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小鸟依人。
燕逐尘指尖捻着黑子,凝重地望着棋盘,举棋不定,见俩人终于出来了,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楚照流肚子上,转了两圈,幽幽道:“总算出来了?好师侄,我还以为下次见到你,得给你准备熬安胎药了。”
楚照流皮笑肉不笑:“臭棋篓子,你还敢和罗楼主下棋,赔得该卖身了吧。”
罗楼主好奇地打量着俩人,闻言不疾不徐笑道:“楚公子想错了,我与燕神医的棋局,赌的是输方为胜。”
楚照流:“……”
还能这样?大受震撼。
谢酩听完,若有所悟,垂眸看向楚照流:“我们也可以如此对弈。”
楚照流发出财大气粗的冷哼:“你看我缺你那点儿吗?”
谢酩靠到他耳边,耳语传音。
片刻之后,楚照流的耳根再次发起了烧,无声剜了他一眼。
燕逐尘虽然没听到俩人说了什么,但还是肃然拱手:“谢宗主,佩服佩服,小照流这个脸皮,都能给你说成这样,两位果然是天造地设一对,绝配。”
谢酩略挑起眉:“多谢。”
却没多解释。
楚照流在其他方面或许颇有点刀枪不入。
但在这方面,却像个一戳就破的小纸片人,还喜欢自诩风流地装腔作势,可爱得很。
只要乐意豁出点脸皮逗一逗,就能看到令人意外的反应。
如此反差,无需外人知道,他自己细细品尝就好。
楚照流扇子一合,不可置信地瞪了眼谢酩。
燕逐尘开他玩笑,谢酩不仅不维护他,还附和?
他磨了磨牙,拎起啾啾转向谢酩:“儿子,啄他!”
啾啾在谢酩和善的注视下,怂怂地往楚照流怀里缩了缩:“叽。”
不敢。
楚照流好笑地弹了下这只怂叽的脑袋:“好了,闲话免谈,两位的胜负分出来了吗,燕逐尘你赢不了还输不来吗?弄好了来给我家谢宗主检查检查。”
嚯,从人家心境里一出来,就变成了“我家”谢宗主了。
燕逐尘啧啧摇头,没怎么注意,手上的犹豫了许久的黑子“啪”地落子。
罗楼主放下白子,含笑恭贺道:“燕神医好棋艺,你赢了。”
燕逐尘下意识地一笑。
……
等等。
燕逐尘笑不出来了。
罗楼主起身,彬彬有礼:“燕神医先忙,赌注我们稍后再说。”
燕逐尘:“……”
他决定学一学楚照流的脸皮,大不了翻脸无情。
反正现在谢酩也醒了。
“先检查一下谢宗主身上的心魔引拔除得如何了罢,”燕逐尘打量着谢酩的神色,“既然谢宗主已经清醒了,想必心魔解决得差不多了?心魔引因心魔而存,若是谢宗主没有心魔,恶咒自然不攻而破。”
楚照流脱口而出:“谢酩身上的咒纹都消失了,是不是就算解除了?”
燕逐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古怪起来:“哦?原来你已经看过了啊。”
意识到自己嘴太快,楚照流果断闭上嘴。
谢酩风轻云淡应了声:“嗯,出来前他扒开我的衣服看过了。”
燕逐尘:“啧,啧啧啧。”
楚照流无声横了眼谢酩:谢宗主,你是不是有点太恃宠而骄了?
谢酩思考了一下,颔首:是的。
楚照流不爽地揉了把啾啾的脑袋。
你还挺骄傲。
燕逐尘捋开谢酩的袖子,就地诊脉。
谢酩手腕上那道难以愈合的伤口,眼下已经愈合,那些从手腕开始蔓延向上、繁复得如同有着生命的血红咒印,也彻底消失无痕。
燕逐尘面上露出丝欣慰:“比我想象中顺利,恭喜,小照流,谢宗主,心魔引成功拔除了。”
楚照流一直不上不下提在心口处的那口气,终于在燕逐尘的宣判中,缓缓地吐了出去。
“此行目的已达成,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楚照流坐到边上的石凳上,摇摇扇子,吐出四个字:“极北之地。”
谢酩在堕仙神魂上打下的追踪气息就在极北之地。
大师兄如今肯定也已经抵达极北之地。
燕逐尘理所当然地以为俩人是准备去极北之地找褚问汇合,也没多问,点点头道:“我就猜到你们准备去,不过按照眼下的局势,恐怕不好去极北之地了。”
“怎么?”
