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路距离知更居住的小区其实已经不远了,日常步行二十分钟大概就能到,只是陈束托着她在积水中行走,阻力大路况又不清晰,所以二十分钟的路程生生走了一小时才到。
期间知更眼看着积水从陈束的胸口一点点低至他的腰间,原本她在积水低于他胸口时,就要求他将自己放下来,让她自己走了。
可是陈束却说积水太脏,会影响身体健康,愣是一路将她托回小区。
所幸她住的小区地势高排水系统也足够好,走进去时积水仅漫到膝盖,不过即便这样陈束也没有将她放下来。
“往右走,我家在8号楼。”一进小区大门,知更便说了自家楼号。
但陈束就像没听见似的,直接向左拐了弯。
知更揪了揪他的耳尖,“你是不是不累啊?我都说了往右走,你怎么还走错了?”
“呵,谁跟你说我要送你回家的?”陈束笑的有点欠。
“你不送我回家你送我去哪?”知更纳闷。
“带你回我家。”陈束语气突然正经起来。
“回你家?你什么时候搬来清城的?”知更蹙眉。
然而还没等陈束回答,不远处便有个男人朝他们喊,“医生,救命!”
陈束几乎立刻将知更从肩头上放了下来,语气急促道:“我家在12号楼2单元1501,入户密码910415,早上去上班的时候我忘记关窗户了,知知要是不想我重新花几十万装修,就去帮我打理一下”
说完也不等知知回应,直接就在积水中奔向了求救的人。
知更蹚水跟了过去,只见求救的男人正跌坐在积水里,满脸痛苦地呻吟着。
陈束很冷静地询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哪里受伤了?”
“我刚才蹚水的时候脚不小心卡在了下水进口里,拔出来出来之后脚掌钻心的疼,已经没办法走路了,估计是脚骨折了。”所幸受伤的男人还算冷静,能够把自己情况描述出来。
知更和陈束合力将这男人扶着坐到了一旁的楼前高阶上,然后就见那男人一只脚穿着拖鞋,另一只脚光溜溜的肿的像个馒头,脚踝处也红肿一片。
陈束伸手轻轻按压了男人的脚背一下,问:“脚面疼吗?”
男人摇了摇头,道:“脚面现在胀的已经感觉不出痛了。”
陈束用轻轻扶住那人的脚,微微晃了一下男人的脚踝,问:“脚踝呢?”
“嘶,这里很痛,好像是从骨髓里往外扩散似的,一动就疼得想冒冷汗。”男人说着额头就肉眼可见的渗出汗来。
“你这是脚踝骨折了,眼下也没有条件为你紧急处理伤势,外边积水也很深,救护车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来不了了,我直接背你去二院吧。”陈束说着就在那男人的面前蹲了下来。
“我看你穿个白大褂,还托着个人,还以为你就是我打电话叫来的医生……”男人边说边主动攀到了陈束的后背上。
“我跟你一起去吧,万一有什么事儿也能给你搭把手。”知更想到小区外的情况,再看看陈束身上背着的男人虽然个子不高,但是身型挺壮的,最起码得比她重个五六十斤。
“不用,你跟着去了我还要分心照顾你,”陈束的语气很严肃认真,“你安心回家等我就好,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别担心。”
“……”知更一想陈束说的话也对,于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但还是不放心道:“那你路上小心。”
陈束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便背着男人再次走进了积水中。
知更站在高阶上目送陈束背着男人远去,陈束因为背了人,脊背微微前屈着,但走在积水里的步伐却很坚定,知更看着这一幕心头突然一酸,不忍心再看下去,索性扭头往12号楼走去。
……
陈束家的确没关窗户,客厅已经积了不少水,大概能没过脚背,知更一进门就先跑去关窗户了,所幸就只有客厅的窗户没关,其余的房间都幸免于难,她拿了东西把客厅的积水往浴室里赶,足足弄了一个多小时,客厅才干爽起来。
眼下已经将近八点,但是陈束依旧没有回来,知更本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但找了一圈手机后,她才猛然想起来手机被她扔在了车上。
此时外边还下着雨,她在客厅里焦急地转了几圈,突然想起刚才去书房查看窗户是否开着的时候,书房里好像摆了叁台电脑,于是快步去了书房。
果然,是有叁台电脑的。
知更本想用电脑登录微信给陈束打个微信电话问一下情况,但去给电脑开机的时候,才发现叁台电脑居然都处于待机状态。
而且其中一台电脑上居然还是实时监控画面,而监控中的地点,分别是她家和舞蹈室以及她的车内环境。
知更看着这些画面,第一反应是愤怒,但随着对叁台电脑的翻看了解,她心里的那股火气竟开始慢慢消散,到最后她竟然还破天荒的流出两滴泪来。
从软件装机时间来看,陈束是在她来清城叁个月后追过来的,然后这将近四年的时间里他虽然就住在她左边的楼里,但却从未让她发现过他的存在,可他其实无处不在。
他出现在她被人尾随的夜里。
他出现在她汽车抛锚的下午。
他出现在疫情爆发时她没有口罩可戴的清晨。
他出现在每一个帮助过她的好心人的身后。
这四年间,他一直以他的方式,默默关注着她,默默关心着她。
直到今天,被他装在她车上的定位器,可能是因为被积水淹了,失灵了,让他无法确认她到底在什么地段,他才不得已暴露了自己。
毕竟在这样极端的天气里,除了他,也没有哪个好心人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助她吧,哪怕他会付钱。
没有手机验证电脑无法登陆微信,知更就下载了很多个虚拟电话软件,一个个的实验,一直实验到第10个软件,电话终于被拨打了出去。
电话被接通的一瞬间,知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哽咽着叫一声陈束就再也说不出什么,只小声啜泣着。
陈束到是一直很冷静,而且语气很温柔。“知知,你的手机是不是落在车里忘拿了?你别哭了,你这样我没办法安心做救援,你乖乖在家等我,我这边一忙完就回去陪你,听话啊,别哭了。”
陈束不这么说还好,他一这么说知更反而哭得更欢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好想见你……”
眼下又是疫情又是洪灾,陈束身为一名职业军医,虽然是搞医药科研的,也没收到上级下发的救援通知,但眼见着有人落难的情况下,他也不能撒手不管,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家,于是只能安抚道:“我也不知道,但我会尽快回去的。”
“好……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就跟你回湖城,我们一起回去认错领罚吧。”知更哽咽着说。
“你确定?”陈束声音提高了一个调,语气透着丝开心和兴奋。
“嗯,我确定,但是你得替我挨打,我还得跳舞呢,腿瘸了就跳不了了。”
“那万一我被打瘸了,好不了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我……我……不会嫌弃你的。”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好,那一言为定,等我回去,我们就一起回湖城。”
“嗯,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