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头的鞭炮放完,温水水自他怀抱里退开,架子床上放好了一件绯色湘裙,她拿起穿好,恰见这衣裳衬身形,腰臀的曲线尽数显露,她也不穿绣鞋,趿着木屐站到铜镜前,手捏起眉笔在眼角画了朵指甲盖大小的花钿,掩住了那颗泪痣,那眉眼艳极,平生出一点妖。
她头发已经很长了,直直垂到腰下,素日里打理仔细,甚少像现在这样披头散发,她随手挑了根缎带松松扎着,才转头对元空说,“他们在院里摆了桌子。”
她这一身出去不太合适,颈边还有他留下的红痕,往出一站,都清楚他们在屋里做了什么。
元空才降下去的热又仿佛烧回来,“外头冷。”
放在什么时候,她这般都不能往外跑,她穿的衣裳画的妆容只能在房屋内供人品赏。
温水水撂下眉笔,支着手摇头,“我半日没出门了。”
元空脸微沉,“加一件袄子。”
温水水咬着唇,气他道,“我就想这样。”
元空冷了神色,正声道,“你院里丫鬟都看着。”
温水水颤着睫毛,“她们都懂事。”
没有谁如他这般像个老夫子,什么都不行,她穿漂亮些也不行。
元空试图跟她说道理,“你院子时不时进人,若是进来个男人……”
“你不就是男人,”温水水抢话道,蓦地慢慢走,走到他身旁的杌子,弯腰坐倒,她褪下木屐,将两只足放到他手掌中,“你见不得我高兴。”
元空手握着那两只脚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让他们把饭菜端进来吧。”
温水水不愿,拽着他道,“我不要听你的,转头你就跑了。”
她的意思,她要是不闹一下,没准他放心了就走。
元空抿嘴,倏忽站起来,低声道,“别闹。”
温水水蜷着手抵在唇下,耳朵红了一片。
元空走出门,跟守在门边的含烟道,“院子冷,都放进屋里吧。”
含烟瞄了眼温水水,看她自脸往颈下全是润红,也不免尴尬,答应着退走了。
过半晌几个丫头端着盘碟进屋。
因着温水水的生辰,底下人也沾点光,她们放了东西,含烟就挨个给人发零钱,叫她们下去了。
她们走后,温水水才出来,自兜里摸出两个红包递给含烟,笑道,“你和从梅的。”
含烟哎一声,斟酌着道,“小姐,前头周管事说的,今儿指不定会有人来拜见,您和元空师傅有什么事叫一声,免得被他们撞见。”
温水水点点头,她赶忙退出去。
元空朝窗外瞧,院子门都关上了,他站到外头,注意力集中去听,确实听见了些许喧闹,估摸着是有人过来祝寿,他缓声道,“这边不该有人晓得你过生辰。”
她在西京是个全新的人,过往一切是空白,不可能这么快被人知道年岁生日。
元空沉顿,盯着她的人不少。
温水水执筷子夹菜吃,懒散道,“我现在姓杨。”
杨姓是不少,但她放出去风声,她是杨氏那一脉的,那帮权贵不是傻的,她在明弘帝面前露了脸,明弘帝没有因为她姓杨而震怒,反倒让她领了差使,这是一个讯息,说明明弘帝对杨氏并不是从前那般厌恶,启用她,杨氏也有机会东山再起,权贵们都是闻到了腥味的猫,要不拉拢讨好,要不寻机暗地陷害。
她回到西京,太平便不再了。
元空眺望着远处青山,它被云雾遮避,已看不清山中景物,“若是应付不了,就闭门谢客。”
温水水不答声,她来西京不是享乐的,她要让那些恶心的人付出代价,又怎么可能不立在人前。
温水水摘一颗葡萄进口中,“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快进来。”
元空转回桌前。
她趴桌面上,细白的腿勾着他,“坐过来。”
元空喉间添紧,随着一声坐到她旁边的木凳子上,她小腰一转,就整个人跨上前,揪着他的袖子很细声道,“我昨夜换了好几件衣裳,都没这个惹眼。”
确实惹眼,只有她坐到腿上才能感觉到这身湘裙的妙处,碎了好几处,腰腿胸半隐半露,被他一手托着恰恰好,她把脸贴在他唇侧,爱极了这种腻歪。
元空周身绷成僵石,扣着她的那只手攒尽力道,勉强维持住清明,要把她抱下去。
温水水挣扎着不走,人一个劲依着他,那只耳坠在晃荡中打到他手上,她塌着身怨道,“你装你的,我穿我的,你还不准我坐着么?”
