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名字在她脑海里翻腾旋转,三杯酒下肚都浇不灭心中的烦躁。
偏偏是在她出京城的时候,李禄出了事,事情还牵扯到了如霜。三王妃气不过李禄在一个娼妓身上吃了亏,也顾不上王妃的端庄,跑去软香阁打了人。
这件事里最该出现的那个人反而不见踪影,他没有为李禄出谋划策化解灾祸,也没有出面救下如霜。
赵洵是死了吗?
他若是死了,事情倒是简单了。
玉明熙晃晃悠悠的要去拿酒壶再倒一杯,手指刚要碰到,就被林枫眠给拦了下来,柔声劝她:“明熙,醉酒伤身,你喝的已经够多了。”
拿不到酒壶,玉明熙也不硬抢,乖乖放下了酒杯。一只手捂在脸上,滑向脸侧,捋了捋头发,深吸一口气后稍稍清醒了些。
她向候在一旁的小燕招招手,“小燕,我之前传书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小燕走到她身边,看了看林枫眠,小声道:“郡主,您不是正在吃酒吗,正事可以等用过晚饭之后再聊。”
玉明熙往杯子里倒了一点热茶,喝下一口,放松道:“你就放心说吧,如果是我连枫眠都信不过,那可真就是举目无亲、孤家寡人了。”
“别这么说。”林枫眠放下酒壶,“若你有事要办,我就先回去了。”
玉明熙按住他的手臂,“枫眠,你就坐在这儿,跟我一起听。”
少女表情沉重,因为醉酒而微红的脸颊显得她精神慵懒,一双眸子像是起了薄雾,深藏在眸底的却是从表面看不透的坚韧与决心。
两人经常在一起吃酒,林枫眠却是第一次见到玉明熙这副表情。她心里好像藏着很大的秘密,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他很心疼。想要握住她的手给她安慰,又觉得这样不合礼数的举动像是轻薄于她,最终也没伸出手。
小燕看着两人,视线最后落在玉明熙身上,表情不自然的说:“郡主您刚回来,奴婢本想等郡主事忙完的时候再说,既然您现在想听,奴婢就只能说了……但提前说好了,郡主您千万不要生气。”
玉明熙察觉到事情不对,严肃起来,“说,我倒要听听是什么事能让我生气。”
小燕咽了咽口水,小心道:“你让我去查的事,我私下找人去盯了他们一个多月,发现……永福和如松的家人曾经接触过羽林卫。”
羽林卫是宫中保护皇帝安危的部门,一般很少出宫门办事,不该在平民百姓家中出现。
玉明熙紧张的攥紧了林枫眠的袖子。
小燕又说:“我去当铺和钱庄问过,他们两家分别在两年和一年前兑现过一笔数额不小的银票,够他们几辈子吃穿用度了。羽林卫不是一般人能调动的,所以……郡主您要让我找的那个人,应该是……”
是陛下……
小燕不敢说出口,玉明熙也沉默了。
坐在一旁的林枫眠听她们主仆二人对话,似懂非懂,接话说,“说来倒也有趣,新晋羽林都尉没什么背景,竟是一个科举落榜的书生。”
小燕疑惑:“书生能做羽林都尉?”
林枫眠放低了声音,“原本我也不知道,是我爹进宫与陛下下棋的时候听到的,那人在两年前的科考中落榜,不知找了什么门路进宫做了侍卫,如今成了陛下的心腹。”
玉明熙追问:“你可知那人叫什么?”
“只知道是姓赵。”
短短一句话,玉明熙心下一紧。紧张过后,很快她就安慰自己,只不过是姓氏相同,大靖国姓赵的书生多了去了,怎么可能会是他?
热茶下肚,玉明熙向林枫眠讲述了自己发现身边的人被收买后背叛她,她让小燕为她调查的事。
林枫眠听后顿时明白了局势,首先就猜想是陛下借羽林卫来收买她身边的人,削弱她的势力。但还是很奇怪,陛下想要敲打玉明熙,她却还好好的坐在这里喝酒,明天正常去公务,反倒是李禄被关了禁闭。
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二人还没思索出结果,酒壶已经空了三个,玉明熙醉醺醺的趴在林枫眠肩膀上想睡,林枫眠一手撑在桌子上,有些犯晕。
天色已经很晚,林枫眠起身要走,玉明熙挽着他的手臂留他,困倦道:“别走了,我府上空房多的很,在这睡一晚吧。”
林枫眠实在困了,便答应留下。
侍女带林枫眠前去客房,玉明熙也被小燕搀扶着往卧房走,刚走出后厅,就见外头小厮跑进来禀报,“郡主,外头有位大人说想见您。”
玉明熙不耐烦道:“都什么时辰了,还上门来,是哪个大人啊?”
“那位大人没有通报姓名,只说让奴才把这个呈给您。”说着,小厮从腰间拿出一物双手承到玉明熙面前。
被捧在双手中间的是一个绣工极其粗糙的荷包,绣着鸳鸯戏水,以表爱情忠贞。看清此物,玉明熙瞬间清醒,醉意在惊惧中消散。
这个荷包,她也有一个。被她压了箱底,整整五年都没有动。
是赵洵送给她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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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不管天,下不管地,中间也不管空气,只管用手榴弹埋了你!】
【郡主赶紧把狗男人打死算了】
【好看】
-完-
第26章 、26(小裴回来啦)
◎在她脸颊蹭了个吻◎
粗糙到不堪入眼的绣工,弯弯扭扭的荷包,曾被玉明熙捧在手心里珍爱着,后来看穿了男人的真面目,笨拙可爱的荷包也变成了取笑她愚蠢的恶心玩意儿。
可惜她没有那么狠的心,没有将荷包烧毁扔掉,而是扔到箱子里再也不打开。如同她对待赵洵,哪怕上辈子因他而受尽屈辱,这一辈子也始终无法对他痛下杀手,只冷漠避开,期盼此生不负相见。
心软是她最致命的短处。
“定情信物”的出现,在她心上撞响警钟,苦心谋划的一切,就要因为那个男人毁于一旦。
玉明熙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慌张而激动的心催促着她去见他,当面问一问,他到底有何脸面上门来见,毁了她一辈子还不够吗?
