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年的生活可以说是前半生里唯一的轻松时光了,他们被教导语言和礼仪,只需要对着照相机摆出一些姿势就可以得到丰盛的食物,有面包,有肉,甚至还有甜甜的水果。
贫民窟树上的果子总是不等成熟就被人瓜分一空,那是他第一次吃到甜的水果,人对糖的热爱是真的刻在DNA里,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咬下那个苹果时的震惊,脆脆的,丰沛的甜蜜汁水顺着牙缝渗满了口腔,他激动得舌头都在颤抖,第二口淡黄色的果肉上就见了红——他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他也是在那里第一次清晰地见到自己的样子。
贫民窟里没有镜子,甚至连一片干净完整的玻璃都没有,除了波纹乱杂的小溪之外,能照出他样貌的就只有骚臭的尿坑。
他清楚自己大概是好看的,不然也不会得到那么多的面包,那可是足够他吃饱的量。
可周振没想到自己这么好看,镜子里的那张脸足足比死了的那个小姑娘还要漂亮好几倍。
事实证明世界上的大多数男人还是更喜欢肏女人的,秘密基地里的孩子们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就是表征之一。
他能靠卖屁股活下来,而不是像许多男孩被饿死或是被打死,单纯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
他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很荣幸,是活着离开的,这很难得。
那些穿白大褂的人说他是十岁,那他就是十岁吧。
没错,挺有意思的,明明屁眼早都被人肏烂了,可他还尚未获得生殖能力。
他被冠上人道主义国际援助的名义,塞进……或者说是卖进?卖进了第一个金主家里。
十岁那年他穿上了从未穿过的体面衣服,矜贵地被下人们围住看护着,只是偶然经过舞会大厅的门口就上了当地的报纸,成为了人们口中“天使遗落在人间的眼泪”。
于是他就有了人生中第一个名字,成为了金主口头上的养子。
Zachary,撒加里,被上帝偏爱的人。
收养国际战争遗孤的好心富商们往往都不止一个“孩子”,位于别墅地下的“游戏室”里到处都沾过血,人们以为战乱区的孩子们天生底子弱,却没有人知道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前生命如杂草一般顽强。
怀璧其罪。
或许是经过收拾打扮的周振远比预想中要耀眼,又或许单纯只是第一位金主太不走运才意外身故,不久之后他便被转手,而后再次转手。
后来的金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在懵懂的年纪里辗转多国,被当做商品,被当做礼物,被当做筹码,无数次易手,叫过数不清的人爸爸妈妈。
周振渐渐发觉自己其实并不能被称作是一个人,而一个玩具,或者一件货品的叫法显然更符合他的身份。
货品总是要很努力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淘汰,他见过许多和他一样漂亮,甚至比他还要漂亮的孩子照样被玩废,变成一滩烂肉被运出屋子。
想活下来,生欲和能力哪个都不能少。
渐渐地,他学会用十几种语言进行简单问候,会书写叁四种文字,还偷偷和某位管家学了点钢琴。
当然,他付出了一些代价,总的来说都是些无所谓的代价,那些人也怕被金主发现,不敢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当然不会太过分。
他学会的并不止这些,他还学会了在长针刺进身体的时候怎么巧妙地避开要害,学会了在恰当的时机演出恰当的表情让折磨快点结束。
他生得好看又聪慧讨喜,身子还皮实耐得住折腾,也难怪那些权贵跨越了国界都想玩他一玩。
换金主的速度并不比换内裤慢许多,有时周振会觉得其实他从来不曾属于过任何一个人,每个人都只是把他借来玩一下,玩够了就击鼓传花递给下一个人。
也挺好,至少他从垃圾变成了可回收垃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