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兵部的裴远颖听过了狄仁杰的话之后,吓得魂飞魄散。
别看是带兵打仗的将军,战场之上眉头都不皱一下,可是蒙受着不白之冤想想例镜门的厉害。这百死余生的将军都胆寒心惊!
狄仁杰不提醒,还好。这么一提醒裴远颖的额头上垂下一道汗水来。
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硬是没看出对方是假的,你说你不是对方的同谋,谁信?
其实狄仁杰把这句话的关键指出来了,别管谁信谁不信其实都不重要。
民间风评等等,对于他们这种做官的人虽然重要,但是也不是特别重要。
他们究竟是做大官还是做小官,是天生还是被贬,实际上就是一个人说了算——天后。
裴远颖当然知道,不管别人说他是不是同谋,只要天后认为他是同谋。哪怕在这件案子上证据不足,以天后的铁血手段,找个理由就把他办了。或者可以这么说,找个理由就把他一家子给搬了——夷灭三族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一道圣旨就解决了。
皇权面前,他们这些大臣就是带崽的牛羊。
裴远颖倒抽一口凉气,咕咚一下跪倒在狄仁杰面前。
在这个案子当中还有谁说话天后会听的,那就只剩下狄仁杰了。
“狄大人,怀英兄,救命啊!”
“赶紧起来,你明白了就行了。没事儿,就凭你现在的一跪,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无辜者。放心,只要你真的行得正站得直,大理寺不是例镜门,我也不是来俊臣。”
狄仁杰将裴远颖赶紧扶起来。
裴远颖一边擦着冷汗,一边连连称是。
他回过神来之后,重重地跺了一脚。
“哎呀,这件事情我真是冤枉。跟我完全就没关系啊!”
“别说冤枉,也别说不冤枉。裴大人现在最主要的是把你洗干净。就算我在天后面前说话,你觉得有几斤几两?我必须得拿出证据来证明你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可是……可是……我怎么证明啊?”裴远颖那颗心本来是落下来了,可一听这话又提起来了。
急火攻心,他脑门子上都出了一层汗。
一般人也不知道大理寺办案的规则,他哪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无辜啊。
“裴兄,你听我慢慢说。首先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你说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你找不到证据不要紧。我能从你说的话里边提出我要的证据。”
狄仁杰这么一说,裴远颖便又长出了一口气。
“狄兄是这样的,前一段时间你们在西北用兵这个你知道吧?”
“这我当然知道的,这事就是我干的。”狄仁杰说道。
“那个时候……天后也跟过去了这个也不用我说吧。”
这是当然啊,天后和鱼烔犷都跟过去了这是内朝皆知的事情。
“天后既然都已经移驾西北了,所以满朝文武要分出一半去回到旧都长安办理神都和旧都之间文书来往之事。六部九卿的各路文书整理好之后,上承中书省,由阁老亲自带到西北前线转交天后。”
大唐规制本就如此。
太宗皇帝就是武将出身,所以他留下的这个规则。若是天子御驾亲征则分出几个州府作为全国大事的中转地。
旧都长安虽然不在其中,但是新都洛阳既然已经开始成为都城,那么原本由洛阳担负起来的中转地就要由长安负担。
“在那个时候你跟着六部侍郎去了长安?”
狄仁杰觉得这件事情还是挺好说的,只要查一查来往文书的签字画押就能够知道是谁做的。
更何况这件事情又不是一个人的事儿,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情也不会作假。
“对啊,那个时候我就在长安,负责长安和神都之间的兵部文书来往。所有事情我都不知道啊。我是跟随天后回到神都的。”
狄仁杰点点头。
“裴兄,要的就是你这番话。这样吧,我查一下来往的文书,马上给天后写表。这样就算是迟了,你也是有惊无险。不过,我估计你的这一番斥责是免不了了。”
“那就谢谢,狄兄了。此次兵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一番斥责是肯定的。我心中有数。”
“那我现在就去写表。”
狄仁杰说完之后就从兵部告辞了并且还带了一沓子兵部文书走。
李慕然一直跟着狄仁杰。他和裴远颖两个人之间对话,他也没有插嘴只是全程看着。
因为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大人,这一次你说话有些暧昧不清啊。”李慕然说道。
“怎么说?”
“天后不就在紫微宫吗?您只要出了兵部直接去面见天后为裴大人做保,天后就算是心中怀疑,也会免了这一顿牢狱之灾啊。”
狄仁杰笑了。
他看了看左右的人,压低了嗓子对李慕然说道:“你说的没错,但是如果裴远颖真的是无辜的。我需要证据。如果裴远颖有墨端和张若凡那样的应变能力,刚才也只不过是作戏而已。我还是需要证据。慕然,你几时见我只听一个人的言而不看一个人的行了?”
李慕然恍然大悟。
狄仁杰要的是能够证明裴远颖是无辜者的证据。在没有这些证据之前,他是不会随便给任何人作保的。
就是因为凡事讲证据的态度,天后才会格外的信任狄仁杰。
其实天后也不是信任,而是狄仁杰做事情一板一眼说一个人无辜,后面一定会跟着一堆,证明这个人是无辜的东西。
久而久之,天后也明白了狄仁杰的做法,所以才会相信不疑。
不过李慕然又想到了另外一层,看了看左右大地的声音对狄仁杰说道。
“大人,我可不可以这么想?无论裴大人是不是无辜的,你都需要他进牢里面坐一坐?”
狄仁杰轻轻的拍了拍李慕然,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慕然看到现在的狄仁杰心里面第一次想起了很多人对他的评价:老狐狸。
狄仁杰背后叫他这个称号的人不少,除了和阎尚书一辈的老大臣之外,都叫他这个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