抓起小厮手上捧着的荷包,玉明熙快步走去前厅。小燕见状,赶忙拿着灯笼追上去,不知内情,话也不敢多说。
府里的下人并没有放那男人进来,玉明熙来到府上侧门内,隔着紧闭的门,压抑下颤抖的心脏,沉声道:“我与你之间的情谊早在五年前就断干净了,为何非要纠缠我不放?”
门外的男人隔了一会儿才恭敬应声:“大人甚是思念郡主,只求一见。”
陌生的声音将情绪激动的玉明熙暂时拉回理智中,她示意小燕去拉开门,透过半开的门缝,只见到一个身着常服的男子在夜色中微弓的身子,无论是身形还是声音,都不像赵洵。
玉明熙皱眉,“你是什么人,怎会有他的荷包?”
男人冷静答,“属下是羽林卫中人,替都尉大人来传话,冒犯郡主,还请见谅。”
新晋的羽林都尉赵大人,果然是他,竟然是他。玉明熙早该想到,前世赵洵为达目的不惜耗费多年时间博取她的感情,今生,他同样会不择手段地向上夺权。
她今天早上才刚刚回京,赵洵就迫不及待的派人来给她送荷包,定是筹谋已久。
羽林卫又说:“我家大人说了,郡主您手底下的人已经查到了他身上,于情于理都迟早是要想见,与其让您再浪费时间去找,不如他主动来见您。”
“我为何要见他!”玉明熙压抑怒气,驳回他这一番替她省力的“好意”,“你回去跟他说,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才与他交往过密,如今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又想见我?真是可笑。”
不过是用钱财收买她身边几个人而已,休想逼迫她就范。
羽林卫不曾抬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恳切,“郡主切勿动怒,大人还说了,您能在官场上做到现在的位置不容易,他在御前若是说错了话……那郡主日后将如何自处呢?”
玉明熙语气冷了下来,“你威胁我?”
身后的小燕见过了荷包后,愣愣地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开口骂道:“你家大人落魄时,我们郡主不曾奚落也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还送了不少稀奇珍宝,够他吃一辈子的了,没想到如今赵大人发迹了,成了陛下跟前的红人,不是上门来道谢,反而派了你来威胁人,若传出去,是要给全京城的人耻笑吗!”
羽林卫低着头,“小人只是个传话的,一切都是大人的意思,事情如何,还是要看郡主的态度。”
玉明熙按住情绪激动的小燕,回道:“赵大人如今只是一个四品羽林都尉,也敢来威胁我了,若我这一次纵了他,那这郡主的身份还真是轻贱了。”
说罢转身,小燕气哄哄的上去关门,外头人眼疾手快,抬手拦住。
“大人知道您脾气倔,特命我将此物呈给您。”说着,羽林卫从衣服里掏出几张纸,从门缝里递给小燕。
小燕看不清上头的字,将其呈给玉明熙。
昏暗的夜色中,唯有小燕手上的灯笼略微有些光亮,玉明熙借着灯光看清上头的字,是一些状纸、籍契,还有口供,“这是什么?”
羽林卫平淡答:“这是沛国公长孙家所犯的罪证,不过是些借着太孙的名去强占民田、当街打人、逾制铺张的小罪过,不足以呈上去让陛下亲看。但若是一条一条去府衙里告,哪怕是国公府家的公子,也是能告的成的。”
玉明熙心下一惊。
沛国公家中人口众多,长孙怡是大房嫡女,她下头还有几个弟弟,更别说二房三房的叔叔和堂哥堂弟,这么多人总会有几个心思不正的,自己犯了错自己受着就是了,偏偏还会牵连国公府的名声。
自从太子李乘风去后,皇帝并没有立新皇储,太子下葬之后不久,长孙怡便带李澈回了自己原先的宅子去住,就在国公府隔壁。
沛国公家出了罪人,长孙怡与李澈也只是在名声上不好听。但他们借太孙的名头去欺压百姓,追查下去,李澈必定会受到牵连!
玉明熙攥紧了手上的状纸,这些都是临时抄录来的备份,及时她撕了干净也无济于事,“他这是在逼我……”
羽林卫不予置否,轻声答:“明日春昕茶楼雅间,恭迎郡主驾临。”
如此淡然的态度,俨然不将她的怒意看在眼中。羽林卫只是一个替主子办事传话的人,他的态度就是赵洵对她的态度。
玉明熙深感自己轻视了赵洵的傲慢与成算,拦住了要出门打人的小燕,冷声应道:“他连沛国公家的罪证都有,想必早已经把我的软肋捏在手里了,那我还真得去看看,赵大人是个什么人物。”
“多谢郡主体谅,那小人就回去复命了。”说罢,羽林卫从门外走开,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沉沉夜色中万家灯火安详和美,小燕关上侧门,压着声音委屈道:“郡主,他们也太欺负人了!难怪您当时突然跟赵洵断了联系,原来他是这么一个恩将仇报的无耻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