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室友。” 舒有一看着他,直截了当地说。
陆睿明在他的视线里收了收笑,错开话题道:“你这么有攻击性的说话真少见,我记忆里上次还是在大学时呢。”
舒有一没接话,陆睿明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舍友拿你性向说事,我和他们动手了…… 没打过,你冲上来把我们拉开,狠狠骂了那几个男生一顿。”
陆睿明想到回忆,很浅地笑了下:“我当时都惊呆了,没想到你那么会骂人。”
到底是合作伙伴,舒有一也不能完全拉下脸,便道:“是吗,我不太记得了。”
“是的,你先把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转身问我要不要去医院,语气变化得太快了,当时我就觉得…… 你好可爱。”
陆睿明又看过来,还是那种眼神,但这次舒有一没选择闪避,他直白地对上陆睿明的目光,眼神清明坦荡,片顷后,他客套笑笑:“陆老师,我真不记得了。”
陆睿明脸上露出些失望来,却仍不放弃地提示他:“当时你本来要去看电影,那事一发生也不去了。我都还记得你要看什么,是《超凡蜘蛛侠 2》吧,我当时没忍住逗你,剧透了结局,还被你责怪了。”
陆睿明一番话如同惊雷,利落劈开了舒有一某段尘封的记忆。他脑中嘎嘣一响,左半边是大学时的自己打开邮箱,发现某个网瘾小子口吻臭屁地发来信息,说自己马上是职业选手了,很有钱,要不要出来看电影,他请客,不要也没关系,不过以后可能就没这个机会了…… 右边则是自己在医院看眼时间,发现来不及了,只能发消息过去说对不起去不了,而那侧则毫无回应,之后再怎么联络,也再没声响……
零散的回忆汇聚起来,最后变成几天前的于裴握着遥控器,漫不经心地问:“《超凡蜘蛛侠 2》看吗,这部动作戏拍得很好。”
没看过的人怎么会知道拍得好不好。
舒有一有点坐不住了,枫糖浆饼干在他脑海里猛烈摇摆着身躯,简直要拿躯干敲破他的脑袋。
陆睿明却还在说话,嗡嗡的,很烦人,不想听。
舒有一想让他闭嘴,但理智顽强地工作着,压制住想要直接开口呵斥的欲望,幸运的是陆睿明好似听到他的心声,忽然闭嘴了,取代那声响的是一下下闷声。
声音隔着玻璃而来,舒有一和陆睿明都扭头,往窗外看去。
窗户外的夜空里,一朵朵烟花绽放在空中,餐厅里不少情侣发出配合氛围的惊呼。
舒有一看着烟花,身后忽然传来两位服务员的低声交谈:“17 号桌的客人还来吗。”
“不知道,定的八点半,还专门问了最适合看烟花的位置,但到现在人还没出现。”
“要不要问一下,那位客人叫什么,姓于是吗……”
“……”
陆睿明看了会儿烟花,扭头冲舒有一感慨地笑笑:“总算等到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大学时喜欢这些东西,总说要在圣诞去看烟花,我看这家餐厅很合适,就定了,你……”
他说着忽然停顿,因为舒有一站了起来,动作迅速得有些鲁莽,腿撞上桌子,带得桌面都轻轻摇晃下。
“我回去了。” 舒有一短促说。
“可是甜点还没上。” 陆睿明惊愕,“是这里的招牌玫瑰露,不等一下吗?”
