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首人身的异域神明悬空在结界外,抬起一只利爪,似乎在估量着什么,忽然间他咧嘴一笑,狠狠一爪拍下!
嗡
结界震荡,发出含混的低响,斑斓的虹色块起伏晃动。
狼首神似乎对这一结果并不满意,嘴里嗥叫一声,爪掌又拍了两下,才停止攻击。
在他身边围拢着几位同样生着兽头的神祇,表情各不相同,眼神之中却有某种统一的东西。
凶蛮。
洛荼斯轻声道:狼神乌拉坎。
是他。智慧之神接话,麻烦的家伙。
洛荼斯了解过萨努尔族的神话。
事实上,萨努尔人并没有完整且全面的神话体系,也没有繁多复杂的诸神,他们崇拜的神灵演化自各部落的图腾,都是兽首人身原始而野性的神祇。
在此之前,萨努尔族都只是松散的部落联盟,照理说神灵之间不会有尊卑之分,顶多有强弱之别。
但是洛荼斯看着狼神在几个兽头神中为首的架势,顿时意识到:萨努尔族已经统一了?
爱神若有所思:应该就是最近的事,我一百多年前见过那匹小狼,那时候他远不如现在强。
一百年之内,对神灵而言的确是最近了,但洛荼斯可以确定,几年前艾琉伊尔刚离开边境军团时,萨努尔族明明还是各部落分散的状态。
五年之内,部落一统。
这就是他们向索兰契亚宣战的倚仗吗?
霜蓝眼眸一转,看向结界之后的底格比亚城。这座边境重城巍峨的城墙上不见一个索兰士兵的影子,破碎的血肉残骸挂在凹凸的垛口之间。
萨努尔人在血肉间搜刮战利品,屠杀尚在抵抗的士兵,他们布满城墙、街巷、城主府。像蝗虫。
不是宣战,是正在进行时的侵略。
就在这时,地面上的结界之外,又有四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其中一名戴着兽头冠冕的神祇和萨努尔狼神说起话来,同样高大魁梧而粗犷,要不是狼神顶着个灰狼脑袋,估计看起来会很像兄弟。
兽头,珊瑚,山岳和轻烟,这些神灵头戴的冠饰象征着他们的身份,正是喀斯涅神系的四方神。
果然,喀斯涅神系也是参与者。
始终没有开口的天空之神悠悠叹了口气,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照旧是一张嫩生生的婴儿脸。
两个国家、两个文明联同向索兰契亚发起的侵略。
同时亦是二者神系与索兰神系的战争。
索兰诸神对望,不似往日的平和闲适,气氛凝冻紧绷。
弦声压抑,沉闷急促如鼓点,仿佛风雨将至,乌云阴沉。
弦声?
洛荼斯闻声看去,就见死神埃穆特身边那群漆黑渡鸦正慷慨激昂地弹奏竖琴,还尽职尽责地配了合适的背景乐,十分陶醉其中。
察觉到她投来的目光,埃穆特把头顶的兜帽往上抬了抬,黑沉沉的眼睛只看了洛荼斯一眼,就飞快移开。
不关我的事。
死神在渡鸦乐队的演奏声中撇清关系。
此时,太阳神正给月神科普被她遗忘的神战相关信息,婴儿状的天空之神站在地上还没大人的膝盖高,索珈直到这时都还提着一只甜点篮。
洛荼斯:
对不起但是,总觉得索兰神系很危险的样子。
再和其他两个神系一对比,这种感觉就尤其明显。洛荼斯望着八芒星阵中央反馈回来的画面,渐渐的,视线落点停在喀斯涅神系中唯一的女神身上。
淡金色头发长得过分,被烟雾冠冕折了几折,才勉强与身长持平,她半侧着身,面容偏向另一边,从画面上看不到脸。
恰在此刻,那名在喀斯涅神话中名为珀尔路瑟的心灵女神顿了顿,缓缓将正脸转向包围着索兰契亚的结界,也是转向索兰诸神看着的画面。
她带着弧度不大不小的微笑,淡烟头冠之下,一双眼深蓝如无星的夜幕。
洛荼斯蹙眉。
这种眼眸的颜色不多见,她在脑海中翻寻印象,倏然间眉心一跳。
她确实看过这样的眼睛,在人世,在索兰契亚的王城。
歌舞剧演员阿思露。
几乎是在这个名字浮现的一瞬间,神力结界一声轻鸣,八道主神执掌的力量纹路渐次熄灭,神力回流到诸神脚下。
结界现在是最佳状态。天空之神收回手,无形的风形成托举的力量,让他悬浮在半空中,走吧,也该去会会他们了。
洛荼斯出声:恩,结界可以阻挡别系神灵入侵,除非使用神力攻破是这样吗?
