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怎样,那是大人的事情,他们兄妹到底还小,而且已经来了,我难不成还能赶出去?”便是不悦李琮夫妻俩这先斩后奏,但还是只得忍了。
提了几句,说起生意上的事情,时间便过得飞快。
晚上沈夜澜来,听到这李琮家的两个孩子来了,有些吃惊。但态度和孟茯一样,来都来了,还能赶回去么?只是有些心疼孟茯,“这么些个孩子,若是管不过来,咱在顾几个人。”
“那倒不用,都是大孩子了,又不是不听道理的,平白无故寻几个人来,还要多一份开支呢。”孟茯说着,心里却想着现实里自己学医作甚?考个教资不好么?
这兄妹俩就这样留下来了,孟茯少不得要带他们在这南海郡转一圈熟悉一回,只是如今南海郡这样大又十分繁荣,便是那神女庙也够得上他们逛一天了。
神女庙门口又有那用石头凿得有些像是磨盘一样的榨汁机,挑拣了水果切碎往里一扔,自己推着石墨,渣滓和汁水就分道扬镳,各从一口出来。
孟茯见了,心里只暗自称奇,这和自己那个世界手动的榨汁机,颇有些异曲同工的意思。
只叫随行带着的大小孩子们都挑选自己喜欢的水果,只装在手里那小竹篮里,排队等着榨汁。
海神庙门口这一带小吃摊位最多,因这南海郡当初接纳了河州涠洲等不少人,所以这小吃摊也是天南地北什么口味都有。
这兄妹俩从前锦衣玉食养在府里,即便偶尔出门,那去的地方也是些珍馐高雅之地,哪里吃过这样的路边摊?
但见着沈浅儿等人都一脸高兴,没得半点嫌弃,便也试着尝了一些,却发现竟是如此美味。
不单是变着花样吃,还买了不少小玩意儿,都是从前在府上没见着的,到底觉得稀奇好玩,一时高兴,逐渐将那离别父母的恐惧抛到了脑后。
傍晚的时候孟茯还领着他们一行人去看皮影戏,待看完一场,天色已经暗下来,这个时候才最是热闹,到处灯火辉煌,烧烤烟熏味一阵一阵飘香,引人垂涎。
孟茯也领着他们上了河边的酒楼里,挑了个临窗的位置,一眼望去,只见那河面全的灯火烛光,好不浪漫,远处高低不一的飞檐楼阁倒影在水光里,飘飘渺渺,竟然有些像是神仙地带一般。
便是沈浅儿也惊呆了,“我来了南海城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晚上出来,竟然不晓得这天黑后,这一座城池都变得跟那仙宫瑶池一般好看了。”又怨大家不早些领着她出来。
只说今儿沾了这李君佾兄妹俩的光。
在那河对岸,又有些琴楼书阁相错,琴瑟越过宽广的河面传过来,已是天外之音一般缥缈,一是有一时无,书阁里灯火相错,虚影来往,处处一派热闹之景。
玩乐了一日,这李君佾兄妹俩与大家的拉近了不少感情,原本看起来沉默的兄妹俩,话也也多了几句。
转眼过了几日,那李红鸾跟萱儿已经彻底熟悉起来,孟茯也与李君佾商量着,想送他去书院里。
李君佾倒也想去,但最不放心的便是他这妹妹,所以临走前只喊到跟前来叮嘱。
屋子里没个旁人,只有他兄妹俩,说话也就没那别的顾忌了,“孟姑姑待我们虽是不错的,但到底在人家里,你莫要再像是家里一般,半点不如意就要使性子,好叫人为难。不过我这些天我也瞧出来了,上面那些个沈家姐姐们,与在京城里的那些亲戚也不一样,这里没个什么勾心斗角脏脏心思的,你也将那些个小算计收起来。”
原来这瞧着胆怯李红鸾,因在宫里跟着商婕妤住过,所以没少叫人轻贱使绊子,那些个阴暗的手法,她多少也学了一些,如今对人也是留五分防备。
李君佾看在眼里,最是心疼她,只觉得她年纪还这样小,该像是那萱儿一般天真烂漫才是,而不该满肚子的心机算计。
李红鸾点着头,她也就是外表长得可爱天真,其实心里最是清楚明白他们如今的处境了。不过这些天相处下来,发现竟然没有半点寄人于篱下的感觉,她原本预想着会受到的冷遇也没有。
“哥哥且放心去,我晓得了,会尊敬孟姑姑,爱护姐姐们,她们待我都好。”她觉得很神奇,孟姑姑明明是这一州之主的知州夫人,按理是在那后院里的尊贵之人。
可是这些天每日出去,上至同僚官太太,下至贩夫走徒,竟然个个都认得她,一路打着招呼,买个什么人家还要送东西,好不热情。
连带着她们也跟着沾光,得了不少好处便宜呢。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人被万众喜欢呢!
