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鸢沉吟一下,忽然又掏出个佛槌,远远地朝楚照流脚下推过去:“试试这个。”
察觉到谢酩又要动手将佛槌碾碎,楚照流忍无可忍,瞪了眼谢酩。
后者稍微一顿,慢吞吞地收回了手,垂首敛眸,安静乖巧。
楚照流勾勾手指,将佛槌拿到手里:“这东西怎么使?”
昙鸢道:“使用方法很简单,先将佛槌放到谢施主头部以上三尺处。”
“然后?”
“用力挥下来,敲晕他。”
楚照流:“……”
这么残暴,你到底是昙鸢还是殷和光!
他拿着佛槌,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纠结地望向谢酩:“谢三,我要是打你,你会还手吗?”
谢酩依旧专注地望着他,从喉间挤出两个字:“不会。”
楚照流想了想,丢开那个鼓槌,啪地展开扇子,遮着他们的脸,挡住那边几人的视线,露出个狡黠的笑:“骗你的,怎么舍得打你。”
他忽然踮起脚,温软的双唇如蹁跹的蝴蝶,轻轻停落在谢酩紧抿的冰冷唇瓣上。
谢酩血红的瞳孔微微一缩。
下一瞬,后颈处传来一股恰好的力道,眼前的世界一暗,耳边最后传来楚照流温和的嗓音:“睡一会儿吧,等你睡醒了,我还有话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谢酩:敲一次亲一次吗?那可以再多敲几次。
第73章
谢酩就这样不声不响、毫无抵抗地倒进了楚照流怀里。
顾君衣和燕逐尘叹为观止,齐刷刷竖起大拇指:“果然还得小师弟出马。”
“方才遮遮掩掩的拿扇子挡着做什么呢?”
楚照流小心地托抱起谢酩,漠然剜了眼这俩人:“此处人多眼杂,先回离尘峰。”
离尘峰上有禁制,一般人都上不去,上去了也进不了谢酩的院子,谢酩一昏迷,目前唯一能出入自由的也只有楚照流了。
楚照流领着几人进了院子,一推开门,关在屋里的啾啾弹飞而出,咻地划过一道残影,落到楚照流脑袋上。
小胖鸟一觉醒来,昨晚躺在身边的父啾母啾全无影踪,屋内还覆着结界无法出入,气得它翅膀和细脚丫并用,愤怒挥舞着指责抛下它的楚照流。
待看清楚照流和谢酩浑身的伤势和血迹,小胖鸟呆了呆,惊恐地叽起来,羽毛都炸开了。
是谁伤了它的父啾母啾!
楚照流一路上心情沉重,被小家伙这么一闹,反而松快了点,将谢酩放到床上,腾出手指揉了把小凤凰的脑袋。
身后几人也跟了进来。
头一次进谢酩的房间,顾君衣四下打量,啧啧有声:“搞得这么简朴寒酸做什么,小师弟可不喜欢。”
楚照流不咸不淡地横他一眼:“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他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燕逐尘一个头两个大,好在这段时间已经相当有经验了,一手给楚照流扎了一针,一手给谢酩把脉,头也不回道:“顾君衣,把你大师兄抓进来,等我解决完这俩,还得再看看你俩。”
褚问却没有进屋,默然站在院中,望着极北之地的方向,背影孤直。
顾君衣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吭出声。
相比满屋子伤的伤忙的忙,昙鸢倒是最悠哉自在的一个,低眉觑见趴在谢酩身上急地伸脖子看的小胖鸟,略感惊讶:“濒死的神兽蛋,居然能孵出来,果真与你有缘。”
楚照流被一针扎得半身不遂,瘫靠在床边,闻言视线转过去,探究地盯视着昙鸢:“我很好奇,你现在究竟是殷和光,还是昙鸢?”
他所熟知的昙鸢,可不会给他个棒槌,让他把人敲晕。
会干这么简单粗暴的事的,应当是昙鸢的另一个人格吧。
昙鸢微微一笑:“是殷和光还是昙鸢,何须在意?两者本来就是一人,有何区别。”
银针起了效,楚照流总算不再疼得眼前发晕了,又换了个姿势,哪知道燕逐尘眼皮也不抬的,斜刺里又扎来一针,才刚恢复的身体又麻痹下来。
楚照流只能继续维持着不体面的半身不遂姿势,庆幸谢酩现在看不到:“也有道理。那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会来离海?”
“才出来不久,听了你的传说,又听闻离海举办问剑大会,谢宗主还拿出了一件至宝。”昙鸢的谈吐倒是和从前一般清雅和缓,咬字听着就令人舒适,一五一十地告知,“此事一听就很蹊跷,正巧夙阳和离海间隔不远,便来看看。”
夙阳和离海是不远,但以寻常的赶路速度,也不是三五日就能到的。
看来昙鸢虽然有些变化,但依旧是他熟悉的那个昙鸢。
“谢宗主这个脉象,”燕逐尘拧着眉,忽然开口,“不太好。”
楚照流心头一惊:“怎样?”
燕逐尘思索了会儿,眉头皱得更紧:“乱,但是仔细一探,又很平和。”
顾君衣听糊涂了:“什么意思?到底是乱还是平和。”
“恐怕心魔引已经侵入心口了。”燕逐尘伸手准备扒谢酩的衣服,“我先确认一下。”
岂料他的手刚放到谢酩的领子上,一缕剑气陡然弹射而出!
