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元空的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张手环住她。
    门外刺史领着人冲进来,那小厮猝然倒地,口吐鲜血,不等有人上前来拿他,就没了气息。
    刺史接连跺脚,直蹦到元空跟前,“大师,您没淋着吧!”
    元空还抱着温水水,听见了声音才把手挪开,眼看温水水浑身湿透,周边全是男人,他当即解下外袍给她披好,“贫僧没事。”
    温水水瑟缩着后退,眸子打他脸上过,转而低下头闷声不吭出门。
    她出来恰好看到玄灵,玄灵冲她笑,“小施主委实厉害。”
    温水水打了个喷嚏,懵懂道,“禅师的话小女听不懂。”
    玄灵摇头浅笑,“老衲第一次见到这般狡猾的施主,元空栽的不冤。”
    温水水脸色泛白,嘴角却噙着势在必得的笑,她说,“他欠我的。”
    玄灵敛住笑,跨门进去。
    温水水悠然自得的离开了衙门。
    那盆水着实蹊跷,元空蹲在木盆边观看,果见那盆上挂着几棵水草,这种水草元空不认识,刚要伸手捡起来看。
    玄灵火速拉住元空,沉声道,“碰不得,这水草长在清河岸。”
    那人想要元空死在汴梁,汴梁的百姓也会跟着陪葬,其心歹毒委实可怕。
    只是没想到被温水水挡下了。
    “师叔,弟子要回去一趟,”元空起身朝外跑。
    玄灵在他身后道,“元空,回头是岸。”
    元空紧握拳,良晌冲出了门。
    玄灵一屁股坐倒,哀叹了一声,刺史凑他跟前道,“禅师怎么垂头丧气?元空大师的那味药若成了,咱们汴梁不惧疫症,这是好事啊!”
    玄灵哭笑不得,“确实是好事,可老衲要失去一个好弟子了。”
    他总说些别人听不懂猜不透的话,刺史跟他相处久了,从不当回事,开开心心叫人收拾地方,哼着小调好不自在。
    ——
    元空一路奔回杨家,直冲到温水水住的院子里。
    含烟和从梅一左一右坐在栏杆旁嗑瓜子,见他慌张跑来,都拦在门边道,“元空师傅,小姐暂时没空见您。”
    “她被泼了脏水,贫僧要给她检查一下,”元空急声道。
    从梅虎着眼冲他,“可小姐……唔唔……”
    含烟趁时捂住她的嘴巴把她往外拖。
    元空满手汗,强忍着闯劲,当先敲门道,“温施主,贫僧能进来吗?”
    屋里没人应他。
    元空又道,“那水是清河里的,施主身子如有不适,还是让贫僧看看吧。”
    房里还是没声。
    元空踌躇片刻,抬手推了推门,那门从里被栓住,他进不去,他着急了,“施主纵然有诸般愤恨,也先放一边,身体紧要,着实担待不得。”
    里面人像是打定主意不出来,他实在没法等,只得绕到窗户边,使劲掀了窗户躬身钻了进去。
    屋里水汽很重,他站到台子边就闻见香,香气混合着水汽熏的人不自觉放松精神,他一眼就看到温水水挑了布帘从小间里出来,湿发披散,往下滴着水,她着一件宽松的薄绡短袍,削肩半露,往下一双细长匀称的腿,连着那两只雪白的足袒露在人前。
    美人出浴的风情大抵是如此了,这样的绝妙谁人见了都走不动路。
    许是刚沐浴过,她的脸颊红润眸子浸出波光,她把头微微侧开,手遮着胸口没往前来,低低道,“你干什么?”
    元空唇齿干的冒烟,拧过头钻出窗户。
    温水水扯唇轻笑,慢条斯理的穿上衣裳,候了一段时间,她才打开门。
    元空木着脸道,“施主可有不舒服?”
    “有点困,”温水水打了个哈欠,拖着腿回床上躺下来,甚至贴心的把围帐放下。
    隔着围帐看不见人,元空才敢进门里,他跟到床侧,放柔声道,“请施主伸胳膊,贫僧替你把脉。”
    温水水伸一只手出去,他取出一块白帕盖在她的手腕上,随后给她诊脉。
    都会避嫌了。
    元空诊好脉就放手,微带笑道,“还好。”
    温水水握住那块白布一同带入被褥,嘟哝道,“你的袍子我叫人送回你院里了。”
    元空嗯了一声,觉着不能再呆,立直身要走。
    “元空,”围帐里的女人用又轻又细的嗓音叫他。
    元空定住脚。
    温水水停顿许久,问他道,“那药真的研制出来了吗?”