元空板声,“这衣裳不能穿。”
他一张口,温水水的脸自动被他触碰,她身子发绵,嘴里叨着,“你是不是觉着我不正经?总邀着你乱来。”
元空摸摸她的后脑,柔声哄道,“别乱想。”
温水水把眼睛眯住,微启唇,“我要吃红莓。”
元空齿间生津,探手拣了颗红莓放她嘴边,她张口吞掉,红艳艳的唇咬着那手,半鼓着脸瞅他。
元空手立时手一缩。
温水水瞪着他咽下果肉,又道,“还要吃。”
元空只得拿了一颗放她嘴边。
温水水没再碰他手,她衔着那颗红莓抵他唇,皱眉望着他。
元空瞬时呆愣,脊背连着手不断出汗,她在邀宠,他应该拒绝的。
温水水两眼眨巴,眼看着湿润。
元空只觉喉咙里冒火,不觉张唇接过红莓,过程中便触到她,她跟着怯怯的探过唇。
再大的自控力也被搅的粉碎,他满脑子都是先时看到书中的情景,韵香充斥在他鼻尖,他一口裹住温水水,强将她束住,仅靠着男人的本性在征讨。
他平日里瞧着无比温和,可真的被刺激到,竟也凶的能吃人。
温水水晕乎乎的往后倒,他一把将人拖近,她感到他在蠢蠢欲动,她一身骨肉都好像被他捏在手掌里,随时面临着被他拆吃入腹。
有的人在没遇到危险时,总可以放肆挑衅,可真遇到了事儿,也就怂了。
她扒着手要跑,“不,不……”
元空满目赤红,捉回她干脆自后囚住她的两只手,将人按上了桌子。
碗碟碎一地,含烟听着声推一边门进来,正见元空已经撕了温水水的外衫,温水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含烟一脸燥,慌忙带上了门。
她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屋里时时传来哭泣,哭的又细又娇,她不停的往头上拍,拍完又跺脚,这叫什么事儿,算好的也不能这么疯来。
倏地有什么东西扑的掉地上,紧跟着就是一声无力又软糯的啜泣,含烟就觉得脑子都要被这声哭给凿碎了。
从梅从耳房里打着哈欠出来,挠头道,“谁哭的这么可怜?”
含烟猛地将她嘴捂住。
从梅先是不解,随即在听到这哭是从主屋传出来,眼睛睁的圆溜溜,她拉掉含烟的手,比划着,“都在?”
含烟尴尬点头。
从梅傻笑,还准备说什么,含烟推着她回了耳房。
混乱动仗到下午才渐停,屋内一片狼藉,温水水还被元空拴在怀里,疲惫不堪又痛的不能动,气息微弱的仿佛能被人掐断。
他这时候理智回笼,为时已晚。
他慌的放人回床,抓来僧衣往身上穿,穿完又飞快把僧衣褪下,摸到地上的直缀套身上,他懵的不知所措,良久才想起来要回头看温水水。
他抖着手探到她鼻下,确定她还有鼻息才敢退离床。
温水水缓慢的握住他手指,哑着嗓子道,“……你敢跑,你就不是人。”
元空攥紧拳,随即扬起巴掌要往自己面上打。
温水水强忍着酸起身拉住他,“你要打自己,你不若让我去死。”
元空眼里全是愧疚,碰也不敢碰她,只道,“我是畜牲。”
“你再骂我以后都不理你,”温水水呼出一口气,合目倒回床。
元空双肩下塌,一脸灰败。
温水水红云敷面,磕巴着道,“你太凶了……”
元空白着脸往她手上探脉,没探出个什么毛病,才稍有平复。
温水水抬眼望他,旋即又把脸藏褥子中。
元空痴傻了般不言不语。
温水水晓得他心乱如麻,可还是想和他温存,她小声道,“不洗澡会怀孕的。”
她胡说的。
元空张了张手,转脚要去外头叫人。
“想要你给我洗,”她弱弱道。
元空定住身,良晌去开了门。
小丫头们默契的抬热水进来,片刻就都溜走。
元空回到床畔,躬身抱着她进了里间。
等他们出来,屋子也收拾的干净,温水水困顿的靠在他肩上,呢喃道,“你要了我,我就是你的女人,你回寺里也要把我记着,我不能嫁给别人,你要为我负责。”
走到这一步彻底回不了头了,他破戒破的彻底,早先虽然一直说被主持除名,可他心底还是存着佛性,他敬重主持,原想着即使不是和尚,也不能给云华寺蒙羞;温水水还是个待嫁之身,她纵使用了千般坏招,他也不该昏头,这对她不公平。
元空陷入懊悔,连忙将她放进床,转身要走。
温水水叫他,“你干什么去?”
元空侧身,“我去跟主持忏悔,今日过后就搬出云华寺。”
温水水笑了笑,“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活。”
他这么大张旗鼓的要离开云华寺,京中知晓了等着他的就是个死,他是一根筋,觉着自己不配再呆云华寺,可他本就不是和尚,他在云华寺不过是暂住,有一日他想通了,他会想方设法离开那个地方。
元空登时扼住,他怎么能这般鲁莽?她现如今除了他还能有什么活头,真要是冲动,还得带着她一起去死。
他舍不得。
温水水说,“你不是和尚,为什么要守和尚的戒律?你在伤我么?”
元空低着头,无法应声。
温水水柔柔的注视他,“你在寺庙里生长了十几年,你被潜移默化了,觉得你必须要当和尚,因为这些年你除了当和尚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做,但你有想过吗,如果你没有被陛下贬入云华寺,你会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