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津岛修治快速瞥了他一眼,唇边的笑意比起之前看见梦鸠时的温暖,此时此刻就和假的一样。
他随口说道:差不多,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太宰治沉吟道:先说说你的想法。
津岛修治没有拒绝,不如说他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儿奇怪。
这点儿奇怪最初梦鸠还没有意识到,但当他从第一视觉变成旁观者时,他清楚的发现了津岛修治的怪异之处。
说到底,他为什么不从窗子前走开呢?
这么一会儿功夫,津岛修治已经言简意赅的把自己调查来的结果说给太宰治听。
太宰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津岛修治视线转移后忽然说道:你不离开窗口的原因是这个吗?
津岛修治猛地睁大眼睛,清晰无比的看见梦鸠修长的手指一根浅浅的细线。
深黑色的,如同女人的头发一般的线!
第95章
一百一十八
说什么像, 这就是女人的头发!
因为光线的缘故还不太明显,但观察力强如太宰很容易就能发这个房间的不自然。
阴影处明显多出许多划分空间的线条,虽说这线条混在这间屋子内原有的陈设中一点儿也不显眼, 但却瞒不过太宰治的眼睛。
同理可证,津岛修治肯定不会发不了, 那么他站在窗前的举动就非常意味深长了。
幽幽一叹,津岛修治在太宰治怀疑的目光中迈开一步, 半个身子走出阳光洒满的窗前。
这个动作被他做的仿佛步入地狱一般庄重肃穆,然而梦鸠和太宰治此时都被他身上忽然浮出的诡异景象惊愕的停顿半秒。
太宰治呼吸一滞,然后就没有反应的靠近过去仔细观察,没有冒失的伸出手,但光凭视觉效就能看出这是一层层密密麻麻的头发, 而津岛修治被这如同绞索一样的女人发丝圈住脖颈, 颀长白皙的脖子看起来随时会被轻松折断。
津岛修治苦笑:这个世界不可思议的存在实在太多了,而且这好像不是我的错觉遇到你之后,我就很容易看见这个世界的真实?
面对这有意味深长的吐槽, 梦鸠在梦世望天, 这时登号的太宰治对此当然不会有什么反应。
一直非常谨慎的他把自己的手放在阳光下,眼睛微微眯起, 在光线下变得透明的眸子忽然变得深沉起来。
只见他的手上有什么东西快速消融,一不小心就会错过这番变化, 然而正因为看见了,才引发了更麻烦的后续。
起码太宰治看看面无表情的津岛修治, 无情转身挥手。
祝你好运。
津岛修治:喂喂, 我们可是搭档就这样放下我不管了吗?
太宰治脚步一顿,侧过身,目露复杂的情绪。
你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给人添麻烦的?
津岛修治一愣, 仔细思索起这个问题。
而同一时间,太宰治已经回到梦世,梦鸠终于成功上号。
上号之后他好好挥了挥手,显然作为一只自由的鸟,他很不喜欢自己身上缠了那么多女人头发。
津岛,你还好吗?
可以说是语气的转变,还是眼神重新具备了温度,正思考着什么的津岛修治眼睛一亮,居然直接从窗前那一小片光源中跑了出来,用力扑到梦鸠身上,像条咸鱼一样挂上去!
青瑛!!!好可怕!好吓人!不知不觉就一身头发了,好像被诅咒了一样!!!!
面对如此热情的津岛修治,梦鸠被缠的发出头疼的反驳,这难道不是因为你玩弄女人太多的错吗?
津岛修治:哪有!小姐姐们可是人间瑰宝,不懂得欣赏的人就会像青瑛你这样变成单身狗。
梦鸠眼角一抽,好想就这么把人丢下。
津岛修治笑眯眯的撒娇:别生气嘛,没人要也有没人要的好处。
梦鸠觉得自己能忍这货这么久也是奇迹,不过他还是好奇的问道:什么好处?
可以和我凑做对呀。~津岛修治亲亲密密的搂紧他的脖子,笑眯眯的像鬼一样在他耳旁低语道:这样青瑛就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梦鸠这一刻照实说,他觉得自己仿佛被诅咒了!
津岛修治还在乐呵呵的在危险边缘试探。
有没有很感动?有没有很开心?我可是牺牲自己配你一辈子了哦。~~~
忍耐到达极限,梦鸠用力把他撕下来,一本正经的死目。
谢谢,我想我还不至于凄惨到需要和你缔结誓约,去见耶稣。
津岛修治不高兴的拉长了调调,唉你有什么好不满的,那么多小姐姐想和我共度一生呢!
