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便推开车门跳下去,陆宴顺着他跑过去的方向看,果然看到一家装修精致的花店。
江景正在挑选玫瑰花,手机上收到陆宴发来的消息。
陆宴:帮我买一束红玫瑰。
最终江景抱着两束红玫瑰跑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身侧,问道:“你要送给谁?”
车子继续往前开,陆宴笑吟吟道:“老秦啊。”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陆宴拿起来一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看,这就叫心有灵犀,我刚想他,他就来找我了。”
江景不置可否,余光瞥见他脸色微变。
“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陆宴正色不过两秒,又吊儿郎当地问:“宝贝儿,想我了没?”
秦晔果断地挂了电话。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住,江景看着他紧拧的眉头,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公司出了点事,之前跳楼自杀的那个员工背后居然能扯出一个贩毒团伙。”陆宴揉着眉心说:“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好。”江景没再问,应了一声就抱着玫瑰花下车。
陆宴调转车头,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道路尽头。
一辆出租车安静地停在路边,有人走上前敲了敲车窗,却不见司机开门。
车内被路灯照得昏黄一片,后视镜上沾了灰,模模糊糊映出冯源阴冷漠然的脸。
他坐在后座,偏头看着医院门口,低声说:“哥,他进去了。”
冯华手里夹着烟,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方向盘,视线同样落在江景渐行渐远的背影上,冷声道:“这次算他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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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抱着玫瑰花上楼,他想给季殊容一个惊喜,因此刻意放轻了脚步,尽管季殊容听不见。
病房的门开了一道缝,他往里看了一眼,屋里只有季殊容。
季殊容正偏头看着窗户,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玻璃上清楚地映出他毫无表情的脸。
江景刚想推门进去,看见他的动作后脚步顿住。
季殊容缓缓抬起手,手指轻提嘴角,大概是想露出个笑容,尝试过几次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他垂下眼,看上去有些泄气。
季殊容还想继续尝试,视线不经意往旁边一瞥,看到了江景的身影。
江景眼眶有些湿润,把背在身后的玫瑰花捧到他面前,哑声道:“送你的。”
季殊容愣了下,伸手接过。
玫瑰花红得鲜艳,上面还凝着水珠,看上去美丽又诱人。
季殊容一句话没说,却抱在怀里很久。
久到江景把眼泪忍回去,笑着对他说:“我去找个花瓶,这花娇贵,得好好养。”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悄悄抹了下眼角,目光无意间落在床边的垃圾桶上。
垃圾桶里只有两团纸巾,几片破碎的玻璃就显得格外显眼。
江景微怔,抬眼看向桌子,原本摆放在上面的玻璃杯不见踪影。
他抿紧唇,没问是谁打碎的,弯腰把垃圾袋拎走。
医院里的花瓶都是玻璃瓶,江景没敢要,回去对季殊容说:“这花就放在桌上吧,等枯了我再买新的。”
季殊容没说什么,抱着花躺在床上。
见他恹恹欲睡,江景俯身帮他整理枕头被子,正要起身,忽然瞥见枕头下有什么东西闪着微光。
他伸手掀开枕头一角,呼吸瞬间窒住。
那是一片碎玻璃,棱角锋利,轻轻一划就能刺穿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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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前进的速度很快,冯源被安全带勒着往后仰,在沉默中开口道:“哥,你还没告诉我这车是哪来的。”
冯华说:“跟你说了别问我的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昏暗的车厢时不时被滑过的车灯照得极亮,冯源坐在他身后,看着前方出神。
他哥后脑勺上有一道极其狰狞的疤,从脖颈蜿蜒到右耳耳后,稍长的头发能勉强遮住,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端倪。
那时候爹妈刚死,债主拿着菜刀上门讨债,年幼瘦弱的他像狗一样被拖在地上,绝望中只会扯着嗓子哭喊:“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冯华也就十几岁,站起来比那些人矮一个头,气势上就输了。可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抄起一个棍子就胡乱砸,手里抓着冯源的腿,拼命想把他拽回来。
债主勃然大怒,拿着菜刀在冯华身上比划,说要砍下他一条胳膊。
冯华紧紧攥着拳,浑身都在颤抖。他脸上脖子上都在流血,鲜血混着泥土滑落,看上去十分可怖。
冯源听到这话害怕极了,几乎要把嗓子咧碎,尖叫着喊:“哥哥!”
