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说要吃了这哑巴亏,可她既在清河郡主面前说了这事,便是来向她讨主意的,张府人口多,张老夫人不想为了一个孙女和亲妹子撕破脸,张夫人可顾不了这么多,女儿吃了这么大的亏,岂能轻轻揭过,那日后女儿在赵家不更是没地位了吗?
“哼,简直就是无赖行径,依你所说,那赵府倒叫一个姨娘反了天了。”
张氏捏着手指叹气:“可不是吗?我那姨祖母横在那里要死要活的,我们也没法子。”
“没法子,怎么没法子了,倒亏得你那兄长在御史台任职,平素里弹劾了那么多人,为旁人伸张正义,如今轮到自己妹子身上了,倒无所作为了,赵家大爷那是宠妾灭妻,只消你那兄长在朝堂上奏他一本,保管赵家什么泼都撒不出。”
清河郡主使了个眼色给芷桃,命她添茶。
“我母亲也想着这点子事若是闹到朝堂之上不好,陛下若是不管,我兄长那里失了脸面,赵家更加猖狂,陛下若是管了,我妹夫不说官位不保,那有了污点,日后官位升迁也难。”
“你既要替你妹妹做主,又担心你妹夫的官位,却不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有赵府老夫人在那里,你妹妹这回吃了亏,日后再想在赵府挺起腰板便难了,何不好好教训一番,横竖你那妹夫官做的再大,跟着享福的也不是你妹妹,陛下那里你务须担心,这点子事也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陛下向来厌恶宠妾灭妻的事。”
陛下幼时随先帝囚禁于晋王府,后因鲁国大长公主求情方被穆宗赦免,晋王府慢慢得宠于穆宗,先帝先时对晋王妃还很尊敬,陛下也一直以为他的父亲最喜欢的儿子是他,可随着晋王府势力的增长,先帝渐渐变心,偏宠侧妃,冷落嫡妻。
陛下的母亲仁宣太后处处受侧妃打压,先帝继位后更因偏宠侧妃想要把太子之位交给侧妃的儿子,若不是陛下自己势力大,又有鲁国大长公主支持,先帝不过是个空架子,又只做了一年的皇帝便驾崩,这江山还真不一定谁坐 。
张氏垂头思索,她也知是这个理,可到底两家连着亲,这回若做的绝了,日后妹夫官位升迁难,自古便是妻凭夫贵。
又想到今日看她妹妹面容枯黄的躺在床上想自己哭,大夫说她妹妹这回滑胎伤了身子,日后也难有孕,哭着求她帮忙惩治那黑了心肝的,她回来时她妹妹紧紧握着她的手,从前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如今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那么绝望,怕张家弃她,怕赵家欺她。
她下定决心般从榻上站起冲清河郡主行礼:“多谢大嫂提点,赵家欺辱我妹妹在先,我祖母要弃我妹妹在后,是她们不仁,我这个做姐姐的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被旁人欺负。”
张氏平日里为人虽小气了些,对亲人却是真好,在家中经常和二夫人拌嘴,到了外头听到旁人说二夫人的不是定是要闹的,按她的话说我们是一家子,我们自己心里再不满,你们外人说就不行。
第9章 奶瘾
“大嫂歇着,我便不打扰大嫂了。”
她急着回去替她妹妹做主,这会就坐不住了。
“我库房里还有些药材,今儿你去看赵夫人我不知道,等会我让芷柳给你送过去。”
“多谢大嫂。”
外头传来陆致咯咯的笑声,三夫人捂着头道:“这小子就是嗓门大,吵得人头疼。”
她迈出屋正见宁国公两手捧着陆致,陆致挺着肚皮子都快乐傻了。
张氏从陆嘉手里把儿子抱过去,陆致还有点不乐意,被张氏拍了下屁股才老实。
张氏急匆匆的带着儿子走,这厢陆嘉踏进屋子,外头来人说是有人递了贴子过来。
陆嘉拿了帖子扫了眼,眉头微皱。
宁国公陆嘉是武将,面容冷峻,瞧着也不是平易近人的,男人的柔软都给了家人,也就在家中才会卸下冷酷的一面。
清河郡主伸手摸上他的手问:“是谁的帖子?”
“户部尚书新得了个孙子,在醉霄楼摆了一桌酒席,邀我明日去吃酒。”
“怕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嫡孙,你拒了,便说明日要赴我哥哥的宴席。”
若是嫡孙便府里大摆宴席了,如今私下派贴,想来只是找个由头拉拢关系罢了。
妻子这干脆的替自己做出决定,陆嘉心中好笑,夫妻这么多年,没有谁比妻子更了解自己了。
户部尚书是楚王的人,如今吴王楚王相争,陛下成年的皇子里也就这两位最有实力争夺帝位,陛下迟迟不立太子,底下的皇子斗的死去活来,到处拉帮结派,宁国公府自然是这两房都想拉拢的势力。
陛下已经年过六十,不知还能在那个位子上坐多久,宁国公府处在如今的位置,便是想中立也难,可上头那位的心思难测,谁都不敢妄下定论,稍有不甚,一家老小都要跟着遭殃。
“莫要看陛下如今年纪大了,可那心里门清着呢,底下两位皇子斗成那样他能不知道?吴王楚王那两边谁的势力稍大些便会被削弱,谁的势力小些陛下便会偏袒,那两个争的死去活来,最后不还都看陛下的意思,圣意难测,且做皇位的,哪个不想着长命百岁,底下如今两个越发急切的争斗,在陛下眼里那不是咒他早死吗?”
