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灼灼放眼望去,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的少年郎旁,并肩站着一个嫣红斗篷的小姑娘。少年郎有些羞涩,只敢抬头望雪,不敢低头看姑娘。姑娘也有些羞涩,只低头赏花,脸蛋却比赏的花还要绯红。
“很般配啊。”林灼灼望了一会,便收回眼神,朝卢玥裳笑道。
“我也觉得。”卢玥裳微笑点头。
正在这时,林真真从花树那头拐过来了,卢玥裳眼尖,细瞅了一眼,便瞧出林真真眼眶微红,像是哭过。想起什么来,卢玥裳小声问道:
“灼灼,你堂姐最近怎么了,怎的与苏大人闹得那样不愉快?”
林灼灼自然是晓得内情的,不就是林真真定亲后依旧与太子偷情,被苏炎察觉了,开始反击甩脸子了呗。
但这样的大实话,同样是顶级私密的事,林灼灼也不便多说,只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因为苏大人从南边带回来一个小妾,然后因为那个小妾,两人就闹了起来,变成眼下这个局面了。”
卢玥裳点点头:“看来苏大人……很喜欢那个小妾啊?”
这件事,林灼灼就不清楚了,不知道是不是苏炎为了打击林真真,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略略一顿,林灼灼只道:
“嗯,可能是。听说小妾失踪那日,苏大人险些疯魔了。”
卢玥裳若有所思,不再多问了。
没多久,就见有宫女过来传唤,道是夜宴即将开始,请一众贵妇和贵女们入席。
林灼灼听了,便再次抱起自己的小竹篮,与卢玥裳朝摆设宴席的金鲤宫一道行去。
路上,卢玥裳见小竹篮里的福娃有趣,还笑问林灼灼哪来的,得知是树上摘的,卢玥裳笑道“好眼光”。
林灼灼和卢玥裳能一路笑着前行,御花园里某个僻静处的林真真母女俩,就没有这般愉快了。
“真真呐,你好端端的,怎的哭红了眼?”大夫人姜氏拉了女儿到一处无人处,关心地询问道。
林真真一惊,她眼眶还那般红吗,连她娘都瞧出来哭过了?
这可不行,林真真忙掏出帕子来,蹲在地上捧了点雪,用帕子包住,再次冰敷起双眼来。方才宫女都已经在传唤入席了,她也听到了,可是不能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眶进去。
若是私下里见太子,她双眼红红的,还能博来太子殿下几分怜惜。
席面上,乌泱泱一帮子人,还顶着一对红眼眶,就不好了。
林真真在冰敷时,大夫人姜氏立在女儿身后,低声猜测道:“你不会因为先头扑了苏炎,苏炎却一脸冷淡,你就傻乎乎地躲起来偷偷哭了吧?”
林真真闻之,心头一噎。
她娘当真是看不清楚形势啊,前阵子,苏炎都那般虐她了,她又不傻,还能对苏炎继续抱希望?
如今,心头已没了期盼,那苏炎再如何冷待她,她也不可能再难过到躲起来偷哭啊。
林真真内心正腹诽时,大夫人姜氏却倏地蹲下身子,瞅了瞅四周没人,忙贴住女儿耳朵,悄声道: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可别再哭了。你先头那一扑啊,苏炎心头喜欢着呢,你不知道,你走后,苏炎眼角眉梢都露出笑意,还热情地跟你爹爹寒暄了好几句呢。”
林真真听了这话,丁点都不信。苏炎要真是喜欢被她扑,就不会撞上时,一脸冷淡,好一会才露出欣喜的笑了。
也就她娘一门心思想巴结住苏炎,生怕弄丢了这个准女婿,才会什么都往好的方向想。
思及此,林真真心内一叹。却不想,正在叹气时,又听得娘亲道:
“真真呐,娘跟你说,娘可算是摸清了苏炎的脾性了……苏炎呐,就是喜欢与姑娘来这种肌肤相亲。那个小妾会抢走了苏炎的心,靠的就是床上那一睡……”
听到这样不堪的话,林真真蓦地面红耳赤,一把拿开冰敷的帕子,林真真怒对大夫人姜氏:“娘,这种话,也是您该对女儿说的吗?”
