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也就是生点厌恶之情罢了。
想通之后,顾宜宁轻舒一口气,没了先前的芥蒂,没皮没脸地谄媚道:“殿下向来偏袒我,疼爱还来不及呢,定然不会这样做的。”
陆旌脸色稍霁,还算她有点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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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泉寺不够大,随便走走就能逛完,陆旌不动声色多绕了几圈路,才将人安好地送回小院。
刚进门,院内木藤座椅上和蔼的老夫人就站起了身,瞧见两人以这般姿势走进来,先是诧异了一番,后又担忧地问:“宁儿这是怎么了?”
顾宜宁从陆旌背上下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抱住老夫人的胳膊,“祖母,您来看我了?您别担心,只是膝盖磕了一下,无大碍。”
“没事就好,我来看看我们宁儿在寺里有没有吃好睡好,瞧这清瘦的样子,是不是这里的饭菜油水不够啊?”老夫人命身后的嬷嬷将各色点心呈上来,“祖母知道你馋,带了不少糕点过来。”
顾宜宁打开盒子,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不同口味的点心,她眼前一亮,唇角微微扬起,“还是祖母贴心,时琰哥哥去找我的时候可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呢。”
这一声时琰哥哥叫地极其顺口。
站在一旁的陆旌怔了下,她在旁人面前叫得亲昵欢快,在自己面前倒是规规矩矩地以殿下称呼。
陆老夫人面色忧愁,实乃藏了心事。
顾宜宁伸出手抚平老人家紧皱的眉目,“祖母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陆老夫人:“宁儿,这静泉寺你也住了七八日有余了,怎还不回京?你告诉祖母,是不是相府后院那帮人不让你回去?”
顾宜宁缓缓收回手,峨眉蹙起,微小地叹了口气,“祖母知道的。我父亲他作为一家之主......极其重视家人的感受,上次我报官抓贼,抓到的是三姐姐。这次我与林笙订婚,又波及到了四姐姐。白祖母和二伯母认为我命中带灾,会给相府带来祸端,所以才......”
她咬唇收话,面露隐忍之色。
陆旌平白多看了小姑娘两眼,只觉她演技越发精湛了,眸中珠泪要落不落,欲语还休,将人的保护欲激地彻彻底底。
依她的性子,若是被白氏和詹氏赶出来的,只怕会把家中闹个天翻地覆,怎么可能乖乖地住进静泉寺。
也就面慈心软的老人肯信她口中这些话。
陆老夫人确实被哄地深信不疑,越听越上火,忙问:“你父亲呢,命里带灾这种胡话也信?”
“父亲孝顺,不想违背白祖母的意愿。白祖母又不喜欢我,非要逼着父亲送我到这里。”
“今天就离开,”老夫人一拍桌子,“跟祖母去王府住着,我看那帮人敢不敢欺负你。”
“祖母您消消气,寺里的主持说了,我还需再住上五六日才能回京,他说我气色郁结,需要清净的空气润肺......”顾宜宁轻声哄劝,三言两语将人哄好了。
一抬眸便对上陆旌满是审视的目光,她豪不心虚地错开视线,和煦慈爱的祖母,她若不紧着点装可怜,时间长了,就要被叶雅容骗走了。
陆老夫人摸摸她的脸,叹口气,“相府的后院可真是龙潭虎穴,我可要好好劝一下妙龄的姑娘们,选婿的时候记得擦干净眼,莫要陷入这样的困境中去。”
老夫人这意思,便是要替她好好传一传那两位相府主母的作风了。
顾宜宁敛眸沉思,点点头,让那些人多费些心思也是极好的。
一行人正欲离开静泉寺的时候,没瞧见叶雅容的身影,老夫人偏头问:“雅容呢?”
嬷嬷看陆旌一眼,附在她耳边道:“叶姑娘被殿下的人拦在了门外,许是怕五小姐心里不喜。”
“倒也符合旌儿的作风,我原先还在发愁孙媳不好找,现在宁儿刚好退了亲......”老夫人瞧着不远处的顾宜宁和陆旌,点点头,“看来看去,还是这一对最赏心悦目,也不知宁儿心里是如何想的。”
“老夫人回府后也可劝劝叶姑娘,莫要再将心思放到殿下身上了,殿下满心满眼都是五小姐,定会让她芳心错付的。”
“她心气儿高,又固执,自然看不上那些家世普通的人家。我再将她留在陆家,怕是会闯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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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荫下方,一群人杳杳望向下山的台阶,山路崎岖,马车上不来,老人又腿脚不便,只能借助于小巧轻便的软轿。
顾宜宁站在人群中,眸光一转,移到陆旌的身上,视线在他上半身流连忘返。
看了一眼又一眼。
小姑娘扭扭捏捏,也不知要做什么。
陆旌颇有耐心地等着。
直到两只嫩白的手指拽了拽他衣袖,他才侧目。
顾宜宁似乎还有些羞怯,咬了咬唇,轻言轻语地问:“殿下真的是两手空空过来的吗?”
见陆旌面露不解,她窘迫地解释:“祖母送了些吃食过来,殿下就没有任何东西要给我吗?”
这还是小姑娘头回伸手找他要东西。
陆旌不免上下看了眼她素净的衣着装扮,“没钱了?”
