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得来的,这蟹瞧着好肥。”孟茯一眼看到他们肩膀上的篓子里都装着肥蟹,只怕加一起得好几十斤呢。
这个季节正是吃蟹的好时节。
拓跋筝就比较喜欢吃清蒸,再佐兰若独家调制的辣蓼草蘸料。
不过都说调味清淡些就好,辣蓼草味道太重,抢了螃蟹的味,但拓跋筝一直十分钟爱。
所以孟茯问完,便朝拓跋筝笑道:“你得了大口福。”
“今儿收工早,遇着一个同窗,他家里做这一行生意的,刚好从福贵洞那边送来的,一定要送我们,推迟不过就带回来了。只是白拿人家的总不大好,改日我们约了去河边的夜市里吃烧烤,趁着这机会给阿娘先请示一回。”若飞笑回着,一面将背上的篓子递给催促着他们,要去厨房的沈珏。
孟茯颔首,“也是,应当礼尚往来的,若是银钱不够,我这里拿就是了。”目光瞥见沈珏那积极收篓子,忙着送厨房去的模样,少不得提醒他,“你身子还在调养,最多吃半只。”
沈珏顿时跟那泄了气的球一般,无精打采,提着篓子,也没了方才的积极性。
李君佾便接了过去,“我送去吧,你们不是想去看玲珑姐么?”
孟茯听着他们要去看玲珑,全给拦住了,“且不说你们才从工地上回来,浑身尘头飞扬的,何况那谢大人守着呢,你们去添个什么乱,快些去将身上洗一洗,换了衣裳出来准备吃饭。”
然后自己和拓跋筝各自分拿了两个篓子,往厨房里去。
在天正在打水,自不必多说,必然是为了给兰若献殷勤,见了孟茯来,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吓得手里的绳子滑了,刚打满拉上来的一桶水便又落回井里去。
拓跋筝在一旁忍住笑容,将篓子递给他,“若飞他们同窗送的,好几十斤呢,正好你在这里给刷洗一回,免得让兰若劳累了。”
孟茯也不说话,只将手里的篓子也递给他,拉了还想打趣他的拓跋筝一下,一起进了厨房里去,一面在耳边小声道:“你从前那高冷范儿原来都是装的么?怎么这如今年纪越大,越是喜欢逗弄人呢?”
拓跋筝心说没有的事情,不过是见着有趣罢了。
这厨房原本是没有这样大的,不过兰若接手给收拾了一回,将旁边挨着的房间给打通了,所以整间厨房通风又明亮宽敞。
她正站在里头窗户的灶台处在煮饭,因是离得远,所以根本没有听到拓跋筝和孟茯在外跟在天说话。
这会儿只听着脚步声,以为是在天来了,有些嫌弃道:“你怎这样慢?锅都快烧干了,你这……”
扭头见着是孟茯和拓跋筝,余下的话不由得梗在喉咙里。连忙道:“夫人,筝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若飞他们得了些肥蟹,我们俩送过来,看看你这里有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孟茯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提着水跑进来的在天,“不过现在看来,想是不必了。”
兰若红着脸,不晓得是太热还是因孟茯的话。
好在孟茯和拓跋筝没有多待就离去了,方叫她松了口气,少不得又要教训在天,怎么不早些提醒她。
而孟茯和拓跋筝出了厨房,方想起明日之约。
上次在司马少熏家,说是每月聚个几次,大家轮流做东。
明日司马少熏就张罗着在河边吃烧烤。
“这倒是赶巧了,明儿玲珑总该醒来了,我瞧那谢淳风的意思,是想将人接到身边去,你是如何看的?”拓跋筝问着孟茯。
“我还能如何?倒是想留在身边,可是照顾不过来,既如此他想接便接走,反正方才他也说了,若是玲珑一直记不起来,往后他也拿她做妹妹。”兄长照顾妹妹,理所应当的。
这也不是孟茯推卸责任,实在是谢淳风今虽没直接说要接走玲珑,可却拿来了婚书。
他与那李蓉也没个什么夫妻之实,孟茯也就没去提他这尚公主的事情。但如果他若是回京城,孟茯肯定是不会让玲珑跟着他一起去的。
那李蓉本就是个擅算计的,连李馥这样的妹妹她都能害,更不要说是自己驸马心爱的女人了。
因为今晚吃蟹,所以旁的菜也就准备了两三个搭配着,所以晚饭比往昔早了半个小时。
孟茯让人捡了几只装了,送去客院给那谢淳风。
自家这边,七个孩子与她和拓跋筝,便坐满了桌子。
“哥哥你们那同窗说约去吃烧烤,可有说过带家属?”萱儿方才听了一嘴,自打上一次沈浅儿来,孟茯带着她们出去逛了一回夜景,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好事情了。
所以便惦记着,想要跟着哥哥们去。
沈清儿和李红鸾也将目光落到他几个小子的身上去,满怀期待。
不过没等若飞他们搭话,就被孟茯截了话,“男孩子一处,少不得是要喝些酒水,你们几个姑娘去了,好不方便的。不过你们若是想去,明日我带着你们一起去,另外给你们点个桌子,你们三自己玩。”
三个小姑娘听罢,立即将目光转到孟茯身上来,“可不要骗我们。”
萱儿倒是听孟茯说过,她们几个长辈要聚在一处吃饭聊天,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也是去河边吃烧烤赏夜景。
“骗你们作甚,地儿都订好了。”拓跋筝添了一句。
三个姑娘听了,顿时欢呼不已,连忙给她俩剥蟹,好不殷勤。
其实带着妹妹们出去,也不是不可,不过若飞见孟茯已经开口了,便没再多言。
一顿饭吃得仍旧是热热闹闹的,孟茯也顺道了问了银杏路那边的施工状态,“如今怎样了,开学前能收拾出来么?”
