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姒初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她来都来了,去哪个寺庙又有什么要紧,只要能搪塞过去就行了。
送白四姊上山是主要的,来外头呼吸新鲜空气是次要的,求签才是最末的。
至于白季梓,哈,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买一赠一质量还差的要命的垃圾赠品。
“张大哥,你且在寺外等着我们罢,我同三小姐一会儿就回来。”
张大华得救似看了小雀一眼,匆匆往马车处走去了。
娘咧,三小姐这几日确实不太对劲啊,这出门一趟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凶了不少,每次见着她生气他就心里一哆嗦,这生怕这三小姐一声令下,他又跟着前几日才进府的阿狗一起被扫地出门了。
李姒初倒是不晓得她先前的那一波辞退行为给可怜的家丁们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她只是一边回忆着梦中的剧情一边往寺庙中走。如今正值清明前后,正是踏春的好时节,一些相好的少年男女们便是在这山头上看一看花,顺便来此处求个姻缘了。
与情人想约时去寻一寻神明庇护,也算是讨个好彩头。
“小雀,我们要去哪里求签啊,唉小雀?”她下意识想向后去寻找小丫鬟的身影,却发现自己不知走到了哪里,而那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絮絮叨叨的小丫鬟早已不知去向。
.....她这算是走丢了吗。
祠堂虽是圣地,但也不乏会有一些宵小之徒枉顾道法对她下手,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到小雀为好。再者说,道观清净,她这般莽撞的,若是犯了什么忌讳惹了天道不悦,那就不太妙了。
她挠了挠头,正打算寻人问一问路,便见头顶一痒,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飘了下来,伸手一抓,抓到了一根红丝带。
“王小....王小什么.....”
“姑娘可是头一次来这月老庙。”
“大师。”她学着那老道的模样行了个礼,举起手中的红布条问道,“这个是什么啊。”
老道笑笑,示意她扭头向后望去。
“好,好高啊。”
有一银杏树高耸入云,数不尽的红线在苍翠之间交错,方才落在她头顶的应当就是其中之一。
“掉下来了是不是不太好,那我要不要给他挂回去。”毕竟是别人的姻缘嘛,若是因为她这个小小的差错把别人毁了便不好了。
那老道摸着长须笑了笑,道:“不必不必,冥冥之间自有天意,顺其自然即可。只是姑娘,你也可要来抽上一签么?”
“好啊!”来都来了嘛,那就试试。
她跟着那老道走进祠堂,学着其他香客的模样跪在月老像前,晃起了手中的签筒。
按理说与神仙求签时想的应当是最渴望要得到答案的事,可她晃的时候却脑袋空空一片空白,待木签落地时思绪才回到脑子里。
“仍旧贯,如之何,何必做改?”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照旧的意思吗?可她又什么旧可照的,她又没有喜欢的人。
“唉,是中下签耶。”
她闻声向一旁望去,与一个粉雕玉彻的小女郎对上了视线。
小女郎生的冰雪可爱,见李姒初看过来,倒也不因为自己的失言感到心虚,只嘿嘿一笑,大大方方地晃起了自己的签筒。
“求求了,求求了,我好喜欢他啊,一定要是上上签啊。”
好眼熟啊,但是是在哪里见过呢。她站在一旁偷偷打量着这姑娘,却怎么也抓不到头绪。
当真是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却有这样的熟悉感,就好像她们认识了许多年一样。
“啊呀,出来了,这个是.....”她“咦”了一声,颇有些生气地看向李姒初,“这位姑娘,你可是洛阳人士,你说,这月老庙的签是否不准!”
“怎可能会是下下签呢,小凌明明也很喜欢我的啊。”
一旁的丫鬟见状赶紧扯住了她的袖子:“公.....龚小姐,切忌失言。”
龚?她眼眸一样,转眼看向令少女大发雷霆的那支签。
她不悦地抓起那本木签,泄愤似地一字一句念与李姒初听。
恍惚间眼前灵动的少女似乎是梦中的苍白的美人重合了,少女不再是少女,美人也不再是美人,祠堂与金屋在眼前交错,一个女子垫着脚站在木窗旁,对窗外的鸟雀远远的望。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少女如梦初醒,猛地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姑娘。
“是你!”
梦中兜兜转转七八年,白月光终于与原女主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稍微有空所以就先写了一点呜呜,大家等我,我一号一定归来!
小公主念的诗出自李商隐的《无题》
初初的出自:《论语》
第43章 、胡七(重写)
少女闻言微微一顿,手握木签转了过来。
“你认识我?”
那丫鬟见她一副将发未发的模样,手一紧,又怕她要说些什么不得体的话,于是赶紧拦在前头,嚷嚷道:
“你是哪里来的山野村妇,胆敢同我们家家小姐这样说话。”丫头昂着头,说话脆生生的,兴许是头一回出宫的模样,仍有些紧张的样子,“我们家小姐不认识你!是你认错人了!”
李姒初一愣,头一偏,越过那叫嚷嚷的丫鬟对上龚羽墨如墨色般让人溺毙的眼睛,笑了。
“无事的,是我弄错了,你莫要生气。”
如今时机未佳,她若是贸然与原女主相认,导致后面的剧情出现极大改变就不好办了。
若是因为她的一个小小的差错而导致后续剧情崩盘,那她这些年来做的梦,岂不是沦为一场空了么?
“鸳鸯,不可对这位小姐无礼!”龚羽墨上前一步扯了扯丫鬟的袖子,斥道,“我从前就是这么教你的,还不快同这位姑娘道歉!”
“殿,小姐,我不.....”丫鬟挪移半天死活不愿道歉,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即便她只是个小小丫鬟,但往日在宫中好歹也是六公主的亲信,长信宫中的最得公主宠爱的宫女,如今竟让她从一个山野村妇道歉,岂不是太过于折辱她?
