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知化神,天地臣服。
十二仙山有了一位化神境仙人,天虞山一派喜气洋洋。
君上暝早已接管了天虞山一应事宜,率领着天虞山弟子跪满山门,恭迎月知仙人归来。
然而……
月知没有露面,他只将自己的声音淡淡地传遍天虞山,给天虞山再度提升了气运,也在九浮塔放置了更多的功法心得。有机缘的弟子自能领会其中妙义。
月知没有出现,最失望的莫过于君上暝。
素来不动声色的年轻修士微微垂眸,敛住了眼底情绪。
――能听到他的声音,已是莫大的慰藉。
化神之后,大乘临近。
阔别千年的天梯在无声的震动中出现在天边,月知看到了通神天梯,看到了遥远的希望。
那一刻他仿佛已登上天梯,仿佛已去往上界,仿佛已达成长达千年的夙愿。
他一定会与他重逢。
他一定不会再离开他!
天地落成,天下大乱。
月知并不知晓,他继续攀登着飞升大道,竭力触碰着至高领域。
飞升后会如何,上界是怎样的,秦九寂……
还记得他吗。
不敢想的名字终于回到唇齿边,他细细碾磨着这满溢着思念的三个字,盼望着有一日将它唤出口。
秦九寂,秦九寂,秦九寂……
他很想他。
月知飞升的那一刻,看到了被掩藏千年的真相。
那一瞬,他心神俱裂。
第136章 死于真实
这就是飞升,这就是“上界”。
这里没有秦九寂。
月知看到的只有一个长达千年的骗局。
一人飞升,万物皆灭。
这天地只容得下一个人,只承载得了一个人。
飞升后没有希望,只有绝望,一个人的绝望。
月知只是得到了真魔的传承,并非真正的真魔,他没有预言的能力,他没有提前一百年看到飞升后的真相。
他站在天梯之巅,站在空无的虚烬,垂眸已是天崩地裂。
天地急速坍塌,无数灵气涌到他的指尖:原来飞升是这样自私的事,原来飞升是这样不顾一切的焚灭万物。
他飞升了,他脚下的世界竟会沦为他一个人的“资源”。
多么可笑的词汇,多么荒谬的真相!
上界?等他?重逢?相聚?
假的……假的……
全是假的!
秦九寂死了,他死于一千年前。
月知连落泪的能力都没了。
原来痛到极致,连哭都成了奢求。
他还能为谁而哭,他哭了又有什么用处。
这一千年到底算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丢下他……
为什么要骗他。
飞升,独活。
这不是他想要的啊!
月知痛彻心扉:尘封千年的回忆全数涌到心尖,那些他不敢想的,不敢回忆的,不敢面对的甜蜜和幸福像裹满毒药的蜜浆般将他腐蚀。
这千年来他不敢对自己用幻术……
这千年来他不敢幻化他的模样……
这千年来他甚至不敢呢喃他的名字……
他不知所谓地活着,只为了飞升后能与他相见!
怀揣着这样的期望,飞升后却是这般灭顶的绝望。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不带他一起走。
主人……师父……师兄……
你们都不在了,骨要怎么办。
希望破灭,飞升成了劫难。
秦九寂美好的幻想终究只是幻想,他留了小骷髅一千年,他最后也还是想随他而去。
可他终究是要给他这一千年的。
死亡是永恒的寂灭,唯有临死之人方知活着的珍贵。
唯一的生机,他只能留给他。
生与死的抉择,只有自己能决定。
月知恨吗,他不知道该恨什么。主人骗了他,可时至今日的月知又有什么是不懂的。
倘若他能够预言百年,倘若他先一步触及飞升,倘若是他先看到了真相,他会怎样?
他一样会把生的机会留给主人。
一样会骗他。
死去与活着,本无区别。
爱到深处,无私又自私。
月知木然地看着崩落的天地,看着无尽的混沌,听着万物悲鸣……
忽然,他耳边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没有音调起伏,没有情绪波动,刻板僵硬:“掌控时间的神,欢迎归来。”
掌控时间的神?
时间……
月知看向自己的指尖,那里是源源不断地天地灵气,是整个世界的气运,是万千生灵的命源所在。
天地化作他指尖的一抹浮光,他飞升成神,有了跃入世界之上的“神力”。
神力……掌控时间的神力……
月知空荡的眸子陡然明亮,这双沉寂了千年的蓝灰色眼睛在这刹那如日月星辰。
死去的白小谷,有了生之希望。
还没有结束,还有希望,还可以。
月知攥紧手掌,动用了这汹涌澎湃的神力。
他既是这天地的“神”,他便有主宰这天地的能力。
他要它生,他要它存在,他要扭转既定的真实!
时间究竟是什么?
k是生命的流逝,是不可逆的一路向前,是有限认知中的因果定律。
万物生灵感受得到时间,因为时间是浩瀚的江河,永远顺着一个方向不停歇地流逝。
世界却又感受不到时间,因为k是永恒的静止,k起于混沌,束于混沌,k生不知是生,亡不知是亡――
力量的恒定脱离了因果定律。
月知没有办法逆转整个世界的时间,因为k并不存在;但他可以扭转生命的时间,他可以由果推因,可以捕捉到将要被混沌吞噬的灵魂。
月知成功了,他从时间的长河中截取到那些早该消亡的灵魂,那些他铭记于心的、终生难忘亦或是擦肩而过、一面之缘、神识覆盖过的灵魂。
秦九寂、秦咏、许诺、火狐狸……
羊婆婆、魏庄、桃花夫人、小草精、猫族母女……
招摇山弟子、天虞山弟子、太华山弟子、令丘山弟子、姬峰山弟子……
俗世的达官贵人、贩夫走卒、家禽牲畜、飞鸟鱼虫……
山、水、树……
乃至浮游嘌呤……
新晋升的时间之神,倾覆了一身神力,把他这漫长一生知道的一切生灵小心地敛获胸中。
天地无穷尽大,天地无穷尽小。
小到巴掌大的心足以装下。
月知散尽一身神力,找回了失去的一切。
灵魂有了,世界没了,他们难道只能活在他“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