“不了,我比较想吃枫糖饼干。” 舒有一快速地理好东西,“谢谢你定的位置,烟花很好看,再见。”
陆睿明还想挽留,但舒有一走得干脆,在最后一朵烟花散落于夜空前,他已匆匆消失在门口。
第45章 谁的圣诞老人
【主播不过圣诞吗?】
于裴操控着刺客杀死王,获得胜利后秒退游戏,又光速点击匹配下一把。
平安夜的游戏格外萧条,再宅的年轻人也出去约会或者聚餐了,直播间里的弹幕都比往日稀薄些,更别说游戏,《造梦者》里就剩下一些孤苦伶仃的倒霉蛋,等待着半天排不到人。
于裴不孤苦伶仃,他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成功脱单了,虽然现在看来他的状态和单身也没有什么区别。
取消匹配又重新点击开始游戏,反反复复几次仍在等待排人,于裴没什么表情地扫眼弹幕,开口:“工作,不过节。”
他打破沉默,弹幕热闹点,刷起些【主播嘴真硬】、【主播单身狗】、【主播事业批】之类的恼人信息。
做主播多年,于裴早过了会因为弹幕急眼的时期,他刚干这一行时沉默寡言,意外爆火后不习惯满屏带节奏的弹幕,也干出过一晚上不打游戏就专心和喷子对骂的激进事。但后来他人慢慢成熟,粉丝也积累起来,带节奏的人少了后,他也逐渐学会安静直播,不去搭理弹幕又说了什么。
但今晚不行。
于裴看着满屏嘲讽的弹幕,即便知道他们大多是开玩笑,心情也更糟糕几分。这些弹幕触发了他几小时前的糟糕回忆,那种拎着零食去探班却被一盆冷水泼到底的心凉感觉。
当然于裴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负气把饼干慕斯扔进垃圾桶后走几步后,又折返回来拉住之前那个工作人员,问他舒有一是不是去工作聚餐了。
工作人员一脸莫名其妙,说今天没有工作聚餐啊,同事都回家了,舒总监应该也是去和朋友吃饭了。
于裴又问那你知道他去哪吃吗?
工作人员呵呵笑说,领导的私事我怎么知道。他说完用那种奇怪暧昧的眼神上下扫视于裴,拍拍他的肩膀说,反正你是舒总监室友吧,别关心那么多了。
我是他妈的男朋友。
于裴心中如此道,但他什么都没说,冷着面和工作人员道谢,转身给舒有一打电话。
于裴打了三次,没一次打通,他收好手机,在冷风中把外套拉链往上扯了下,头也不回地回家了,定好的餐厅也没去。
于裴在对舒有一的事上是挺执着的,但也没执着到会大晚上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一家家餐馆找人的程度。
也不是没执着到那个程度,主要是没办法。
舒有一平安夜去哪,他一个不如室友的男朋友还能关心得着吗?
于裴有一下没一下敲着鼠标,眼珠在漆黑的房间里反射着屏幕的光。他看到一条弹幕。
【不要瞎说,主播是当舔狗没舔上回来给家人们直播了】
于裴无表情地手一滑,带动鼠标给这位刻薄的观众 365 天禁言大礼包。
又等了会,游戏排进去了,然而游戏进程中,有人来了电话,当时于裴刺客的匕首都要刺进对面王脖子里,听到铃声还是条件反射地低了头。
让他失望了,是个陌生号码。
拒接了电话再抬头,屏幕里的刺客已经被对方赶来支援的骑士和巫师杀死,在复活地等重生。
这局游戏赢得很艰难,给巫师送了个大头的于裴无疑是罪魁祸首,己方的巫师因此落后对面不少装备,被对面巫师撵着杀,气得没少给于裴输出 “圣诞祝福”,好在于裴最后还是杀掉了对面的王,将功补过地赢下了这局游戏。
游戏结束又是漫长的匹配等待,于裴等得无聊,此刻又一个电话过来,号码和上个一致,于裴把直播间的麦克声音调小,摘下耳机接起来。
是之前预定的餐厅来电,悦房的活动原定在八点十五结束,于裴定了边上顶层餐厅八点半的座位,正巧能赶上江边九点放烟花,舒有一对这些浪漫的东西都很喜欢,他在感情上是个情绪化的人,喜恶都缘于一瞬间的冲动,于裴想带他看烟花的话,或许他能再喜欢自己一点…… 可惜舒有一没给这个机会。
他正想着,电话里服务员的声音打断思绪:“于先生,请问还需要留位吗,如果需要,您预计多久到餐厅呢?”