李君佾听到她的保证,多少放心了几分,“我听说书院里几乎是没有沐休的,得等着假期结束才能回来,如今算着,还有一个月左右这上半年的学期就结束了,到时候有两月的时间,我得了空领你去别处玩。”
不过哪里用得着等他放假?他前脚才去书院,孟茯就带着她们去了朱仙县。
说来也是惭愧,孟茯这到南海郡后,还是头一次到朱仙县,休息了一回,就领着姑娘们去了最近的渔村里。
天气甚好,莹白的沙滩看得这些个内陆来的姑娘啧啧称奇,“沙子怎么是这个颜色?”沈清儿一面抓起一把细沙,只见都是些晶体碎末,当即喊了随行的丫鬟来,“给我装一个袋子,我回去铺撒在花盆上面,好看着呢。”
只是话音才落,就别萱儿惊叫声唤过去,“这个空海螺会动。”
方才来了一道浪,几个姑娘忙不迭推开,但裙摆还是被打湿了,这浪潮退下去后,沙滩上少不得留些小贝壳。
听到萱儿这身呼唤,大小几个姑娘全都聚集过去,果然见那海螺动起来了。
原本跟着附近渔民们说话的孟茯回来见她们都聚在一处,凑过去瞧了一眼,忍不住好笑:“不过是寄居蟹罢了,有什么稀奇的?真真是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
李红鸾不信,捡起海螺,果然见里面抛出一只小蟹,速度快得不行,一下躲进沙子里。
她正挽着袖子要去抓,就听着孟茯在后面喊,“咱们去前面海峡那里,运气好能捡着大螃蟹呢。”
有大螃蟹,哪里还稀奇这小螃蟹了?
只是才走了几步,就见着这前面有渔民用竹网在淘沙,几个姑娘不免是好奇,偷偷问孟茯:“这是作甚?”
“抓沙蟹,做沙蟹酱呢!上次卫管事岳父送来的沙蟹酱,便是这些沙蟹做的。”孟茯才解释完,就见着那沙子漏完后,竹网筛里便是密密麻麻的小沙蟹,一个个活蹦乱跳,争先恐后地要朝筛子外面爬去。
只是却被那大娘先一步倒进桶里,装了小半桶,放到椰子树下去。
没见过总觉得稀奇,孟茯只得陪她们看了一回,等到海峡这里,见着随着浪潮而来,卡在石缝里的螃蟹和鱼已经被附近村民捡了。
也就是那石头上的藤壶和些裙带菜。
但来都来了,好歹自己动手割了一些。
晚上歇在朱仙县,翌日一早便往黑牡蛎村去,村子里已经热闹不已,那乱石滩更是已经出了些雏形,沈浅儿几个非得要去看她们买的那一小块地。
小小的一块边角,在这乱石滩里显得有些孤寂了,不过想往后能赚钱,看着也欢喜。
在这里的小摊上吃过了些简单的饭菜,便去往那被炸开了的洞口,乘着船回南海城去。
沈夜澜如今就这乱石滩,不过听说从玖皁城那边买的夜光石到了,如今正忙着给这些石头寻个安放的地方,所以孟茯这一趟来朱仙县,也没见着他的身影。
洞里深,少不得冷,原本裹着披风,还充满好奇四处张望,借着船头灯笼看看这些个漂亮石钟乳的姑娘们,再看多了后便觉得乏味无趣,只单单地守着小桌上的瓜子果子发呆,孟茯便道:“不如我与你们讲故事吧?”
“姑姑,我们这里最大的浅儿姐,也及笄了,最小的就我和萱儿,也过了听故事的年纪。可惜了早知道带着两副牌,这会儿也就不无聊了。”李红鸾想着,下次出远门,比如去那个石头县,就可以带牌了,到时候在马车里打发时间。
“确定不听?”孟茯抓了把瓜子慢慢嗑起来。
也就萱儿捧场,“阿娘您讲吧,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
然后孟茯就说了,“从前有座鹊桥山,山下一个村子里住了个小姑娘叫巧姑,有一天村里来了一行人,要进山寻宝,巧姑的爹便跟着去了,不想这一去便毫无音讯了,巧姑便与几个小伙伴一起去寻,便意外发现山里居然有一个巨大的洞穴。”
她说到这里,还打了个比方,“比咱们这洞穴大。”
“她们进了洞?”沈浅儿也无聊,虽听着没什么滋味,但也随口问了一句。
“自然是进了,走了没多久她们的火把用完了,为了以防大家走散,就拉了跟绳子,将大家的腰上绑个结,一边说话一边走,每隔一段时间就报数,每曾想第三回 报数的是时候,多出一个人。”
这洞里空气流动,顶上隐约有些风口,风卷进洞里来,便有些鬼哭狼嚎的声音,再衬着这划船的声音,几个小姑娘听到这里,一时紧张起来。
“多出的那个是谁?”
“当然是鬼啊!所以巧姑她们害怕,其中一人解开绳子跑了,大家也就散了,慌乱里有人拉了巧姑一把,说‘我们一起走’,等跑到一处旷地,她摸出火折子,却发现那人脚不沾地。”
人怎么可能脚不沾地?所以拉着巧姑一起走的,肯定是鬼了。
这时萱儿有些害怕地朝身旁的沈清儿拉过去,顿时吓得沈清儿跳起来,“你拉我作甚?”
