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的眼中是火光触及不到的无穷黑暗,然而好消息的是,他能从同伴的眼中看见那明亮不已的美丽光火。
梦鸠的眼中是毁灭与破灭交织离去的景色,夜幕此时煞白的可以看见几枚星子,一只身姿惊艳的火鸟从大火中振翅高飞,冲向遥远未知的未来。
看到这副光景梦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喃喃自语:与你做交易的是妖怪不知火,这里是不知火的记忆世界,我早该想到,比起卖药郎,川雄龙之介,能和你一拍即合的妖怪,唯有掌控整个世界的真正的意志,而你同意被附身的原因则是有这样的助力方便从茫茫人海中找到我
也就是你会说,策划这一切是为了我的原因。
笨蛋吗?我可是好好的期待了一下!梦鸠忽然开始抓狂!但是很快他停止了这种行为,当然不是因为他决定注意形象,说到底就他们两个的现状哪里有什么形象可言?他只是从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身上感觉到了震动。
他慌了!
顾不上抓狂,他急忙的朝太宰治问道:怎么开始发抖了,你很冷吗?
一阵沉默,眼瞅着梦鸠越来越慌乱,太宰治终于忍不住:噗笑了出来,然后他没什么诚意的道歉,咳,我没想到你居然会从我身上期待这种东西。
梦鸠无语的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听见他这么说,特别不乐意的反驳。
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优秀?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看上一个男人怎么了?
太宰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冰冷的海水不光是从指尖开始造成失温的现象,也让他在寒冷中变得懒洋洋的。
只不过我很清楚这些都不算什么,比起我这个人的顿了顿,他笑了起来,眼中一片凉薄,我这个人的真实而言,那些不值一提的憧憬,喜欢,爱慕单薄的像是小孩子的糖果一样可爱又可笑。
我是不能爱人的怪物,梦鸠。
你是妖怪,你如果可以一直没有心该多好啊,当初我之所以抓住你,本也就没什么目的的
梦鸠之前沸腾的不知让自己怎样才好的情绪这一刻冷彻下来,他吐出的每一个字是连自己也为之惊讶的平静。
可你还是这样去做了,尽管没什么目的,也因此这个没什么目的的行为,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我把你救下来了。
你是不能爱人的怪物,我是无心的妖怪,人类和妖怪绝对无法互相理解。
但是如果这个妖怪有一颗人心就没关系了吧?太宰。
这么久以来我一直试图理解你,一直试图为你寻找一个不同的未来,然后我现在发现,这样的想法是毫无意义的。
太宰治被泡在冷水里,如今却忍不住有些被他话语中的热度吸引,投过去诧异的视线。
梦鸠说:我要寻找的应该是你和我的未来,而不只是你一个人孤独的活下去的世界。
太宰治:
难以想象这一刻他受到的冲击具体表明了什么,只知道在火光渐渐熄灭,天空被升起的日轮点亮时,这两个在海中泡了一晚的人有幸目睹了一个无比壮丽恢弘的朝阳。
橙黄色的日轮突破天海的束缚自海面缓缓升起,万千光芒划破鱼肚色的天际,不论贫穷富贵,不论高矮贵贱,这些船上的人和海中的人无一例外接受到这光芒的爱抚。
这一天,劫后余生的众人仿佛从光芒中感受到某种名为希望的感情,他们为之久久失神,好长时间才开始手边的工作
而这些已经和看完初景的梦鸠没有关系,他们在太阳破空之后就被带回到一开始的那个世界。
波澜壮阔的海面与广阔无垠的蔚蓝天际在远方渐渐模糊了两者的界限,于视野中统一成相似的无边无际,而这一片壮阔中,梦鸠看到一名赤红的身影穿着古老的歌姬装束缓缓走来。
火焰点燃发尾,双眸凝如日轮,绝色倾城,妙如天人!
看着她梦鸠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你就是不知火?
女妖微微点头,再次向他道谢。
多亏了你们我才能摆脱这束缚。
梦鸠闻言不禁不解道:这难道不是你的妖魔之森吗?