他哥就在那一瞬间扑了上去。
混乱中冯源侥幸挣脱,却看见那把菜刀划过他哥的头,刺眼的血瞬间喷涌。
那些人大概也不想闹出命案,刀没砍下去。
这处的动静太大,引来了邻居报警。最终那几个人被捕入狱,冯华的头上也从此落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疤。
那是因为他留下的,冯源想。
后来的很多年,他哥为了他受过无数次伤。
在那些有钱有权的人眼里,他们连蝼蚁都不如。
冯源总在想,如果他们能强大一点就好了,不用看人的脸色,也不用在那间破屋里苟延残喘。他们拼了命想往上爬,可命运从来没给过他们机会。
车灯划亮漆黑的小巷,视线中映出熟悉的屋门,冯源垂下视线,慢吞吞地下车。
“墨迹什么呢,赶紧下车。”冯华皱眉说。
冯源下了车,握住车门的手没动:“你今晚不回来了吗?”
“不回来了。”冯华说:“我有事,忙。”
冯源动了动嘴唇,想问问他在忙什么,又清楚问了他哥也不会说,最终低声道:“最近天冷,哥你多穿点衣服。”
第61章 枯萎
病房里鸦雀无声,窗帘紧闭,所有的嘈杂热闹被隔绝在外面,寂静像水草一样在屋里蔓延,江景有些喘不过气。
季殊容半躺着,目光落在他手中泛着冷光的碎玻璃上。
江景捏住玻璃,整个人都在颤抖:“玻璃杯是你打碎的?你为什么……”
剩下的话他说不下去,其实不用问,季殊容藏这块玻璃的目的显而易见。
他垂下头,眼眶一点一点泛起红,哑声道:“以后别这样了,好不好?”
“对不起,我只是,”季殊容喉咙有些发干,皱着眉咳了下,接着说:“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他现在状态还算正常,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每次病发,那种难以抑制的焦灼恐慌几乎要把他逼疯。
他神使鬼差地藏下这块玻璃,不知道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为了自残,或许两者都有。
他安静地垂着眼,余光里江景捏住玻璃的手一直在抖,锋利的尖刃割破了他的手指,血珠一滴接一滴落在地上。
季殊容张了张嘴,想让他扔掉玻璃,话还没出口便紧接着顿住。
细细密密的疼钻进心窝,胸口处冰凉一片。季殊容恍惚地想,江景现在是不是跟他一样疼?
他抬起头,看到江景紧咬着嘴唇无声落眼泪。
那个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记忆里总是朝气蓬勃的江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开心心地笑过了。
这个病房不仅困住了他,也锁着江景,挣不开,跑不掉,时间一久,江景是不是也会变成他这幅样子?
他最想保护的人,却总是因为他而难过。
季殊容闭了闭眼,片刻后喉结轻轻一滚,眼尾湿润:“小景……”
“你走吧。”他说。
江景猛地抬起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季殊容没再说话,他偏过头去,江景只能看到他沉默的背影。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江景低声道:“我不会走的。”
“我不会走的。”他又重复一遍,每一个字都说得极重:“你想活我永远陪着你,你想死我陪你一起死,别想着抛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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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江景没敢睡。
只要一想到季殊容又有自杀的念头,他就一阵后怕。
关灯之后病房里很黑,江景其实看不清什么,只有听到季殊容低微的呼吸声,他心里才会踏实一些。
第二天早上江景直接不想去上学,被杨潇拖出去虎着脸教训一顿。
“你先顾好自己,老季这边还有我们呢。”杨潇说。
江景勾着书包带,低头盯着脚尖说:“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杨潇毫不客气道:“真知道你就不应该三天两头往这边跑,这是医院又不是监狱,他待在这不会有什么危险,真不知道你成天瞎担心个什么劲。”
江景下意识反驳他一句:“你怎么知道没有危险?”
杨潇瞪眼:“什么意思?”
江景抿了抿唇,把昨晚的事简短交代一遍。
杨潇的脸色逐渐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