好在燕逐尘眼明手快,飞快收回指尖,但还是被冰寒的剑气刺得手指发痛,揉着手嘶了口气,大为不解:“他不是晕了吗?”
谢酩躺在床上,一动未动,俊美的容颜如同雕塑,沉静、苍白而冷峻。
即使双眸闭合,依旧散发着凛冽不可侵的气质。
和楚照流对他的印象一般,如月如雪,高不可攀似的。
楚照流不由晃了下神。
昙鸢猜测道:“或许是谢宗主潜意识里不允许被人靠近?”
“那也不对,不允许人靠近,那我怎么给他把脉的。”燕逐尘狐疑地再度伸出手,刚扒开谢酩的衣领一角,森寒的剑气再次弹出!
这次他早有准备,嗖一下一蹦三尺远,满头雾水:“只给把脉,不给脱衣服?”
顾君衣恍然大悟:“没想到谢宗主都昏迷不醒了,还这么守身如玉呢。小师弟,你来脱,你脱,他肯定不反抗。”
楚照流:“……”
他的嘴角扯了扯,把身上的银针拔下来,挪到谢酩身边,盯着面前这张清贵俊美的脸庞,低声威胁:“老实点,你要是敢拿剑气伤我,我以后就不亲你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效果,楚照流没被剑气弹飞,顺利地扒开了谢酩的衣领,往下一拉,露出谢宗主昏迷中还在坚守的胸膛,顿时心头剧震,长长嘶了口冷气。
原本只是蔓延到胸口的心魔引咒印,已经爬遍了谢酩的整个胸膛,繁复的血色花纹密集而妖异,于心脏处,盛开着一朵妖冶刺目的血花,仿佛有生命一般,随着心跳跳动。
这些咒印汲取着谢酩的灵力,生在他的骨血之中,侵入他的意识。
心魔引彻底爆发了。
“如何?”燕逐尘怕再被剑气弹,非礼勿视地别开头。
“……和你猜想的一样。”楚照流的指尖轻轻落在谢酩的心口处,感受着温热的皮肤之下,隐隐传来的悸动。
谢酩为什么会不顾心魔引,强行调用灵力,他心知肚明。
背对着顾君衣和燕逐尘,楚照流的眼眶忽然泛红发热。
他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掩好谢酩的衣领,抓住他冰冷的手,转头问:“有法子吗?”
谢酩那样骄傲理智的人,是不会喜欢变得这样混沌痴滞的。
他要帮谢酩尽快恢复神智。
堕仙被他们重伤,一时半刻也不会再有动静,趁他休养生息之时,他们必须做好迎战准备。
这次是趁堕仙不备,利用他轻视众人的心理重伤了他,下次就不一定会这么顺利了。
“暂时没有。”燕逐尘回答得非常诚恳,“但我想了下,也该回神药谷一趟了,翻遍谷内典籍,总能找到类似的应对之法。而且你那三枚药吃光了,其中一味药材,只有药谷里的灵泉内能生长,我回去再给你炼几枚。”
楚照流抿紧了唇瓣,点点头。
只能先去药谷一趟了。
门口却忽然传来了褚问的声音:“我便不与你们一道了。”
他一直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乍然开口,楚照流立刻看过去,小心问:“大师兄,你准备回扶月山吗?”
血脉的事情已经暴露,师尊目前又生死不明,他实在担心褚问。
褚问摇了摇头。
“我已飞信回扶月山,令人去查明师尊的……魂灯情况。”他的嗓音滞涩了下,缓缓将胸口里的郁气吐出来,才继续说,“我要去极北之地。”
斩钉截铁,无可更改。
顾君衣和楚照流面面相觑,没感到意外。
褚问看似没什么脾气,向来温柔和顺,但性子其实极为固执,言出必践,他一开口,俩人就知道没有劝解的余地了。
尤其事关师尊。
顾君衣和楚照流拜入师门时,扶月仙尊已开始常年闭关,多半时候都是褚问代师授课,虽也尊敬喜爱师尊,但褚问不同。
他与扶月仙尊不是亲人,胜似血亲。
倒也不是俩人不亲近不担心扶月仙尊,只是那份分量,与褚问无法比较。
顾君衣干脆起身道:“大师兄,你内伤未愈,我同你一道吧。”
褚问却摇了摇头,缓步走到顾君衣面前,面色凝肃:“顾君衣。”
乍然被叫大名,顾君衣下意识地把背挺直了点。
“我以代宗主的身份命令你,即日带领扶月宗弟子归山。”褚问将宗主扳指摘下来,递到他手中,“抵达扶月山后,代宗主之位正式移交,从今往后,你就是扶月宗代宗主。”
顾君衣吓得没敢接,瞠目结舌:“什么?代宗主?我不当!师兄,你……”
“这是命令。”褚问将扳指强硬地塞到他手里,淡淡道,“作为扶月宗弟子,你必须听令于我,等到了扶月山,你才是新一任代宗主。难不成你又准备叛逃宗门了?”
一瞬间差点夺门而出的顾君衣的确很有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