乍看起来也许是这样吧。不知火淡然道:但海面上的火焰本就不该掺杂太多他人的色彩,我想做的是静静燃烧的火,而不是毁灭的异物。
梦鸠::可最后还是用毁灭的方式挣脱了枷锁。
不知火颔首:是啊,也许这就是妖怪的宿命,不管想去做什么,想要多么轻柔的握住一样事物,最后都会事与愿违说到这里,她的袖摆开始化作金红色的赤羽,那是宛若流动的火焰一般美妙的模样,在她即将彻底变为大妖的姿态,破空离去之前,她的声音久久的停留在梦鸠耳旁。
毁灭就是妖怪的宿命,不管手中积蓄多少砂砾,回过神来还是一样空空如也。
我是,希望你不是。
最后倒映在视野中的就是飞鸟将天空撞开,挣脱这伴生而来的天海的一幕。
当天空和海洋遍布裂纹,这个世界再也无法束缚她,她终于自由的踏上旅程
梦鸠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在天空砸下来时自言自语。
像是雏鸟打破蛋壳一样恭喜你新生了。
话音落下,整个世界轰然崩塌。
第94章
一百一十七
梦鸠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旧洋房的轮廓就在视野之内,虽然很想就这么躺下去,但他还是努力爬了起来。
一边起身一边拍掉身上黏到的杂草, 冲着已经回到梦世之内的太宰治吐槽。
好像做了一场梦。
眼前浮现起世界毁灭之时燃烧天地的汹汹大火,梦鸠勾起嘴角。
她自由了啊。
真好!
没有比梦鸠更热爱自由的妖怪了, 能在天空中翱翔的飞鸟是不会在意地面上攀爬的虫兽的。
因此当它展翅,那就是惊艳三千世界的绝景!
把衣摆上最后一片叶子拍掉, 梦鸠灰沉沉的眼眸像是黯然无光的血色夜晚,察觉到这个妖怪初见时的变化有多么大的太宰治神色一暗,不知想到了什么,疲惫的阖起那双黯淡的眼眸。
这细微的情感波动流淌到他心里,梦鸠稍微留心一下太宰治那边儿的情况, 就没有多管, 毕竟梦世在梦鸠的心目中绝对是第一安全的地方,那是梦鸠的巢一样的地方!
身处在巢中的花,绝对不会出问题这是梦鸠对自己的自信, 再加上
放置太久了。
虽说异境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不重叠, 但也不是没有持续过一梦千年的情况。
姑且还是有在担心津岛修治那边儿的状况!
梦鸠抿起嘴唇,深色的衣摆扫过干枯的树丛往洋房的方向快步赶去。
洋房内。
响起奇怪声响的房间门忽然打开一条可疑的缝隙, 从缝隙之中露出一只画风惊悚的眼珠!
惨白的眼球上布满血丝,瞳孔被紧紧缩成一条竖线!
津岛修治一无所觉的背对着它, 看似专注的陷入思考。
等了半天,那颗眼珠的主人不耐烦的转动起来, 之后缓缓的拉开门扉, 朝津岛修治的方向靠近
梦鸠急匆匆的赶来时,凭借野生的直觉第一时间锁定了二楼的方向。
异境坍塌,这座洋房也不再那么诡异的难以靠近, 他现在可以两步并做一步的冲上二楼,挨个房间的找人。
他一间一间的踹开那些厚重的门扉,终于在路过其中一间屋子时,用力推开的门后显出津岛修治修长笔直的声音。
身高拔群的青年站在窗口的阳光下,侧脸清透温柔,眼睛剔透的像是布满了碎光过长的衣摆被他收拢在身侧,听见房门被撞开的声音时,朝他的放下露出一个柔弱温软的笑容。
这么快就找到我了,不愧是青瑛呢。
怎么不说话?
梦鸠一脸复杂的指向这间屋子角落的那堆物品,脑子有瞬间的调整不过来,他觉得这个男人导致画面极度割裂。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让自己像是小清新文学作品中的主角那样,完美的忽略掉一旁废物中昏迷不醒的若干人等?
这个所谓的若干人等,等梦鸠走过去蹲下检查一下他们的个人物品确定正是他们此行的任务目标时,他对旁边的这个男人露出无言的表情。
大拇指从拳头里弹出,他指着这些人问道:你的杰作?
津岛修治颇为无辜的摊开手,爽朗的说道:稍微挑拨了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然后他们就自己打起来了。
梦鸠:有受伤吗?
津岛修治上翘的嘴角微微下滑,保持不住画风的避开了他的视线,上半身藏在阴影下,笑容浅淡了不少。
你就只有这个问题吗?
梦鸠:关心自己的搭档,有问题吗?
不能不管我吗?津岛修治嘟囔了一句,然后再次望向梦鸠,意外的发现他身上出现了少许不同的变化,这个发现令他毫无来由的心头一沉,有种被人偷跑了的糟糕感。
该怎么说明呢?