“怕是难,单是镀金身就要不少时间。不过寺庙的名字倒是得来了,叫做小伽蓝寺。”李君佾一边说着,一便解释:“这是惠德师父与其他师父们相商得来的,说那佛教圣地有个伽蓝寺,咱们这里便叫做伽蓝寺,至于那些个什么相国寺白马寺的,各地都有,和人家重名不好。”
“那怎么不叫小白马寺?”小相国寺好像哪里有,沈清儿一时给忘记了,想不起来。
“小白马寺听着,总觉得不如小伽蓝寺。”沈珏回道。
“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么?怎么还在意这些?”李红鸾拿着剪刀,将那钳子剪下来,剔了里面的肉出来,刚要吃就被李君佾给拦住。
“你已经吃了三只,莫要再吃了,咱们现在住在海边,想吃隔三差五都有,犯不着一次这样拼。”这螃蟹性寒,她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孟茯只顾着说话,到没有留意,她才吃了一只而已,竟没想到李红鸾速度这样快,面前堆着小山一般的红蟹壳,也怕吃伤了她,“好姑娘,吃点旁的吧,你这剥蟹速度的倒是一流的,动作这样快。”
李红鸾抓着手里的肥蟹不肯放,“可是吃蟹这个季节最香。”
不过终究是没拗过李君佾,最后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大家,但也不想就这样闲着,便给大家剥蟹。
萱儿也是大半天才得一只,见她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学了几回,都没能成,一时好生羡慕,“果然这就算是剥蟹也要天赋的。”
提到天赋,沈珏不得不提今日送他们螃蟹的同窗,“这杜同学那画画的天赋正是一流,你们不晓得他那一手没骨花卉,画得真真是犹如名家风范一般,压根不像是十几岁少年作出来的,早前就听说有商贾管他买,一副五十两银子他都么舍得卖。”
其他几人也附和,一边感慨,不晓得自己是个什么天赋。
孟茯听罢,只笑道:“我觉得各人生来都是有天赋的,只是没有找准方向罢了。”就如同她,兴许在做生意上有些一些,但是她走了学医的路。
“那怎么寻找自己的天赋?”沈清儿对这个话题比较满意,她早前一直觉得学武是自己的天赋异禀,但是见了拓跋筝以后,她觉得自己算个屁。
孟茯想了想,“应该看各人兴趣吧,那么多兴趣,总有一样合适的。”一面看朝若光,“若光不就找到了么?不过……”她话到这里,微微一顿,抬首看着头上的屋顶,“不过天赋这东西,跟屋顶一样,倘若不努力,便是有天赋,你一辈子也用不上的。”
“这话极是了,若是光有天赋,不努力,也是白忙活一场。”李君佾赞同地点了点头,看朝拓跋筝,“都说筝姑娘的天赋好,可是如果没有持之以恒的练,也不会有如今的筝姑娘。”
“哥哥说话好生老气,小小年纪也要跟着姑姑们一样说道理。”李红鸾剥着蟹,瞥了李君佾一眼,心想从前那是在宫里的缘故,不得不稳重些,免得叫人揪了小辫子。
这如今在南海城,怕什么?当是将本性露出来才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像从小到大,哥哥都是如此,不免又暗自摇头叹息,心想是没得救了,也不晓得往后哪个姑娘倒霉,要嫁他这个最无趣无味的人了。
李君佾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叫妹妹这样嫌弃地摇着头,也是一脸不惑。
“对了,十月的院试你们可都有打算参加?”孟茯忽然问着。依他们今年的这年纪,都是可以去试一试的,倘若没考上也无妨,只当做是积累经验罢了。那些个四五十岁的,不也再考么?不也是有那没考上的么?