梦鸠深吸一口气,冷静道:首先不去解决你身上这来历不明的东西,我们可就没法回去了,其次他扫眼津岛修治脖子上的黑发绞索,这玩意儿挂在他的脖子上特别碍眼,以前不觉得,但他脖子是不是太细了点儿?轻轻一折就断的感觉!
回去我会给你准备增肌饮食。
津岛修治:唉?
梦鸠:你太瘦了,男人还是要有肌肉!
津岛修治:
太宰治:
因为想到自己变成肌肉男的画面而猛地回神的津岛修治再也皮不起来了,他笑容尴尬的道:青瑛,你这个审美不太对。
梦鸠头也不抬的道:有吗?
有的!有的!津岛修治猛点头,然后从他肩膀上探出头去,悄咪咪的偷看,你在干什么?
梦鸠这时正好完成了准备,从无数头发中牵出一缕细长的发丝,略微拉扯还有股紧绷的力量反馈回来,感到满意的他冲自家这个马失前蹄的搭档道:还用说吗?找到给你挂上项圈的始作俑者,让她把你解放出来啊。
津岛修治:
用力拽了拽,确定一下方向,梦鸠打开门出去,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听见一声出自津岛修治口中的叹息。
那声叹息太复杂,浓郁的感情几乎满溢出来,和梦鸠印象中的津岛修治就像是两个画风中的产物。
一边走一边思索的梦鸠,无论如何也不觉得津岛修治身上的变化出自自己,毕竟织田作之助也没有去世多久。
然而和一叶障目的他不同,另一个人却对起因,经过,结,清清楚楚。
只不过太宰治完全没有提醒梦鸠的意思。
人类的感情中,失去的悲伤是可以因被爱的喜悦而填满空虚的心的。
在这方面,津岛修治这个人尤为如此。
因生来有罪而受到诅咒,竭力握紧的双手只会不断失去,他的心像是一片干涸的大地,因织田作之助的离去而越发荒芜。
这个时候,梦鸠的到来不是救赎是什么?
对于将感情内敛在心中,平时不露声色的津岛修治而言,太宰治就是将他的存在剖析的清清楚楚的手术刀。
他哪怕畏惧也不得不去面对另一个自己的审视。
这属于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之间的战争,梦鸠残念的并未察觉,不是他迟钝,而是太宰治之间的交锋没有旁人插手的余地。
包括妖怪在内。
梦鸠根本没有发太宰治先前的顶号是为了什么,他在思考之后只能将之归类成一时的心血来潮,至于去追究太宰是怎样想的,梦鸠还是有自觉的太宰绝对不会说。
本身□□首领就是一个充满了秘密的角色,梦鸠陪伴他度过最后的时光,把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看在眼里,所以当他表示这是一个秘密时,不去问才是最好的。
反正到时间他总会说出来,对这位首领大人,梦鸠自认自己比他那个世界的所有人都要了解他!
说着了解但对此一点儿也不骄傲,甚至有悲哀的梦鸠穿过层层楼梯,来到光线隐暗的地下室。
陈旧的地门抬起时发出腐朽的吱嘎声,梦鸠借助手机屏幕的微光从储存室的□□爬下去,落地后拍拍沾满灰尘的手,然后将屏幕自然而然的对准黑发的源头,微光之中,一名被分尸的面目全非的女性尸体睁大无神的眼睛,身体上满是劈砍的痕迹,鲜血喷溅在身下的石台上,青白的肤色失去生命的热度,冰冷的体温和这间地下室内的寒意融为一体。
梦鸠不禁沉默了,来时是怎样的心情已经无所谓,在的他看向女子的发丝,原本觉得可憎的东西,此时正如同求救一样向四面八方张开。
这个女人不知被丢弃在这里多久,以至于自身都变成了地下室理的陈列布景,手脚被剁碎成只剩残骸,张口呼救的嘴被劈砍成两半,喉管分裂,全身上下唯一能用来求救的只有那头完好无损的秀发。
五十年间这头发不断的覆盖整座洋馆,像是有形的死亡一样驱逐了所有的生者,一直到有异能力者的外来者闯入,它们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让自己死死的缠绕在他们身上。
梦鸠回去时,带津岛修治来看过这副情景,对他说:其实除你以外的那人身上也有不少头发,不光是你,他们也是被她求助的对象。
津岛修治原本挂着轻佻笑意的脸在看到女尸时迅速消失了,他看着这副可悲的景象,用平缓的声音问道:你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离开,看眼尸体,梦鸠肯定道:活下去的愿望已经不可能实,那么最少她希望死后能在有光照亮的地方。