梦鸠他们在异境遭遇的那么多事情,换成津岛修治的时间也许只够他收拾一下地上这堆昏迷不醒的小人物。
换成别的时刻,这点儿功夫浪费的无足轻重,他根本不会在意,但是津岛修治此刻偏偏在意的不行。
他在梦鸠回了一句别闹,乖乖呆着之后,故作无意的问了一句。
你在外面有发现什么吗?
此时梦鸠正把这些轻易被津岛修治玩弄在手心的家伙捆绑起来,方便等下带走,只有这种心累的时候,他会认可他是个好搭档,认真起来的津岛修治办事太干净利落了!
介于想早点儿回去念头已经满满的充斥大脑,梦鸠此时有些心不在焉,闻言也只是随口回了句。
没有,怎么了?
津岛修治:
?没有听见回答,按照他对津岛修治的理解,这一位可不会无缘无故的沉默,在他想说话的时候,他可是话痨的紧儿,各种例子在脑海中闪过,梦鸠忽然警觉的看了过去,直直撞入那双淡漠的双眸之中,狠狠打了个冷颤。
津岛修治再次问道:什么都没有遇到吗?
不知怎么,原本可以顺畅的把不知火的事情敷衍过去的梦鸠在对上那双眼眸时,突然不知道怎样张口。
那双眼眸太淡,太单薄,却亮着和另一双相似的眼睛截然不同的光。
他有种直觉,如果这里不好好回答的话,这光可能就会熄灭。
梦鸠在心里痛苦的抓抓头,这些家伙对自己是天克吗?熄灭什么的,这光这么好看,光是变得黯淡就会让人觉得可惜好不好?
我说津岛,你是不是
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整个人被人向后拉了一下。
梦鸠:哎?
你想确认的内容回去我会以书面形式递交报告,还有别的问题吗?
津岛修治微微一怔,看向忽然在嘴角挂起浅浅微笑,眼底却晦涩不明起来的梦鸠。
双方对视,一种相似的感觉充斥在两人之间,津岛修治的眼神不由多出几分审视的意味。
这当然是最好的。
梦鸠笑着颔首,昏沉的眼底一片凉薄,扫过这些被梦鸠打包好的家伙就不愿意再动手,懒洋洋的起身挪到一旁,目光有意无意的观察起这间屋子。
以津岛修治的敏锐不会发现不了自己搭档身上突变的氛围,但他深深的看了梦鸠一眼就收回视线。
这下某人可以肯定津岛修治心中属于梦鸠的位置肯定很重,不然他不会无视这显而易见的变化。
正因为心中有了计较,他才回应了梦鸠的懵逼连戳。
梦鸠很傻眼啊,刚才发生了什么?发生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个死气沉沉,躺平在梦世当咸鱼的太宰治居然主动上号了!
没错,在这个世界他没法以活着的人类的形式出现,但他可以登录梦鸠的账号,这个号其实是两个人共用的,但是太宰一直没有表露过这方面的意愿,所以账号一直以来是梦鸠在开。
但是刚才太宰忽然登号,操控权移交,他整个人被拉入梦世之中,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太宰的这一番举动没头没脑,搞的梦鸠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太宰?喂!太宰?
然后他就和第三者一样看着自己的那张脸在太宰治的操纵下怎么看怎么邪气,他眼底的一片虚无在梦鸠眼中变成了沉淀的干涸血色,隐隐有种残暴的东西在血色深处不安躁动,出口的声调却与之相反,阴柔轻缓的仿佛黑环毒蛇的尾巴悄悄在视线中滑过,带来不动声色的诡谲险恶。
白蛇与黑色的同类隔着本能留出的距离对视一眼,爬虫的眼睛冷酷的评估着彼此的实力。
梦鸠这会儿就看着两个人隔着心灵之间永远跨越不了的天堑,阴森冷漠的对视。
这光景和噩梦一样,本能的让他像回到雏鸟时代一样瑟瑟发抖。
他、他有种预感,类似的画面往后可能会越来越多!
救命!
这太可怕了!
绝对不想让预感成真的梦鸠开始拼了命的敲门,明明可以学着太宰一样强硬登号,但这个人对太宰治的方式总是束手束脚,以至于当事人早就算到这点儿,根本没理会耳中的吵闹。
他看着津岛修治的眼神有探究,有疑虑,也有一丝没有察觉到的浅浅敌意,但大多都是死寂的平静。
你刚才问我有在外面发生什么?那是因为你在这间别墅内发现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