顾宜宁飞快地反驳:“不是。”
又道:“我说的是礼物,不是钱。”
她说着,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发髻上的玉簪,又晃了晃腰间的芙蓉水玉,暗示的意味分外明显。
陆旌看在眼里,心中有些好笑,唇角也勾带了些微不可察的笑意,语调平平道:“尚无。”
顾宜宁动作一顿,叹道:“殿下从未像现在这样小气过,以前每次见面我都会有。”
“殿下是不是不记得往日青梅竹马的情分了?”
她垂头自怜,“定是将那些稀奇的物件都留给未来的王妃了。”
一通矫揉造作的话说下来后。
陆旌的唇角已是压不下去,他敛了敛眸色,煞有介事道:“明日本王再来一趟。”
顾宜宁抬头看他一眼,不甚满意:“原来在殿下心中,我已经这般不重要了吗?为何要拖到明日?”
看她得寸进尺的模样,陆旌也不恼:“今日下午。”
“明明有现成的,偏不拿给我。”她小声嘟囔着,恰达好处地让陆旌听见。
陆旌偏头问:“现成的?你说说在哪?”
小姑娘视线落在他胸口处,耳尖通红:“先前殿下背着我走路的时候,我不小心碰到过你胸前那块硬邦邦的东西。”
硬邦邦的。令牌。
陆旌失笑,这是看上他的玄影卫了。
第23章
静泉寺香客来来往往, 其中不乏有走不得山路的富贵人家,现都聚在门口树荫下的木桌木椅边上。
炎炎夏日,寺里的小僧人不忍宾客在此饱受烈日照耀之苦, 专门熬制了避暑的酸梅汤。
酸甜味四处飘散,仍是掩不了鼻息间浅浅淡淡的兰香, 清幽宁静,萦绕于身。
小姑娘还在打他身上那块令牌的主意,讨好的神情甚是乖巧恬静, 袅袅婷婷地站在那,莹白的脸上慢慢生出点赤色, 轻咬唇珠,杏眸里尽是流光溢彩,情意绵绵。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看情郎, 哪成想是跟他在这玩坑蒙拐骗的把戏。
若是再多用这种眼神看他两三次,说不定他就扛不住了。陆旌心想。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让人心旷神怡的是她身上那点幽香,还是这副翘首以待的模样。
她许久没有这么乖顺过了。
顾宜宁见眼前的男人失神, 想了想,从衣袖里翻出个半生不熟的青涩果子, 殷切地送到陆旌嘴边,“殿下。”
陆旌扫了眼尚未长成的小青杏, 眉目一顿。
这是要酸死他。
他从小姑娘手里拿过青杏, 神色莫辨地放在手里把玩着, “刚才说什么, 本王没听清。”
以前多看一眼的东西,不用说话陆旌就会送到她面前来。顾宜宁还从来没有求着从他那里要过东西,现在脸颊发烫,声音也越来越小:“殿下衣服里藏着的令牌, 也可当做礼物赠予我。”
偏男人不解风情,只冷淡道:“一块破烂铜铁而已,上不得台面。”
顾宜宁半点不矜持:“我不嫌弃的,只要是殿下送的,我都喜欢。”
陆旌视线下垂,看了眼她腰间清透温润的芙蓉玉,又周旋道:“那令牌陈旧且粗制滥造,不足以与这块玉相匹配,送出去有失本王体面。”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给她。
人还没彻底哄好,顾宜宁又不能真的对他甩脸色,只能好声好气地吹捧,“送出去怎么就有失殿下的体面了?”
“在我看来,那块铜铁就如殿下一般深藏若虚,殿下常被世人误解为嗜血残暴,实则却温柔体贴,深谋远虑,胸有沟壑万千,心怀天下臣民。奈何总被奸佞小人恶意诋毁名声。”
顾宜宁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这块铜铁也是如此,别致出色又韵味悠长,却被卑鄙之徒......之徒......!”
被卑鄙之徒说成是粗制滥造的破烂铜铁。
她默默将后面的话补充完整。
眼看着陆旌的脸色变得难堪起来,顾宜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陆旌说它是粗制滥造的破烂铜铁。
她说陆旌是卑鄙之徒。
她向来想甜的时候就能甜的跟抹了蜜似的小嘴难得失灵。
旁边的男人全然不给她面子,不装成没听见的样子,反而悠悠道:“原来本王在你心中是个卑鄙之徒。”
顾宜宁不知作何补救,干巴巴地反驳:“不是,殿下是正人君子,高风亮节,坦荡光明,刚才是我说错话了。”
陆旌视线平直地看着远处雾霭霭的青松,神色莫辨。
顾宜宁见状,也没继续开口说话。
丞相府后院的人大多都听命于白氏和二房,先前连棠梨院的下人也都是派来监视她的。
她身边只有寥寥几人可以相信,虽说之后又买了些仆从,但都是打杂劳作的人,一些事情根本就办不了。
若去武市上雇人,那些人也不全是知根知底的,且京中各方势力繁杂交错,没准自己雇来的人是别家精心安插好的眼线。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相府前院发生过不下五起,每次都被顾汉平用作威胁去交换利益,或者反插至对方的阵营中索取情报。
家里的人不靠谱,市面上的人也不靠谱。
思来想去,顾宜宁便把主意打到了陆旌身上。
他手下的人,赤胆忠心,骁勇强悍,且唯命是从,服从能力极强,一个个都是杀人诛心的利器。