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菡在屋里看了妹妹身上的伤,脸色阴沉,她只是听说妹妹被爹打了,不曾想打的这般重。
她把妹妹的被子掖好,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阿烟放心,姐姐会替你做主。”
陆靖烟困了,长长的睫毛湿润,陆靖菡理了理衣服迈出门,瞧见爹娘在那里争吵,她失望的瞧着她爹,开口道:“父亲,在我看来,你不配做一个父亲。”
陆二爷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配为一个父亲,更不是一个好的夫君。”
陆二爷瞧着这个自己给予厚望的嫡长女,面带怒色:“放肆,这是你一个女孩该对爹的态度吗?你小时候读书习字都是爹一手教你的,你病了,爹日夜不休的照顾你,你怎么能这么说疼爱你的父亲。”
“可是你变了,自王姨娘入府,你的整颗心都变了,你变得不像是我的父亲,更像是一个陌生人,阿烟她才四岁,你既然打了我的妹妹,那我也不再……。”
“住嘴,你小小年纪,又哪里懂这么多,我打你妹妹,那是因为她犯了错。”
“父亲何必自欺欺人,我妹妹做错什么了,陆靖秀腕上的镯子难不成不是我姨母送来的吗?王姨娘在你面前哭诉说陆靖秀可怜,没个姨母疼她,嫡亲的姨母不疼,出门也被别人笑话,那一盒子的首饰你便拿去给陆靖秀了,父亲不觉得这心偏的太厉害了吗?父亲既然不想瞧见阿烟,那日后便不必再管,她有姐姐,有兄长,有母亲,不需要一个从不关心,只会给她带来痛苦的父亲。”
陆二爷手指颤抖,这若是陆靖烟这么说他,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给她一巴掌,可这是陆靖菡,是他的嫡长女,他最后叹了口气,离开了压抑的屋子。
陆靖瑶本以为陈氏这次会像以往一样忍着陆二爷,哪知道隔天她在院子里瞎晃悠的时候,瞧见他那二叔气急败坏的走过来,脸上挂着伤。
她往前走了会,听见二房的丫鬟讨论说二夫人和二爷闹脾气了,她才反应过来二叔脸上的伤是二婶打的。
好想笑啊,得憋住。
不行,憋不住了,还是笑吧。
……
四月是鸟语花香的好时节,陆靖瑶的生辰便是这一月,每年这个时候老夫人和清河郡主都会带着她去礼佛,以求佛祖佑她平安。
陆靖瑶穿一身玉色堆花襦裙,两个小花苞上坠着淡粉色双层花蝶流苏,胸前垂着长命金锁,左手腕上的景泰蓝手镯她嫌重偷偷拿掉了。
老夫人和清河郡主婆媳感情好,出现都乘坐一辆马车,陆靖瑶上了马车就凑到老夫人面前依靠着她的胳膊。
老夫人搂着她,笑着同清河郡主说:“你和元寿成亲好几年都没有孩子,原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了,没想到一眨眼,福宝都这么大了。”
她觉得一眨眼,于陆靖瑶可就不是一眨眼了,这两年还好,早些时候她年纪小,不能说话不能走路,还得被迫听她爹娘的墙角,可如今大了,她心里还是不安,因为离宁国公府抄家的日子又近了。
现下已经乾元十三年了,宁国公府是乾元二十四年抄家的,那手段残酷的十皇子到现在还未出世。
陆靖瑶有些想不通,便是十皇子马上出生,乾元二十四年也不过十一岁罢了,一个半大小子,如何都斗过自己众多成年的兄长,抄了宁国公府,赐死鲁国大长公主和清河郡主,这不仅需要权利,更需要魄力,一个十一岁的半大小子显然是做不到的,估摸着背后被人控制了。
陆靖瑶把京中贵族都想了一遍,没有发现能控制天子的。
现在的陛下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权利握在他自己手里才安心,是以他驭下的能力近乎完美。
陆靖瑶一想到这些就脑袋头,又暗自庆幸,说不定这一世和她上一世不一样,那个十皇子压根就不存在,宁国公府就不用抄家了。
昭觉寺很灵,正好她今日也求求佛祖,保佑宁国公府。
宁国公府的马车辘辘的行到了昭觉寺,昭觉寺香火鼎盛,到这里求子,求平安,求姻缘的人很多,建在山顶上。
从山脚到半山腰铺了路,马车可以行至半山,再往上就是台阶了,应该是为了体现昭觉寺的威严,要想上去,不管你多贵重,都不能坐马车走捷径。
陆靖瑶人小腿短,爬了一会就累了,清河郡主要抱她,她摇了摇头。
这种台阶空着手上去都累,若是再抱着她估计都爬不上去了。
芷柳道:“奴婢力气大,奴婢来抱小姐吧。”
陆靖瑶还是摇头:“我自己走,正好出出汗,能瘦。”
清河郡主笑着捏她的脸:“我们福宝这样多好看,要瘦做什么?”
爹娘说的话陆靖瑶才不信呢,要相信自己,爹娘从心里爱自己的子女,那说自己的子女好看的话能信吗?当然不能。
陆靖瑶可是有过经验的,当初他爹从朝中回来,路上遇见了陆靖菡,回来就同清河郡主夸,说他大侄女长得标致,是少见的美人,他有些自豪,毕竟陆靖菡是他的侄女。
人天生就是视觉动物,宁国公陆嘉也不例外。
陆靖瑶听她爹夸陆靖菡,也哒哒哒的跑过去,她本来只是故意撒撒娇,没想到这一撒娇就扎心了。
她问她爹,你不是说我最好看吗?