一个当长辈的,在小辈面前谈及房事,臊不臊啊!
大夫人姜氏蓦地被打断,被女儿一通指责,面上飞了点尴尬,干咳了两声,才厚着脸皮继续道:“只要是对你好的事,娘有什么不能说的?”
林真真咬住下唇,死死凝视着大夫人姜氏,末了,偏过头去,不想搭理了。她心头正乱着呢,满心都是太子不理她了,哪里乐意在这里听娘亲讲什么“小妾靠睡,睡进了苏炎心里的事”?
可世上就是有这般不如意的事,林真真已经很不耐烦了,大夫人姜氏却还不肯住嘴,继续指点女儿道:
“你也别害臊,你和苏炎可是定了亲的,娘也没让你现在就去跟苏炎睡。就是提醒你,你可以多碰碰他肩膀、胳膊,手啊,还有那个,凑上小嘴去亲两下……”
“这种程度的肌肤相亲是可以的,我瞅着苏炎是好这口的……”
眼见女儿听不得“睡”,大夫人姜氏只得改口,换成了别的亲密方式。
但林真真还是听得窝火,一把推开满心只有利益的娘亲,站起身来,面红耳赤地跑了。
“哎,你跑哪去呀?瞧这害臊劲,都是定了亲的,怕什么?”大夫人姜氏原本蹲着,被女儿一推,哪里还蹲得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望向女儿逃跑的背影,恨铁不成钢道。
大夫人姜氏是真的恨铁不成钢啊,女儿的未婚夫可是苏炎啊,那样的权贵,反正都定了亲了,提前睡了又能怎的?只要能将苏炎套牢了,就是每天被睡一次,也不亏啊。
有了夫妻之实,得了苏炎欢心不说,亲事也会越发稳固,指不定还能早点嫁过去,早日给娘家谋福利呢。
“死丫头,死脑筋,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
不肯睡就算了,连听了“亲吻,碰碰肩头,碰碰手臂”这样的话,还能恼羞成怒地跑了!
大夫人姜氏重重叹一口气,当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第70章
林灼灼与卢玥裳并肩朝设宴的金鲤宫行去, 一路的石子甬道两旁摆设了许多盆栽花卉,全是刚从花房搬出来的新品种,可以说, 走了一路, 美美的花朵赏了一路。
林灼灼小手指头还拎着点点大的小竹篮,随着她的步伐, 小竹篮在空中一荡一荡的,像摇篮在轻晃。
闻着一路的花香, 小手指再感受着小竹篮的韵律, 林灼灼嘴角微微翘起, 说不出的好心情。
正在这时, 前方刮来一阵强风,林灼灼本能地半转过身子去避风, 然后,一不留神……
“哎呀,我的小竹篮!”林灼灼惊呼出声。
竟是强风抢走了她的小竹篮, 刮飞了,然后还“砰”的一声撞到了不远处的巨石上, 里头的小福娃跌了出来, 小福娃手里捧着的灯笼也甩到了别处。
这个变故, 惊得林灼灼变了脸色, 什么强风也好, 冷风也好, 统统都不顾了, 冒着大风就奔了过去,追着还在风里滚的福娃、竹篮和灯笼。
福娃、竹篮和灯笼,三样东西全被吹散了, 一次只能去追一样。
毫无疑问,林灼灼最爱那个福娃,一面是小四表哥,一面是小小的她。然后,丝毫不带犹豫地,追着福娃就去了。
“哎呀,狂风真的是太讨厌了!”