    元空说,“已经给病患服用了,要过今晚才能看见效果。”
    温水水看着腿腕上渐渐浮现出的红点,弯唇道,“我想睡了。”
    元空双肩塌下,快步走出门。
    他好几日没修整,如今药方调制出来,他也放心回院子稍作歇息。
    这一觉睡到黄昏,屋门被人敲得砰砰响,“元空师傅!快开门啊!”
    元空揉着眉心起来开了门。
    从梅抓着他往出拖,“您快给我家小姐瞧瞧,她身上开始长疹子了!”
    元空一下清醒,慌忙随她走。
    温水水的屋里熏过艾香,一进门就能嗅到刺鼻的味道,温水水脸色潮红,腮边额头不停出汗,含烟拿着毛巾给她敷脸,那些红疹已经全部长出来了,颈边耳侧都能看到。
    含烟边掉泪边摸温水水的脸,“元空师傅,小姐回来还是好好的,下午就突然发作了,奴婢本以为只是着凉,没想到烧成这样……”
    元空走近用手量了量她的体温,确实热的烫手,他拨掉她的碎发,查看发疹情况,倒不密集,可能是才染上的,她身子弱扛不住,照常来说,全身上下连脸也会长满,像现在这样算发现的及时,他交代含烟,“你去找管家拿些川芎、苍术、白芷、零陵香1。”
    含烟飞快奔走。
    元空又对从梅道,“叫底下人备着热水,等药材拿来了,让他们把水抬进来,切不能让水冷了。”
    从梅脑袋笨,多问一句,“是要药浴吗?”
    “药浴只能勉强消热毒,祛疹要等一等,”清瘟败毒散元空才配出来,倒是有病患自告奋勇尝试,但也怕没用。
    从梅挠挠头,顺他话去做了。
    她们速度很快,半刻钟把事情做妥当,温水水在浴盆里泡了近一个时辰,烧退下去不少,她人也慢慢醒过来。
    她张眼时屋里就剩了元空,元空在桌边倒清水,侧对着她,鼻梁挺直,长身玉立,她看了会,嘴唇渴的受不住,沙着嗓子道,“我想喝水。”
    元空的眼睫动了动,很快端起杯子过来,托起她的头递到嘴边。
    温水水咕了一大口才好,她推开杯子,自顾侧躺好。
    “施主饿吗?”元空问道。
    温水水发着呆,须臾说出来话,“你别叫我施主。”
    元空闭上嘴。
    “我没施舍过东西给你,这声施主我当不得,真要叫,应该我叫你施主,”温水水陈述道。
    元空没做声,沉默的凝视她。
    温水水自被里探出手,试探着将他握住,她仰起脸,长发坠满枕头,“你把我当成什么?”
    她的手很小,元空想甩掉轻而易举,可是在她握上来的时候,他的气力仿佛被摄夺,他动不了身,也说不了话。
    温水水拉了拉他,“你坐下来。”
    元空便似着魔般坐到床头的凳子上。
    温水水蜷腿坐直,与他面对面,她细细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脸庞,“你随意进出我的房门,我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多少次了,是我只能不明不白的委身给你吗?”
    元空咬紧牙关,顷刻侧头。
    温水水哑哑的笑起来,“好看吗?”
    元空胸腔里的心在极速跳,他无法将其束缚,只能克制的不应她。
    温水水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他的白帕,铺展开盖住他的脸,在他发怔时她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将唇印在他的眼尾,她用小的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娶我好不好?”
    第30章 三十个大师   v章万更
    你娶我好不好?
    元空陷入了这句话的魔咒里, 他看不见温水水,那层白布替他遮挡了内心,他感受着她柔软的唇在一点点往他脸侧移动, 只要举手就能将她挥走,可他僵的像具尸体, 手指无法弯曲, 甚至身体也不受控制的颤抖。
    温水水的唇挪到他嘴边, 若有似无的贴近,却又不触碰他, 她重复问道, “好不好?”
    元空这一瞬间镇定下来, 她接了那个周宴的钱,跟对方考虑说要搬走,她私下跟一个老的能当她父亲的男人会面,现在却要他娶她。
    她在耍着他玩儿,看他神魂颠倒, 她应该很得意。
    “你和周宴是什么关系?”元空冷淡反问道。
    温水水的笑脸消失,重新跌回床里,她看着那张白帕剥落, 他的表情淡漠, 看她就像在看一个登不上台面的跳梁小丑。
    “你认识周宴,”元空肯定道。
    知道了她认识周宴, 也知道她说谎,她有地方住,可非要装作无家可归的模样哄骗他,她不要脸的赖在他家中,还妄想让他昏头。
    他藏到现在才戳破, 估计是忍不了了。
    温水水厌烦的错开眼,“我会走,住在杨家的花捎我会找管家结算。”
    元空显出阴霾,“你打算搬到周宴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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