她爹居然愣了……愣了。
若只是愣了,陆靖瑶还能安慰自己说她爹是没反应过来,结果她爹愣过之后条件反射的说,哦,你也好看,我的大毛子最好看。
可惜伤了的心已经挽救不回来了,陆靖瑶拒绝与她爹说话。
爬到山顶的时候,陆靖瑶已经累瘫了,清河郡主和老夫人要去听师傅讲佛法,她不想动了,便有小和尚领着她去休息。
她身边跟着人,清河郡主也不用担心女儿的安危问题。
陆靖瑶在屋子里坐了一会,歇了腿,觉得无聊,便往外边转。
寺里面有一个放生池,池水清澈,水里的鱼清晰可见。
陆靖瑶沿着台阶下去,芷柳怕她摔了,半点不敢离开她。
她蹲在台阶的石头上,用手戳了戳趴在池边石头上乌龟的壳,乌龟已经很大了,因为在寺庙的放生池里,生活安逸,所以没有半点觉得人是威胁。
陆靖瑶戳它的壳它也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
陆靖瑶觉得有趣,忽然注意到水里自己的脸。
美人胚子是真的,就是脸上的肉太多了。
她抬起自己藕节似的胳膊,还是肉嘟嘟的。
她坐在石凳子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叹了口气,开始反思。
我怎么肉这么多啊,我是不是吃太多了,以后再也不吃这么多了,她深深的忏悔,不断重复着以后再也不能吃这么多了。
赵誉跟着大师出来就瞧见她了,小丫头肉嘟嘟的小脸,瞧着就讨喜。
他才走到跟前就听见这小丫头说什么自己肉多了,以后不吃这么多了,他额头一排黑线,这么小的丫头,倒是爱美。
芷柳本来目光都注意在陆靖瑶身上,怕她掉下去,这会见个陌生的小少年站在一旁打量着自家小姐,瞧穿着打扮便知出自富贵人家,身后还跟着个面相有些阴柔的中年人。
一身白色直裰,领口袖口皆绣着云纹,腰系螭虎阔白玉带,挂着块玉佩,小小年纪,气度不凡。
只是不知这少年盯着自家小姐是何意,她赶紧牵着陆靖瑶的手说:“小姐,咱们去瞧瞧老夫人和郡主有没有准备好。”
陆靖瑶嗯了一声,扶着她起来,转身就见一个面如冠玉的美少年站在台阶之上,这美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宫中嘲笑她腿短的九殿下。
那日九殿下不仅嘲笑她腿短,还让她顶了好大一口锅,可好了,全京城的贵妇小姐都知道她贪吃了。
她气鼓鼓的爬上去,跑到赵誉面前问道:“你那日为何要说我爱吃甜食,你是不是故意的?”
赵誉看她撅着小嘴,心里好笑,这丫头还挺记仇的。
“难不成那日你没吃我的糕点。”
一提这个陆靖瑶就生气,捏着小胖手:“那日是你要给我吃的,不是我自己要吃的。”
真的好气哦。
芷柳看小姐认识这少年,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心中对赵誉的身份也隐隐猜到了几分。
赵誉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好了,那日是本王的不是,本王向表妹赔罪。”
他这么干脆,倒是陆靖瑶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后来他怼德妃的样子便知道他是真的嘴毒,这种人通常是嘴毒而不自知,也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她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再抬头时,一本正经的问道:“殿下怎么会到昭觉寺,是不是德妃娘娘翻阅孝经,寻到了那条不许说实话,殿下你便来昭觉寺求佛祖保佑德妃娘娘芳华永驻了。”
赵誉听出她这是故意调侃,倒也没有拆穿她,小肥丫头肉虽多,可每回瞧见她都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孝经里没有那一条,所以本王不需要为德妃娘娘祈福,表妹过来做什么?”
陆靖瑶抬头看着他,水汪汪的杏眼里写满了真诚:“我过来求佛祖保佑我芳华永驻呀。”
她前几天刚掉了颗牙,门牙那里漏了个缝,赵誉勾了勾唇角,似乎是被她逗乐了,心情愉悦的说了一句:“小骗子。”
陆靖瑶嘿嘿的笑了两声,像个小傻子。
赵誉指着不远处的凉亭:“表妹,要不要过去坐一坐。”
陆靖瑶目光警惕:“殿下不会又要让我抄字吧”
赵誉道:“不会。”
陆靖瑶还是不信。
赵誉主动伸手要牵她,陆靖瑶没给他牵,并且找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男女授受不亲。”
然后,她就被赵誉抱起来了。
赵誉抱她真的好轻松啊。
赵誉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特别好闻,她忍不住凑近了嗅。
陆靖瑶看他俊郎的脸,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上微微泛起一点红。
芷柳在后面瞧着她家小姐羞涩的小模样,心想天爷,自家小姐这个小花痴不会是看这位殿下长得好看就脸红了吧,小姐才六岁啊。
陆靖瑶怕自己掉下去,手搂住赵誉的脖子,乌溜溜的大眼睛往四周打量,然后凑到赵誉耳边说:“殿下,我能不能问你件事”
芷柳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她家小姐,千万别说喜欢人家,一定要争气啊小姐。
赵誉觉得脖颈一片麻痒,面上淡淡的,嗯了一声。
陆靖瑶对手指,有些不好意思。
赵誉挑了挑眉毛,陆靖瑶害羞的捂脸,脑袋往后仰了仰。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轻啊?”
所以才抱她抱的这么轻松。
赵誉:“……。”
芷柳:“……。”
她家小姐年纪小,可能没学过自取其辱这个词。
赵誉不说话,陆靖瑶就不乐意了,板着水嫩嫩的小脸蛋踢了下小短腿。
“我要下去。”
赵誉看这丫头生气了,哄道:“你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