没错。
有没有例外?
恩思索片刻,道:严格来讲,是有的。比如我们没有神力的人间化身,又或者在神战初期,神力极弱的个体也可以尝试潜入。
不过,这种弱恐怕得是神国小精灵的级别,毕竟此时战争才刚开始。
不是每个神系都有化身这个说法,但显然喀斯涅是有的,喀斯涅神话中,神祇可以凭借自身的影子来到人间。
也就是说,阿思露极有可能是对面的心灵女神。
洛荼斯心念电转,须臾之间作出决定。
我先去找艾琉伊尔。
几位主神闻言偏过头望着她,没有立即表露出不赞同,等待理由。
洛荼斯语速颇快道:喀斯涅的心灵女神可能早就让影子去了阿赫特,我见过她,她也在关注我,应该知道我这几年未曾露面。
而且,倘若那些怪异的毒蛇与喀斯涅神系有关,珀尔路瑟对她之前的境况或许也有所猜测。
比如猜到伊禄河女神违背规则陷入沉睡之类的
暂且隐去这句话不提,洛荼斯接着道:这时候我不露面或许更有迷惑性。还有王城那边,她的影子可能会联合潜入的弱神影响王城,我得提醒艾琉伊尔。
主神们面面相觑。
死神刚张了张口。
爱神先点了点侧脸,语气略古怪道:你家小王女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么?
洛荼斯心里一紧:发生了什么?
嗯是好事。爱神耸肩,你去了就知道。
天空之神也颔首道:去吧,洛荼斯。那两个神系由我们看着。
河流女神带着疑云匆匆离开。
时间仓促,她没有注意到死神埃穆特的欲言又止,还有他身边两只显得安静而不合群的渡鸦。
它们甚至都没有在弹竖琴。
一道黑影从阿赫特城上空掠过。
那是个身形与人类相近、只是背后长着一对宽大蝠翼的女人,她身披浅灰色裙袍,皮肤呈现奇异的灰白光泽,双耳尖利。
在喀斯涅神话里,她被称作梦神,更常见的说法是梦境女妖。
就能力强度而言,梦境女妖的确和索兰神话中侍奉神灵的小精灵差不多,可能更强一点,是精灵侍长。
尽管如此,她也拥有神力,属于梦境女妖的独特力量。
梦境女妖飞向王宫,这种状态没人能看得见她,但她却能在气氛凝肃的宫殿里寻找目标。
终于,梦境女妖的目光落在王廷。
她挑起暗色的嘴唇,露出笑容。
啊,找到了。
珀尔路瑟大人说的,那个有弱点的人类。
*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的洛荼斯还不知道,阿思露已经被2612揪出来了(甚至还自己蹦极回收影子)hhh
下一章就见面啦!