每次林灼灼快追到手了,福娃又被大风给吹滚了开去,林灼灼就扑了个空,还得继续前行。
如此反复两三次,福娃滚到了覆盖有积雪的草地上,林灼灼索性往前一扑,整个人横飞上前,总算将福娃给扑着了。
怕压坏了,忙跪坐在草地上,握住福娃仔细瞅瞅,看一路滚过来它磕坏了哪没有。
“幸好,幸好,路上积雪厚,没磕碰坏。”林灼灼前后左右哪哪都瞅了一遍,完好无缺的,没缺胳膊少腿,也没磕坏了脑袋和脸蛋,就是有点小脏。
忙要掏出帕子来揩干净。
“灼灼,咱俩先进去吧,外头风大。”
卢玥裳帮忙捡回了那个小竹篮,另有小太监拾了灯笼送过来,卢玥裳一把接过,拿着小竹篮和灯笼快步来到林灼灼身边,唤她道。
林灼灼抱着小福娃点点头,外头的风时有时无,一会儿弱,一会儿强的。眼下强风去了,看上去又恢复了平静,可谁知道会不会下一刻又来了呢。
风大,还冷,受罪不说,万一再将她的福娃刮跑了,刮坏了,都不知该找谁哭去。
“走吧。”林灼灼接过小竹篮,将小福娃和灯笼全塞了进去,再两手紧紧抱了竹篮在怀,护住了,然后与卢玥裳快步朝设宴的正殿奔去。
一路奔进了正殿,林灼灼才松了口气。
寻到自己的席位,林灼灼落座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掏出帕子来,将脏了的小福娃给拾掇干净。
先擦“小灼灼”的脸蛋,还是先擦“小四表哥”的脸蛋呢?
嗯,是个问题,林灼灼短短犹豫一下后,还是用帕子先揩了“小灼灼”的面颊。
没法子,她太爱臭美了,不仅本人要美美的,象征着她的“小灼灼”也得美美的。
容不得一丝脏。
尤其脸蛋脏污了,多丑啊?忍不了。
却不想,刚给“小灼灼”的脸蛋抹了一下,正殿门口就响起小太监尖锐的嗓音:“睿王驾到!”
林灼灼先没反应过来,实在是睿王这个称呼有那么点陌生,直到一道白色衣袍跨了进来,林灼灼才猛地想起,睿王不就是四表哥卢剑么?
蓦地手中动作一顿。
抬眸望向四表哥时,莫名的,林灼灼心里虚得不行。
卢剑还没跨进正殿,视线就已落在林灼灼身上了,见她低着脑袋在擦什么东西。跨进门槛后,见她抬头,四目相对时,察觉出小姑娘眸子里的心虚。
“死丫头,又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卢剑心内泛起疑云,然后沿着大殿中央的红地毯,径直行了过去。
呀,四表哥来了,越来越近了。
林灼灼心里头越来越虚,后来手里的帕子……不得已,拐了个方向,绕过“小灼灼”的脏脸蛋,搭到了“小四表哥”的面庞上。
微微低头,一下又一下擦起来。
于是乎,卢剑路过林灼灼身边时,见到的便是——林灼灼舍弃“自己”的脏脸蛋没擦,先将“小卢剑”的面颊擦得干干净净,亮起了光泽。
卢剑明亮的桃花眼里,不由得放出一丝欣慰的笑。
旋即,脚步不停地继续前行,嘴角微翘地去了自己席位。
林灼灼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恰好小男娃擦拭完毕,然后帕子一拐,又拐回到了“小灼灼”的脸蛋上去。
“咦,灼灼,你这帕子拐来拐去的,是做什么?你最先擦的不是小女娃么,怎的还没弄干净,就中途转到小男娃脸上去了?”
邻座的卢玥裳一直瞅着林灼灼呢,这波操作太奇怪了,卢玥裳想了好一阵,没弄明白,到底忍不住问出了声。
林灼灼:……
要不要这么拆台啊?
要命,斜对面的卢剑望过来了,林灼灼只觉得面皮火辣,内心好崩溃啊。
彼时,卢湛刚来到自己席位,正要落座呢,猛不丁听到了卢玥裳的话。聪明如他,一刹那就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有种自己才刚得意过,沾沾自喜过,就猛地被打脸的感觉。
卢剑一个猛地落座,然后飞速扫了林灼灼一眼。明明没说话,可他的目光仿佛会说话,字字句句在调侃:
“死丫头,你行啊。”
林灼灼那个心虚啊,脑袋低了又低,后来实在抵不住卢剑的目光了,干脆半转了身子,整个身子对着卢玥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