两人说话间,龚羽墨微微一抬头,却发现在他们争吵的时候,那大殿之中早已人去镂空,而那眼神清亮的小丫头,也不知去了哪里。
“鸳鸯,这是你的不对。方才那位姑娘瞧着穿着打扮皆是不凡,你说她是个乡野村妇,未免过分了。”
龚羽墨悠悠地叹出一口气,将手中的签子放回老道手里,双手合十对着老道行了个礼,慢悠悠道:“这洛阳城不比京城,不是我们的地盘,我在这儿亦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家小姐,凭什么瞧不起别人。”
鸳鸯瞥瞥嘴,将头垂了下去。
京城来的都瞧不起旁个处的,他们都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优越,毕竟是皇朝之都,天子脚下,傲气点也是应当的,不仅是小丫鬟鸳鸯如此,这久居深宫的龚羽墨初来此地,也是多少有这样的想法。直至她遇见李姒初之后,这样的想法便渐渐冷了下来。
“哦对,小姐,我现在才注意到。”鸳鸯顿了顿,小声道,“小姐有没有觉得,方才那姑娘同小姐长了三分像,若不是知道娘娘,呸,夫人只有小姐一个女儿,我或许会以为这是小姐流落在外头的阿姊呢。”
“像么?”
“自然自然,小姐您当时若是有镜子就知道了,若是你俩往镜子前面一站呐,这谁是阿姊,谁是妹妹,我想,只怕是都瞧不出来吧。”
兴许是像的,兴许又是不像的。
龚羽墨回忆起方才那令她心底微动的眼神,皱了皱眉。
想来是从前她错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出生兴许有三六九等,但她面前遇见的这位笑盈盈的姑娘,想来也并不比京城的任何一位贵女要差劲。
纵如一根芦苇,亦可傲立在风中,不被不休。
良久,她瞧着远山层层叠叠的山峦,悠悠开口。
“鸳鸯,你说那位姑娘同我长的像,却不是这样的。”
“我一身荣华富贵,却不过是笼中囚雀罢了。她不是,她眼中澄澈干净,像是无尽碧波之中的秋叶。”
“那一份灵气,我渴慕至极,却也难以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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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下雨了?”
这才刚找到下山的路,谁料这春雨是说来就来,哗的一下就下来了,一点准备也没有,只得用宽大的袖子捂着头满地乱窜,怕被青石台阶滑了脚,磕到了头。
月老庙这一条石阶悠悠而上,上头做一块有一块布满了青苔,翠色绣花鞋揉在这满纸的春色中,小心地踩着翠色之间的空隙往下走。少女步伐小心磕磕巴巴的,只怕是这脚微微一错,从此就会失去她才长出的两颗门牙。
“早不来晚不来,我路都看不见了。”
也不知道小雀他们走了没有,也不知道会不会带着马车去哪躲雨去了,她这一趟的,别到时候山下都到了,却找不到人,在雨中绿林寮的,这被雨淋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太尴尬了些。
难不成再回去找个屋子躲一躲么,别了吧,她这样湿哒哒的,若是房里有男客,纵使她如今只有十二岁,那也太过尴尬了些。
李姒初搓了搓手,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油纸伞,悲伤地擤了一会儿鼻涕。
“姑娘?”
头顶的雨突然消失在了风云之中,她抬头一望,只瞥见一块比碧绿的伞布——一把油纸伞。
鸳鸯不情不愿地将怀中的另一把伞塞进李姒初手里,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只身伸了个手就缩了回来,愤愤地瞪着她。
有点像猫,他们家白乎乎的那只。
“相逢即是有缘,姑娘就拿去用吧。”
“这,多谢!”原女主同白月光在原文中并无多少恩恩怨怨,这一番好意接受了也无妨,“我同丫鬟走散了,又没有带伞,多亏遇见姑娘了。”
龚羽墨摇摇头:“不会啊,我才是觉得幸运的,能同姑娘相识,我很开心啊。”
山不高,路不长,两人各怀心思地一来一去也到了山脚,少女踮起脚尖向远处望了望,果不其然见着了一个哭哭滴滴的丫鬟和她身后两个被雨淋的狼狈至极的男人。
“小姐!小姐!”小雀见着李姒初便慌忙跑了过去,抱着她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哭道,“小姐,您可算是来了,奴婢都吓死了。”
弄丢主子是大事,尤其是弄丢了李姒初这样的金贵主子。若是她是个生在武将世家的小姐也就罢了,好歹遇上坏人还能笔划一二,偏偏小姐又是个娇娇弱弱的,碰上了坏人,那是只有跑的份儿没有跑的份儿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马车又是怎么回事?”
身后的马车轮早已损坏的不像话,像是被什么重物砸过一样,马车憋憋的瘫在那里,如一只可怜的老马。
“还说呢,小姐。”阿车夫哭丧着脸,“方才有两个江湖人在此打斗,这一锤下去把我们的马车砸了个正着,小姐,你绕过去瞧瞧,这坏的不止是轮子啊。”
李姒初绕过车夫旁一站,好家伙,他说的还算是轻的了,这接近一半的马车都坏的不像话,别说是跑起来,只怕是这碰一碰都要散架了。
“他们可有赔银子么?”
“没有啊小姐,他们打完了就跑了,我们几个追都追不上,呜呜,这还下着雨呢,小姐,我们要怎么回城啊。”
若是不下雨还好,偏偏这大雨还在这儿下着.....
“我们几个倒是可以走着回去,就是小姐......”她瞥见龚羽墨主仆二人还站在一旁,于是舌尖一咬,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