那萱儿见她如此大的反应,哈哈大笑起来,“我脚沾地呢!”
众人取笑了沈清儿一回,又继续听孟茯说。
不知不觉几个姐妹抱在一处,都紧张兮兮地看着孟茯。
也就是剑香胆子大些,一个人坐在一边,但也抱着剑满身戒备。
但又怕又想听,沈清儿还催促着孟茯,“小婶,那后来了?”
“后来那巧姑就跑,忽然跑到一处河滩上,刚歇口气,便听着黑漆漆的河面传来歌声,抬头看去,就见着前面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了一支竹筏,上面站着一个姑娘,看着长发背影,而且脚是站在竹筏上的,巧姑了一口气,连忙喊,这时那上面的姑娘回过头来问她‘有什么事’,巧姑正要答,却见那姑娘没得脸,顿时吓得瘫软在石头上。”
孟茯正说到这里,大家便齐刷刷地朝帘子外望去,只听洞里似乎除了他们原来的划船声,如今竟然又多了些水声。
剑香胆子大,探出头去,隐约见着前面来了一个筏子,一时脸色都白了。
孟茯见了只问她,“怎了?”
“来来,来了个竹筏……”剑香一边回,一边放下帘子。
几个姑娘表情更是夸张,恐惧地抱在一起,孟茯见了有些好笑,“外头还有船工呢,你们怕什么?何况有竹筏多正常,洞穴里不是正在找地方安装夜光石们,多的是工人。”
她这般说,众人虽是安心了些,可才听了的故事,总觉得那竹筏上的人转过头来,兴许也没得脸。
瑟瑟发抖抱在一起,偏这时候桌子中央的灯忽然就火灭了。
船里顿时一片漆黑,几个姑娘惊恐的叫声哀嚎而起,惹得船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连忙在外问,“夫人,出了什么事情?”
孟茯这会儿却已经摸出火折子,揭开灯罩,往里头倒油:“没事,顾着聊天,灯里忘记添油了。”说罢,只喊了剑香将灯芯点燃。
船舱里重拾一片光亮,几个姑娘才冷静下来。
孟茯忍住笑,“罢了,我也不说了,你们这胆子,我若再说下去,吓出个什么来,还要我操心。”当下只往小炉上放了小茶壶,准备给她们泡些热茶暖一暖,别真被吓着了。
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姑娘们被吓得不轻,幸好出了福贵洞,正好是夕阳暮光,回了城里才天黑。
去的时候差不多走了一天,回来却只用了小半天的功夫,这福贵洞的银子不白花。
回了府里,将这些个姑娘安顿好,孟茯自顾去忙,便将这说鬼故事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过了几日后,没曾想李红鸾竟然给写了出来。
又改了不少,在府里传阅着。
然后便传到外头去,连说书先生都讲起了这鬼故事来,他说得好,听得客人们一个个毛骨悚然,偏又喜欢听。
李红鸾见大家喜欢自己的故事,便继续编下去,几个姐姐也给她出着主意。
孟茯见能和睦相处,那李红鸾也没哭闹想爹娘什么的,放心了些,便没在怎么顾着府里,沈夜澜又忙着福贵洞和乱石滩的事情,这一阵子极少回府。
转眼便过了半个月,那乱石滩房子还没建好,但因为福贵洞里的夜光石都挂满了,如今那洞穴里是亮堂堂的一片,所以旱路运输已经改成从福贵洞里走水路了。
所谓时间就是金钱,这样一来大大节省了商贾们的银钱,他们也就毫不吝啬地往乱石滩投钱。
司马少熏今日来了一趟,说船只的消息,待说完了生意,才一脸愧疚地给孟茯说道:“阿茯,玲珑没去造船厂。”
孟茯原本刚要问她玲珑几时回来?忽听得这话,吓了一跳,“你莫要同我开玩笑。”
“我没有,是真的,我也是才得了消息,不过你放心已经打发人去寻了,一有消息我就立即通知你,而且她会武功,你莫要担心,走失不了。”她对孟茯的愧疚是真的,因为她骗了孟茯,那玲珑没走失,是被带去了别处安顿。
带走的缘由她也晓得了,说是玲珑中了奇毒,如今毒已经复发,所以不敢留她在孟茯跟前,怕作为大夫的孟茯救不得她,往后难过。
倒不如说她走失了,还能叫孟茯有些个盼头。
孟茯怎么能不担心?因着这事情,晚上都没能睡好,又让剑香等人留意着些。
隔日还跑去海神庙里上香,求海神娘娘保佑玲珑能平平安安地归来。
回来时却被沈清儿叫住,见她一脸遮遮掩掩的样子,孟茯便晓得不对劲了,急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她这几日忙,现在又担心玲珑,便没留意家里。
就听沈清儿忧心忡忡地小声说道:“浅儿姐不知何时跟那秦淮联系上的,今早我去寻她,去得早了些,偶然看到她琴下放着的信。”
她说到这里,满脸的不悦,“我暗地里打听了,是浅儿姐的丫鬟翠儿上街给我们称香瓜那日,被秦淮的人找到,然后便联系上了,这算起来,咱们去朱仙县之前,就有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