陆靖瑶刚刚已经醒了,这会爹娘两人隔着屏风在另一边说话,没人搭理她,她就盯着帐顶发呆,听到爹娘在讨论皇子争位的事,貌似要拉拢她爹了,她心里有些急躁,她爹可别答应啊,现如今争位的都是炮灰,当今陛下可厉害了,未来的大齐之主还没出生呢,这会投靠皇子为时尚早。
清河郡主能看明白的,陆嘉又岂会不懂,他搂住妻子的腰道:“我观那两个主子,虽在陛下成年皇子里算是优秀,可真要说坐上那位子,都还缺了些气度。”
吴王楚王两位王爷的才学已经是一等一的了,在陆嘉眼里也只能算是资质平庸,越厉害的人,眼光越高。
都说中立两不得罪,可若是摊上个小气的主子,他拉拢你时你不附和,待他坐上宝座之时,难免心中不会记恨,这也是京中各世家早早站队的原因,横竖朝代更替的时候想过真正的安生日子难。
便是如今的陛下坐上宝座,那也是踏了无数人的血过去的。
听墙根听到发困又有些饿的陆靖瑶感觉肚子叫了一下,无奈的拍了下身下的小床,这身子虽小,可总归不是真正的小孩了,乳母喂她都是按照真正的孩子的饭量喂她的,便是知道自家小姐饭量大也不过是比普通孩子多喂一些,也不敢叫她多吃,怕把孩子撑坏了,那搁陆靖瑶身上就实在是不够了。
她砸吧砸吧嘴想喝奶,奶瘾犯了怎么想怎么难受,她有些委屈,撇着小嘴,这过的什么日子啊,日日挨饿,连奶都不给多喝。
清河郡主听见响动走过来看的时候就见女儿白净细腻的小脸皱在一起,也不知怎么形容她女儿的表情了。
陆靖瑶没注意清河郡主过来,这会正满心痛苦的想着我要喝奶我要喝奶。
她总算能明白那些个孩子奶瘾犯了没有奶喝是多么痛苦的事情了。
清河郡主心中好笑,冲着陆嘉招手让他过去,又用手比划着让他放轻步子。
陆嘉一个大老爷们在妻子的指示下蹑手蹑脚的过去,往小床上看。
陆靖瑶不知道这会有人偷窥自己,因没有奶喝开始自己的表演,挥挥手,伸伸腿,浑身酥麻无力想喝奶。
她正踢着腿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扭头就见她爹她娘站在那里憋着笑。
她扫了一眼,淡定的躺平,闭上眼睛。
我还是个奶娃娃,我还是个奶娃娃。
陆嘉问:“福宝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陆靖瑶赶紧睁开眼睛,乌黑的眸子往她爹看,马上就有奶喝了。
“她睡前乳母才给她喂了奶,怕是尿裤子了,我来瞧瞧。”
清河郡主唤人进来,把女儿抱在怀里,她初为人母,虽有丫鬟照顾陆靖瑶,可清河郡主还是想多为女儿做些事,白日里换尿布基本都是清河郡主亲自动手的。
陆靖瑶趴在她娘怀里被她娘摸屁股的时候心想我真的没有尿床,我是想喝奶了。
清河郡主尿布拿掉,露出女儿那白白嫩嫩的屁股,在上面摸了一下。
“干的,福宝没尿。”
陆靖瑶闭上眼睛,有些羞涩,她知道,她娘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哄她尿尿了,她再一次给自己洗脑,我还是个孩子。
“我就说福宝是饿了。”
清河郡主睨了陆嘉一眼:“就你懂,你才陪福宝多少时候,要让你带着福宝,一盏茶的功夫你都嫌烦。”
陆嘉低头不和妻子辩驳。
清河郡主把尿布甩他身上,他也不嫌脏,只一手捏着尿布,另一手拦住清河郡主的腰:“我知夫人辛苦了,为我生育福宝,陆某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能......。”
清河郡主胳膊碰了他一下让他闭嘴,屋子里还有人呢。
陆靖瑶趴在清河郡主的腿上,屁股还露在外面就被塞了一把狗粮。
她这个爹生了一张性冷淡的脸,说起情话来倒是毫不含糊。
清河郡主为女儿换了块尿布,见女儿还精神着,让陆嘉抱着父女俩亲近亲近。
陆靖瑶眼巴巴的瞅着她爹,她饿了,她爹怎么还不说她饿了啊。
陆嘉被小女儿的大眼睛盯着心都融化了,感慨道:“这辈子有娇妻爱女,别无所求了。”
比起那些三妻四妾,儿女多的说不过来的男人,宁国公陆嘉倒真是好满足。
清河郡主感慨道:“是啊,原先没有福宝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如今不一样了,总要让福宝无忧无虑的长大,咱们宁国公府不说有什么,只要不犯那谋逆的大罪,任哪个做了皇帝都不能挑出个事来。”
