门房,不要跟人提世子出去的事情。
现在落云回来了,只坐在屋里算着账本,不一会门房来报:“苏家二小姐说给小郡主送绣花样子,来了世子府。小的按照您之前的吩咐,让她进来了。”
落云想了想,低声吩咐香草道:“让人别管着她,远远盯着,看看她要做什么。”
不一会,香草又来报,只是这次她还没开口说话,气得眼睛都要红了:“二小姐从小郡主院子里出来后,借口腹痛,甩开府里下人,自己带着小丫鬟喜鹊溜到了世子书房里去了……她……她这是想做什么!”
落云垂下眼眸——今日世子走得急,连小姑子都不知道他出门了。
按照往日的日常,世子这个时间会在书房里消磨独处一会。
彩笺这辈子都没这么用脑子过吧,特意等了姐姐不在府的时候,处心积虑地要跟她的姐夫好好叙叙家常呢。
想到这,落云站起身来吩咐道:“叫上几个嘴严的婆子,去书房里走一遭。”
那日落云带人推门突然出现在书房里时,真是将彩笺吓得魂飞魄散。
香草当时突然庆幸自己家大姑娘看不见,不然岂不是要腌臜了眼?
只见那彩笺正一身薄衫,姿态撩人地横卧在世子书斋的软榻上,被突然闯进来的姐姐,还有她身后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吓得尖叫,忙不迭扯了衣服遮挡自己。
几个黑脸婆子冲过去,就将彩笺给扯下软榻捆了起来。
这时,原本在外面把风的丫鬟喜鹊也慌忙进来,见此情形,连忙急切道:“二小姐是在府里迷路,走累了,便来此歇息一下,你们怎么如此无礼,还要绑人?”
苏落云是有备而来,哪里容得丫鬟喜鹊打马虎眼!
那田妈妈领着另一个老妈子两步蹿跳了过去,一般推开阻拦的喜鹊,将二姑娘复又按回在了椅子上,然后放下了内厅的软帘子,只让她从帘子里露出一只手。
随后,又走进来个郎中。老人家倒是见惯了高院宅门里的把戏,不看不问不多言。
他隔着帘子,将手指搭在老婆子死死按住的那接截手腕上,略微品了品,立刻朝着世子妃鞠躬道:“您猜得不错,看着应该一个多月了……”
苏落云虽然一早就猜到了会是这般,可是依旧闭眼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