今天提前更新,希望明天还能提前,一天比一天早,争取回到原先的更新时间晚九点固定,然后短鱼就可以回归不掉头发的阳间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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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亵渎与背叛
王廷之侧的政务房之中, 一场激烈的讨论刚刚落下帷幕。
萨努尔族来袭的军情急报送到之后,艾琉伊尔立即召开临时廷议,商议该如何应对这场意料之外的突袭。
各项事宜议定之后, 众臣匆忙告退,离开时脸上的表情都谈不上轻松。
艾琉伊尔独自静坐片刻, 继续垂首批阅文书, 看不出多余的神色。
只是左手抬起,轻捻着护身符上的蓝玉髓珠, 暴露了内心的些许波澜。
对于底格比亚城的城防布置,艾琉伊尔再清楚不过。
过去,萨努尔族凶蛮粗暴,战力强悍,但始终没有形成完整统一的政权, 各部落也不是一条心,威胁也一直在可控范围内。
作为索兰契亚西北部的第一道防线,底格比亚城兵力向来是足够的, 假如运用得好,完全可以做到固若金汤、牢不可破。就如同艾琉伊尔在军营中时做的那样。
思及战报中描述的敌方阵势,艾琉伊尔很难对此时的战况持乐观态度。
更甚者, 假如这次突袭背后有喀斯涅国的手笔, 假如对方想要速战速决
这封下午刚抵达王城的急报, 所陈述的其实是三天前的事。
而现在。
傍晚的夕光顺着政务房的天窗投落,被窗棱分散成几束, 在文书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艾琉伊尔凝视纸面,落笔批上朱红的字迹。
不论如何急迫, 既定的事实无可改变。就算此时已经开始连夜布置, 王城军团整装待发, 最早也要到明日上午才能出动。
再加上耗费在路上的时间,只怕来不及。
希望底格比亚城后方的几座大型城池至少能主动派出一些援军,别只龟缩在自己的城市等命令。
但以艾琉伊尔对那些贵族们的了解,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暗淡黑沉。
一阵倦意涌上,艾琉伊尔顿了顿,随即察觉到异样。
虽然平时像上了年纪的大臣和贵妇人一样注意养生,但艾琉伊尔才二十来岁,精力充沛,很少犯困。
现在这是怎么
无形的风掠过身畔。
艾琉伊尔看不到,来自异国的梦境女妖飞落在旁,收拢起灰色翅翼。
而在这之前,从那双翅膀上洒下的微小粉末,就如蝴蝶鳞粉般在房间内飘散,这是能让人类陷入睡梦的粉末,来源于喀斯涅人在古老神话中对梦神的幻想。
怎么还没睡?
梦境女妖等得有些不耐烦,按照神力特性,人类一沾染到她的粉末,就会立即倒地大睡,哪里需要等。
数秒之后,艾琉伊尔执笔的手终于松开,羽毛笔掉落在桌面上滚了滚。
她单手支着头,安静合眼,看起来像是在闭目养神。梦境女妖再三确认,才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
好吧,索兰契亚的王女。让我看看,你的弱点是什么?
梦境女妖满意地笑着,伸出形如鸟爪的手,在快要触及艾琉伊尔时猛地一震,骤然缩回。
怎么回事!梦境女妖睁大眼,忽然注意到那枚静静垂落的护身符,恍然大悟,原来是被索兰神庇护的信徒,难怪不能触碰梦境
入梦,是神灵的专有权能,且只能入虔诚信徒的梦。
梦境女妖是个例外,因着自身神职,她拥有以真身进入人类梦境的能力,然而面对被上位神划入庇护范围的信徒,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利用神力,幻化形影。引导出人类的贪婪、恶欲、放纵,等等一切的阴暗面。
效果倒是差不多,可这么一来,就没法知道这个被珀尔路瑟大人点名的人类究竟有什么弱点了啊。
梦境女妖撇了撇嘴,最终还是一扇双翼,落下另一种颜色不同的鳞粉。
它们如同细雪,一沾上王女的皮肤,就如同融化似的消失了踪影。
艾琉伊尔的眼睫轻轻颤动。
她在做梦。
又回到当初那天,北地森那城中某名贵族的花园。
灌木茂盛,草地铺展,当地特有的花种花期快要结束,是盛开最热烈的时候,灿烂如织锦。
两条细长扭曲的毒蛇尸体僵卧在地,其中之一就在不远处,利剑将它钉死在地上,无声无息。
艾琉伊尔听着曾经说过的剖白话语,再一次从口中吐露。
因为把这当成了梦,我才会亲吻您,毫无顾忌地。
我很清醒,一直都是。
知道这些,您还是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这一回,没有勒娜赶来打断。
洛荼斯静立在艾琉伊尔面前,神情有片刻怔然,之后才温温和和道:这些,只是我们过去的相处带来的错觉。
你既然没事了,我们就应该分开一段时间,也好让你冷静冷静。
然后你就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好不好?
怎么可能没什么大不了,怎么可能无所谓怎么可能是错觉?
那这四年来,折磨她的都是些什么?
艾琉伊尔垂眼,掩去眸中渐沉的暗色。
这很不应该。
然而索兰王室从血脉里流传下来的疯劲儿,在素来知晓忍耐克制的艾琉伊尔身上,似乎只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战场,二是感情。可偏偏在这两件事物上,从来都不是只要付出一切到发疯的地步就能获胜,它们没有公平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