清河郡主又和陆嘉说起了眼下两个皇子争位的事,陆靖瑶叹了口气,未来的主子还未出世,这夺嫡却这么早就开始了,京中世家眼瞧着风光,后宅夫人小姐荣华富贵,却不知每日都生活在风口刀尖之上。
陆靖瑶想到上一世在陆家的那大半年,按照后来发生的事情,那会已经是皇子争权夺势的重要时刻,可陆府后宅的小姐们还整日想着怎么争老夫人的宠,一顿饭的排场顶的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粮,出门便是前簇后拥。
外头的事自不会同那些娇小姐说,陆靖瑶如今能听到清河郡主和陆嘉说这些也不过是因为她年纪小,清河郡主和陆嘉以为她听不懂。
老夫人屋里伺候的丫头雁安过来说老夫人那里摆了晚饭,让晚饭府里的人一起吃,热闹热闹。
陆靖瑶听到吃饭的时候下意识的挥了下小手,清河郡主握住女儿的小手,乐道:“瞧把这馋丫头乐的,你乐什么,你又不能吃。”
陆靖瑶往她娘怀里拱了拱,也是非常心塞呢。
清河郡主有女万事足,整日就想着怎么打扮她的宝贝女儿,陆靖瑶口不能言,只能由着她娘把她抱在怀里折腾来折腾去,什么福宝穿的跟福娃娃似的,她一点都不喜欢她胸前垂着的大金锁好吗?不是说要想俏一身孝吗?她这整日大红大紫的还怎么做个漂亮的俏娃娃。
作者有话要说: 福宝:奶瘾犯了浑身无力,难受,想喝奶
第10章 有喜
临近年关的时候,宁国公府管事的都忙了起来,今年府里添了两位嫡小姐,这是喜事,老夫人准备年后带着府里人去庙里添些香火钱。
年纪大的人受不得冷,暖知堂里早早的烧起了地龙,老夫人歪靠在木雕花罗汉榻上,两个小丫头跪坐在一旁拿着红木质雕花小按摩锤子给她捶腿捶肩。
“娘,年三十那日的采买,戏班子都已准备妥当。”
二夫人陈氏坐在底下向老夫人说了府中要添置的东西,如今宁国公府的中馈是陈氏在管。
老夫人嗯了一声:“你办事妥帖,只管放手去办,若有不听话的,罚便是了。”
瞧着老夫人兴致不高,二夫人知道她是担心清河郡主和福宝,往常这个时候三房的人都该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偏偏今日清河郡主迟迟未来,刚大房又打发了丫头过来说清河郡主身体不适。
老夫人担心孙女,福宝生病的时候清河郡主要照顾女儿,都是说自己身体不适的。
看不到小孙女的老夫人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扶着陈嬷嬷的手站起来道:“去瞧瞧郡主。”
二夫人忙站起来劝道:“娘,语春已经过去瞧了,今儿天冷,外头还下着雪,若是摔了滑了岂不是我们的罪过了,您好生歇着,等会我和三弟妹过去瞧瞧大嫂。”
老夫人摆手:“哎呦,你们不懂,这天儿小孩子最容易吹着冻着,不行,我得过去瞧瞧。”
张氏凑到老夫人身边:“大嫂那里把福宝当做眼珠子似的看着,福宝又不能跑不能跳的,哪里就能让她冻着了,你若是担心,等停了雪,您再过去瞧。”
张氏说这话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的阿岚只比福宝大四个月,一般的嫡孙女,前后只不过隔了四个月,在老夫人这里的待遇却大不相同,那个从生下来就是宝,老夫人整日福宝福宝的叫着,抱在怀里舍不得撒手,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的乖乖福宝,也不想那肉团子大的孩子能用的着那些东西吗?
她知道她不能和大嫂比,可那阿岚和福宝论血缘亲疏那都是一样的,老夫人偏宠着那个,她这做母亲的为女儿不平,也只能多宠着女儿一些,这会女儿还小,什么都不懂,日后长大了,一家子的姐妹待遇差别那么大,她心里能不难受吗?
“哪里那么多讲究,我不亲自过去瞧瞧我这心里头不舒坦,让底下人备轿,我知你们都是孝顺的,我坐在轿子里头,不能摔着我。”
陈氏见劝不住,挥手让小丫头去准备。
张氏扶着老夫人从丫头手里接过氅衣伺候她穿上,这厢刚准备妥当,外间的帘子被人挑开,语春边走边禀告说:“奴婢给老夫人道喜,老夫人大喜啊。”
陈氏笑着说:“语春姑娘回来了,也不知什么喜事把那丫头乐成这样,媳妇去瞧瞧。”
她往外面走了两步,刚走到喜鹊登梅仙鹤落地罩前,小丫头为语春挑开帘子,语春在前头满面笑容,后面跟着的芷柳也是一脸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