“我不过去了,不用留位。” 于裴说。
他正说着,直播间的弹幕忽然增厚一层,于裴瞥一眼,扫到几条。
【后面门是动了吗】
【主播后面有人】
于裴顿一下,倏然回头。
舒有一刚进来,动作在关门,见他回头笑一下,口型问:“还在直播……”
哪怕是无声的,他的 “吗” 字又没能说完,于裴在看到他那瞬间便猛然起身,三两步过来,舒有一还没反应就被他压在门板上,人被宽一圈的身形罩住,唇也被封死。轻轻关门的打算落空了,木门在身后发出闷重一声巨响,舒有一及时把手指从门缝里抽出来,来不及庆幸就感受到肩胛骨撞上门板,腰因为有手垫着幸免受罪。
于裴亲得太凶了,比生日那天在门关还不讲道理,舒有一整个人重心都是散的,无论是配合还是反抗都做不出来,他出餐厅才想起来自己手机开不了机,身上又没现金,再上去找陆睿明借钱显然有些不现实,只能无奈的迈开腿,走了大半小时赶回家。
一回来就给按门板上了。
只能说留守家中的男朋友真是好沉不住气,和巨型阿拉斯加似的,不建议单独关在家里,容易隔出分离焦虑。
于裴这人也和狗一样,亲不够,还要咬。唇瓣被咬了又咬,舒有一被弄疼了,哼哼唧唧地捧着于裴的下巴把人往远推。
但他力气没于裴大,执念也没于裴深,那两下扑腾和兔子挥拳似的,一点作用都没有,只能任着于裴把自己嘴唇亲肿。
好一会儿后,两人分开,舒有一被亲得有点迷糊了但还保留着清晰的思路,他指下后面说:“直播?”
“没事。” 于裴声音有点哑,他把头埋到舒有一肩膀处蹭两下,闷闷说,“你去哪里了?”
“工作啊,这不刚工作回来。” 舒有一在于裴的重压下艰难活动下手。
“哦。” 于裴静默一秒,说,“我去活动现场,没见到人。”
“你什么时候去的?”
“两个小时前。”
“那时候收工了,今天道具出了点问题,活动提前到下午举行。”
“哦。” 于裴还埋着,呼吸打在脖颈边有点痒,“为什么关机。”
“手机落水里了…… 可以不要趴在我肩膀上吗,有点沉。”
“不可以。” 于裴拒绝,“收工后去哪了?”
“去聚餐啊。”
“可以不去,回来陪我。”
“喂。” 舒有一被他逗笑了,“领导邀请我去的,不好不去啊。”
“是吗?” 于裴短暂地抬头,又埋回去,意味不明地问,“哪个领导。”
“李总,之前和你通电话那个,嘶,干嘛!” 舒有一喉间一痛,于裴竟然低头直接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他又好笑又无奈地说,“四十近五十岁老男人的醋你也要吃吗?”
于裴不说话,于裴不是在吃四十岁老男人的醋,至于再吃谁的醋,他甚至都不情愿说出来,让那个名字和舒有一出现在同一场合。
所以他只又问:“聚餐聚得好吗?”
“还行吧。” 舒有一说,“菜挺好吃的,我还看烟花了……”
说到这他想起什么,手指戳下于裴:“你是不是在茂名大厦顶楼餐厅定了位置啊,怎么没去?”
“你在那吃的?”
“嗯。”
“找不到你,我一个人去?”
“哦也是。” 舒有一有点遗憾,“你去了就能撞见我了,那夜景挺好,烟花也漂亮,可惜……”
真去了指不定撞见什么情景呢。
于裴不想再听他说晚饭的事了,撑着门板直起身,手臂不动继续贴在门上,他把舒有一环在双臂撑起的阴影里,低头看过去,想从那脸上找出什么撒谎的痕迹,舒有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带着笑看他,眼眸里除了光就只有于裴,澄澈得不像有疑。
于裴沉默一会儿,莫名其妙地问:“烟花好看吗?”
“挺好看的,和你一起看的话就更好看了。”
挑不出错的完美答案,舒有一果然很会谈恋爱。
但于裴就是不高兴,他的情绪没有道理,不能对着舒有一发,只能歪斜着暗戳戳从语句里露出来,似乎这样才能配得上会谈恋爱的舒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