原来如此,所以发丝才会在阳光下融化吗津岛修治喃喃道,之后梦鸠看着一改平时偷懒摸鱼形象的搭档,不怕苦不怕累的帮自己把尸体带出去。
他们用厚实的窗帘包住这具尸体,把她放在后车座,而那个从来没有被在意过的倒霉蛋则是丢到庭院外面,打了电话叫异能特务科的人来回收。
在把女人的尸体从洋房里带出来后,津岛修治身上的头发就减少了一部分,但是此时他已经不会在意这东西了。
梦鸠开动车子行驶在车道上,看着窗外风景的津岛修治渐渐浮出一股既视感,记忆力不错的他很快将前日子去看风景时的路线回想起来。
要把她葬在那个地方吗?梦鸠一听就知道他想起来了,轻轻点头,那是个欣赏朝阳的好地方。
津岛修治顿了顿,轻声道:我也这么觉得。
梦鸠的眼睛没有从车道上离开,所以也就没有看见他此时的表情,自然也就不知道津岛修治已经和初次见面时被改变了多少。
到了山顶,梦鸠和津岛修治又是好一番折腾才把女尸放入挖好的坑中,在他们准备埋土的时候,梦鸠忽然揉揉眼睛,有一瞬间津岛修治身上缠绕的头发突然显,然后像是积雪一样在阳光下静静融化了
一样发这头发正在消失的津岛修治停下铲土的动作,看看自己,不等他说什么,梦鸠突然叫道:快看!
因为这时日以来积累出的信任,津岛修治下意识顺着他的声音看过去。
那具五十年来不知怎样保存下来的女尸正一点点变成白骨,估计等他们铲下最后一捧土时,这尸体就会变成五十年后该有的模样。
津岛修治想了想,道:这是怨气消散了吗?
和好奇心重的他不同,梦鸠开始面不改色的动手。
津岛修治讨了个没趣也开始专心干活。
顶着大太阳两个人把尸体埋好后,谁的身上都不干净,梦鸠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津岛修治这个不怎么干体力活的人脸上更是不知怎么沾上了几道土灰。
看起来像是猫胡子一样,梦鸠一看就笑了。
回去好好打理一下吧。
梦鸠伸出手去帮他擦擦脸,结自己的手也不干净,越擦越脏。
津岛修治懒散的摊开四肢,也不在意衣服会不会被弄脏的躺平了。
好累,不想动,你背我回去。
梦鸠这会儿已经站起身,闻言踢踢他的小腿,嫌弃道:自己起来。
津岛修治:我不!
梦鸠:你是个宝宝吗?
我才十九岁!
梦鸠面无表情吐槽:你已经成年了。
等了一阵,津岛修治还是全无动静的躺在那里。
梦鸠心觉不好,蹲下神仔细检查一遍才失笑着揉揉睡着的人的脑袋。
真是居然累的睡过去了,这种地方可不是休息的好地方。
无奈之下,梦鸠还是把这么一大坨的搬了回去,就放到之前放尸体的车后座。
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好嫌弃的,左右他已经睡着了就当没这回事吧!
梦鸠一本正经的决定隐瞒自家搭档他回去的时候其实算是与尸同行,回到他们两个人那间保密性极强的二层别墅,梦鸠第一时间背着津岛修治去浴室。
今天这么一遭,他们到家时候的天色已经繁星点点,等他们冲洗完毕,换上新衣服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在客厅的沙发上躺平。
睡了一路回来的津岛修治在浴室就被梦鸠叫起来,他自己则是去了二楼的房间洗澡换衣服。
在一人分了沙发的一半,葛优瘫的盯着天花板的一点儿。
津岛修治还好,他起码睡过,梦鸠才是真的连睁眼都困难,偏偏这段日子津岛修治被梦鸠养的太好,到点儿就开始饿,正迷迷糊糊就要这么睡着的梦鸠突然一个激灵,脚底被另一双冰凉的脚趾踹了一下。
梦鸠无力的朝对方看去,就听见他理直气壮的道:我饿了!
梦鸠在津岛修治打滚或者去吃不该吃的东西之前摸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这个动作仿佛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手机直直在手里滑落到胸口上,他慵懒疲惫的道:等下就有人送餐上门,你去开门拿来吃就可以了。
梦鸠以为这样津岛修治就会安分了吧?谁知并没有。
这个人明明白天累的都睡着了,这时居然还能爬起来,硬是靠磨蹭磨蹭到梦鸠身上,趴在他身上,两个人直直的面对面。
梦鸠脸上毫无波动,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作妖的熊孩子,语气不耐而倦懒的到:又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