燕逐尘直接掏出两块通讯石,丢给俩人:“我边说,你们边上灵通域看看吧。”
看来外面的形势不太乐观啊。
楚照流握着通讯石,探入一缕灵识。
“半月之前,群妖涌现,自松河东面围袭,与此同时,大批魔修深入中洲,前几日,从烟霞之北南下偷袭。”
往日里交流修炼心得、组人去探秘境、八卦各家各派等等乱七八糟的帖子已经消失,灵通域内乌泱泱的一片愁云惨雾。
【门派被屠,门主丢下我们逃了】
【流明宗为何还不出手,剑尊难道当真陨落了?】
【扶月宗在代宗主顾君衣的统御下,以一己之力抵挡着来犯烟霞的魔修与妖族,但独臂难当啊……】
【前几日有一僧人在松河一人独挡数千魔修,竟似有些眼熟,今日才想起来,竟是佛子昙鸢!】
【魔门有蚀月老鬼坐镇,没有那几位出手,恐怕忧矣!】
……
“如今局势正乱,你们若要前去极北之地,会被魔门大军拦住去路。”
楚照流从通讯石内钻出神识,微微皱眉。
距离上一场大战才不过百年,对于修仙者而言,百年不过弹指一挥,各家各派早在那场大战中元气大伤,何况与妖族打完后又被魔门偷袭,早就伤了元气。
此时再起战乱,没有他们这几个能稳住时局的绝对性力量在,正道修士确实会吃大亏。
好在还有顾君衣。
但顾君衣自己的伤都还没养好。
不插手一下这场战局,等他们去一趟极北之地收拾完堕仙,中洲恐怕也已经陷入大乱、生灵涂炭了。
也正是堕仙乐意看到的局面。
楚照流和谢酩对视一眼,无奈道:“谢宗主,你以为呢?”
谢酩静默片晌,语出惊人:“堕仙的手笔。”
燕逐尘愣了愣:“怎么说?”
“堕仙在试图拖慢我们的进程。”谢酩淡淡道,“恐怕现在也有些麻烦待处理。”
堕仙到底是曾经飞升过的人,无论神魂的力量,还是万年的修为,都是他们远比不上的。
但堕仙一直在避开他们,就算是在离海那一面,也是用的分身。
拥有那样的力量,却不欲与他们有正面冲突。
恐怕不仅仅是他想先一步在极北之地找到仙门之匙的原因。
燕逐尘和罗楼主对弈了半个月,赢了也不仅仅是要灵石,也得到不少消息,比较了解局势:“那不如这样,谢宗主先去极北之地,我和小照流留下来,解决完此间问题,小照流再过去,如何?”
这样至多不过分开一小段时间,楚照流还有他这个当世数一数二的神医在侧,够安心了吧?
谢酩容色冷峻,果断摇头。
燕逐尘打了个寒颤:“那你留下?”
“都不必留下。”谢酩起身道,“白狼王不在中洲,妖族乌合之众,不堪大用,解决魔门领头人就行。”
燕逐尘嘴角抽了一下:“谢宗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说的是蚀月老鬼?”
那可是和雀心罗齐头并驱的人物,或许不如雀心罗,但就算雀心罗,也不会轻视于他。
您老怎么说得跟去砍个萝卜似的?
楚照流的思维倒是有点跑偏:“白狼王居然不在?”
“他应当去了极北之地。”
楚照流面露不悦:“我就说这条不安好心的狼还在惦记着师兄!”
谢酩揉了揉他的头发,以作安抚。
玄影不在中洲的话,能给顾君衣带来严重威胁的,的确就只有蚀月老鬼了。
但问题是,蚀月老鬼人在哪儿?
楚照流抬抬眼皮,瞅向燕逐尘:“不如你去卖个色,跟罗楼主要点情报?”
燕逐尘震撼地望着他:“谢宗主,你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吗?”
谢酩沉默地注视着他,片晌,点了下头:“交由你了。”
……天下夫妻一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