“打算去试一试的。”若飞几个一同颔首,显然是提前商量过了。
孟茯颔了颔首:“既如此,那这银杏路的事情,你们暂且放一放,如今离着院试也不过一个多月罢了,该放下心来好好复习才是。”
“阿娘这便狭隘了吧?读书是学习,难不成我们如今是在玩耍么?一样也是学习,而且实践里学到的总是比书本上的要多要有用。”若飞没跟孟茯十月想参加院试的事儿,就是怕孟茯把他们都喊回来苦读书。
孟茯被他这话说得哑口无言,只得干巴巴道:“可这院试要考的,便是书面知识。”
“那姑姑就更不必担心了,我们在座的,便是珏哥他也是读了万卷书的,难道还考不得一个秀才。”李君佾原本也担心自己这身份不能考。
不过后来一查,他这档案是个庶民,又不是罪民。
于是也放心了许多。
孟茯一张嘴说不过他们,又见他们个个都这么自信十足的,当然不可能去泼凉水,冷热嘲讽什么的,所以只叮嘱着,“既然你们有这个信心是好事情,只是得空了还是多翻两页书看一看,多看总是有用的。也莫要想着这南海郡的知州是你们自家亲戚就抱着侥幸之心。我与你们说,今年他可不参与审卷子的,而且到时候姓名身份都封了,拿到手里,哪个也认不得哪里,能不能入考官的眼,还是要看着成绩的。”
说到这里,少不得说一下若光,“你也得空了也莫将心思都放在你那试验田里,还是多练一练字,我怎觉得你这字怎么还跟两年前一个样子,没一点进步呢?”
若光觉得关于写字这个事儿,他的已经到极限了,再怎么写,也是写不出大家风范或是什么骨意筋风,所以是认命了,“练了的,字帖都描了不少,可这实在没得个长进。”
他也没法子。
珏哥儿和李君佾都在一旁作证。
孟茯这才跟着认了命,“罢了,也不是书法名家挑选,写得端正就是了。”她只是想着字写得好,考官也能多给几分。
说不准能不能考上,就看这几分呢?
早前她听沈夜澜提过一回,说是四五个考官一起阅卷,即便只是院试,但也不是一个官员就能做主叫谁中秀才的,到时候还要几位官员打分综合。
所以到时候写出来的卷子不单是要对考官的胃口,还要对四个考官的胃口。
也难怪这一年到头,秀才也取不到几个了。
能有多少人被四个考官一起看重?
这太难了。
想到十月他们要院试,所以吃完饭,便早早赶回去休息了,明日早些去银杏路那边,下午好能快些回家,兴许还能得一两个时辰看看书呢。
不过这是孟茯的打算了,孩子们其实比她都想要得个秀才,不然就生怕给家里丢了脸,所以即便是这样忙,那书本知识也没敢丢下,去银杏路那边的时候,中午吃饭休息的功夫,还能抽出些时间来看看书。
因此即便她不去苦口婆心叮嘱,这些个懂事的孩子也不会叫她失望,必然是全力以赴,争取中个秀才回来。
不过孟茯晓得秀才不好中,他们年纪也不算大,都是些小小少年郎罢了,所以也没真想他们都中秀才,只想着早些去适应,当做试炼磨炼,免得往后真进了考场怯场,那才叫真完了。
男孩子们要读书考试,还要去银杏路给惠德师父帮忙做小管事,几个姑娘这里也是放了假,女先生们都归家去了,所以每日除了给孟茯看账本赚几个辛苦小工费之外,也没个什么事情。
这南海城各官员家的女眷们都在孟茯的带领下,忙着生财搞钱,哪里像是京城那帮闲得屁出来的世族小姐们一般,隔山差五就弄个什么诗词会,或是个什么赏花会的。
所以关于聚会这一事儿,还是有些少,因此十分期待今日跟着孟茯出去吃烧烤赏河光夜景。
玲珑比旬老预计的醒来时间要早,她身体还有些虚弱,记忆也成了碎片,好些个事情都不记得了,但好在府里的人,多多少少还认得几个。
不过只要身体的毒没有了,便是她将众人忘掉,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人还在,可以重新认识。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比如她记得谢淳风,记得他每天给自己讲故事。
谢淳风不可能天天来别人家里陪她,他本来又是朝廷官员,难道还在知州大人家的府邸处理他自己的公务么?
所以和孟茯商议一回,再三保证会好好照顾玲珑,方将人接着去了。
孟茯不放心,一路跟着送过去,到了他那边看着玲珑被安排妥当,才回来的。
这时候竟然已是午时了,见着萱儿她们一个个都准备好了,忽然有些意识到,自己这个监护人好像有些不合格,虽然也常常带着她们出去,没叫她们做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但其实真正游玩是很少的。
都是带着出去干活。
不免是有些自责起来,“我觉得我太过份了,她们还是小姑娘,应当多出去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